番外:秋後記事
番外:秋後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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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熱的暑天兒終於過去,立秋過後,天氣涼爽了下來。
這一日,宮裡有人來了睿王府,說是雲貴妃請睿王妃入宮敘話。
落銀收拾停當之後,便乘轎入了宮。
「當真?」
長春宮中,落銀聽聞雲月的一番話過後,被驚了一跳。
「自打從春獵回宮之後,陛下隔三差五便提起螢兒……」雲月憂心地道:「起初我也沒當回事兒,近來才越發覺得不對——直到昨晚上陛下向我提起,三日後太后壽宴讓螢兒入宮一趟。」
落銀沉思了片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只怕盧治真的是對她的女兒起了異樣的心思……
那日春獵,螢兒女扮男裝混進官家子弟中,一同入了密林打獵,被大皇子遂安帶了回來當眾被識破女兒身,盧治非但沒有露出半分不悅,反倒稱讚螢兒膽識不凡,特立獨行。
之前想著沒什麼,現在想起來,或許盧治從那天開始便對螢兒上了心!
「此事萬萬不可。」落銀沒有做任何思考便斷然搖頭,她是決不能讓女兒進宮的。
且不說宮中這潭渾水不是女兒可以應付的來的,單說要女兒陪在盧治這樣一個帝王身邊,她就不敢想象了——
螢兒她定然也不會願意。
自幼榮寅便百般教導過女兒,寧為匹夫妻,不做皇家妾。
雲月拍了拍落銀的手,說道:「你先別著急,我會尋機會再勸一勸陛下,但最關鍵的,還是在螢兒身上。」
這一點,落銀自然也是清楚的。
「螢兒今年便及笄了,也到時候該找一門親事定下了。」雲月又道。
這是最穩妥的方法。
盧治對螢兒並未到那種非要不可的地步,萬不可能會為了她而做出有違皇威之事。
「嗯……待我回去跟王爺商議一二。」
落銀心底有了主意,便也冷靜了下來。
然而,當她被宮娥送著出了雲月的長春宮之時,卻被歐陽芊宮裡的人請了過去——
落銀微有些訝異,說起來,她已經要逐漸淡忘歐陽芊的存在了。
當年那個滿腹心機,將白瑾瑜從太子妃的位置上推了下去,並誕下了長皇孫的歐陽芊,在生產過後,幾乎是日日不離葯碗。
除卻一些極為重要的場合,外人幾乎見不到這位貴妃娘娘。
雲月剛進宮的那幾年,歐陽芊還有些心力要打壓她,後宮之中一切事宜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將每位嬪妃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隨著近年來日益見差的身體,實在無力再去過問,才逐漸鬆了手——
所以落銀不解,近年來幾乎是不問世事的歐陽芊,怎會突然請了她過去?
她可不信歐陽芊是請她去話家常的。
落銀隨著宮娥來到長玉宮門前,迎面正見大皇子遂安從裡面出來。
落銀微一欠身,垂首禮道:「大皇子——」
「睿王妃多禮了。」遂安連忙還禮,態度出奇的恭謹。
目送著遂安帶著一行太監走遠,落銀微笑著頷首,別的不說,歐陽芊倒是有個好兒子。
文武皆是拔尖兒的不說,更難得是敬重長輩,身上不見半分傲氣,只有一股皇室中人天生的尊貴。
落銀進了寢殿中,果不其然的就見歐陽芊躺在榻上,起身不得,饒是殿中熏了濃濃的檀香,卻也遮不住苦澀的藥味兒,兩種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聞起來格外的濃重。
落銀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
那年東宮中,她為白家求情找到了歐陽芊這裡,那時候歐陽芊也是拖著一副病體。
不同的是,那時的歐陽芊縱然有病在身,卻渾身充滿了鬥志與籌謀,而此時的歐陽芊……
落銀望著病榻上的人,忽然驚覺她老了太多,眼角的皺紋盡顯老態,乍然一看,要比她的實際年齡老上了十歲還不止。
不單是外表,就連身上的氣勢也減弱了太多。
「不知貴妃娘娘讓妾身前來,所為何事?」
「是為了我的兒子。」歐陽芊的聲音帶著被病痛折磨多年的沙啞。
落銀微一皺眉,不懂歐陽芊是什麼意思。
「想必你在雲貴妃那裡已經知道了吧?」歐陽芊直截了當地說道,「與其如此,倒不如將你那女兒嫁給遂安,做個正妃來的好,二來兩個孩子年紀相當——」
「……」她如此直白,倒叫落銀一時反應不過來。
「覺得遂安配不上你家姑娘?」歐陽芊看著落銀。
落銀笑了搖頭,問道:「不知貴妃如此,是為了皇上,還是為了大皇子?」
「皇上……」歐陽芊自嘲地笑著,微微搖頭道:「本宮已經快要忘了他的樣子了……」
起初幾年,她尚且還有些不甘。
她一心寄托在他身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陪在他身邊,結果她纏綿病榻多年,他過問的次數屈指可數,少的可憐。
盧治是怎樣的涼薄,她比誰都清楚。
但當這種涼薄完全用在了對待自己之時,歐陽芊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但那都是以前了……
現在,她已經看透了。
不是自己的,總歸得不到。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
她很羨慕甚至嫉恨雲月,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但那也是以前了。
至少盧治待她,還是有些許『禮尚往來』的情義在的,所以她一日沒死,他便一日沒有立雲月為後。
可這些,對現在的她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現在只想著,能在死之前,多為兒子做些什麼。
兒子對榮姒螢的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了。
落銀看著歐陽芊,又聯想到方才遇見遂安之時,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里不光有恭敬還有些說不清的高興,稍作思考,便大概猜出了其中原委。
落銀微嘆了口氣。
真也不知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歐陽芊見落銀的表情,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聰明啊。
之前她不喜落銀,是因為盧治的緣故,後來她不喜落銀,是因為潛意識裡在羨慕她跟深愛之人結為連理,但現在……這些不喜歡隨著她之前的嗔怒之念,一同都煙消雲散了。
時間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只要你答應,皇上那邊自有本宮來說服。」歐陽芊不變的是那份從容自信。
「此事妾身做不得主。」落銀從不打算過於干涉女兒的親事,最多是為其物色人選,但決定權仍舊是要交給螢兒自己的。更何況,是私自做主將她送入宮中。
她不光要跟榮寅商議,更要詢問女兒的意願。
「睿王妃,可還記得那年本宮為白瑾瑜說情之事了?」歐陽芊饒有深意的含笑看著落銀。
落銀一噎。
這……這不是人情綁架么?
「當年之事多虧貴妃娘娘相助,妾身一直感懷在心,但卻不能拿兒女之間的親事償還——貴妃娘娘不若說些其它的事情,妾身定儘力而為。」
歐陽芊聞聽冷笑了一聲,道:「你可真是半點都沒變啊。」
這股不管在誰面前,都不願改變原則的固執勁兒。
「可我時日無多,除此之外,實在是想不出其它要求來了,睿王妃應當也不想欠本宮這個人情,一直欠到棺材里去吧?」
落銀在心裡狠狠翻了個白眼。
歐陽芊果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竟連這種招數也用上了!
「此事三日之內,妾身會給貴妃娘娘回復。」落銀仍舊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在她眼裡,欠歐陽芊人情的人只是她而已,不是她的女兒。
說罷這句話,落銀便請辭回了睿王府。
榮寅領著兩個兒子去了馬場,直到申時才回府。
見父子三人一身臭汗的就要朝她撲過來,落銀即刻攆了三人去沐浴換衣。
榮寅的心情十分好,哈哈大笑著帶著兒子下去了。
半個時辰后,換了一身常服的榮寅回了房。
剛一進內室,就見妻子皺眉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秋色出神。
榮寅揮手將伺候著的兩個小丫鬟打發了出去,一面朝著落銀走去,一面問道:「怎麼了?不是去宮裡跟雲月說話去了嗎,怎麼不高興了?」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近二十年,對對方的脾性情緒早已了如指掌,一眼便能瞧得出端倪。
落銀示意他先坐下。
而後便將大概的情況跟榮寅說了一遍。
榮寅聽罷立即搖頭否決。
宮裡真是夠了!
十幾年前打他媳婦的主意,十幾年後又對他閨女動了心思!
落銀見他一聽到盧治的意思就直接忽略了她的後半句話,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進宮為嬪妃自然是萬萬不能的——我問的是,你覺得大皇子如何?」
榮寅這才稍微冷靜些,道:「倒是還行。」
口氣也不是太情願。
一聽他說還行,落銀便知自己的判斷沒錯了。
「再好也是皇室中人,莫說其它,就是螢兒自己也斷然不會願意。」榮寅搖頭說著。
落銀原本跟他的想法便是**不離十,此刻聽榮寅這麼說,便沒了再討論大皇子的心思。
「女兒遲早要嫁人的,不如趁此時機早作打算吧。」落銀看著他說道。
「嗯……」榮寅一面應下,一面有些想要撓頭,畢竟他的女兒實在太優秀了,要找到與其相配的男子,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夫妻二人這邊正為女兒物色著哪家的少年郎未娶之時,外面來了丫鬟隔簾稟道女兒過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落銀笑著道,一面讓丫鬟喚了人進來。
「父王,母妃!」
女兒清脆甜美的聲音隨著一陣珠簾晃動傳入耳中,一身深粉的榮姒螢快步走了進來。
「今個兒在學院里又惹什麼禍了?」見女兒來到面前,落銀張口問道。
姒螢努了努嘴,「哪兒有母妃這樣的,一開口便問這個——」
榮寅在一旁笑著,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女兒一臉試探地轉過頭來看了看他。
榮寅愣了愣,又見女兒看向了妻子。
「母妃今日進宮去了?」
「嗯。」落銀點頭。
姒螢便仰頭看著她,似在等她開口說什麼。
落銀眼睛閃了閃,不著痕迹地給了榮寅一個眼色,讓他不要說話。
榮寅不明所以,但還是無條件的服從,端起肘邊小几上的茶盞,吃起了茶。
見爹娘如此,姒螢略有些著急了。
「母妃您……」最後還是沒能忍得住,姒螢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落銀,問道:「沒有什麼想對女兒說的嗎?」
「沒有啊。」落銀一臉茫然的搖著頭。
榮寅在一旁看著險些要噴茶——他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睜著眼說瞎話不臉紅了……
「母妃……」姒螢皺了眉,顯是有些著急,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上了一天課也該累了,回去歇著吧。」落銀一抬眼皮子,直接趕了人。
「我……」姒螢急的不行,雙手絞在一起。
「你想說什麼?」落銀面色無異的看著女兒。
姒螢搖搖頭。
落銀見狀,道:「既然這樣,就先回去吧。」
姒螢卻站在原地不肯動彈。
榮寅這才瞧出了不對勁來……
女兒今天是怎麼了?
「母妃!」姒螢糾結了許久,方鼓起勇氣道:「今日……今日芊貴妃她……該是跟母妃說了什麼吧……」
磕磕巴巴地說完這句話,小姑娘的臉已經要比外面的晚霞還要緋麗。
榮寅微微一怔,而後皺眉問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難不成歐陽芊見落銀不肯鬆口,乾脆將消息宣揚了出去,企圖藉此來逼他們『就範』?
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落銀看了丈夫一眼,覺得當了爹以後的榮寅,當真是越來越笨了……
「你還沒看出來么。」落銀看了眼女兒,道:「只怕她比我還要早知道這件事情——」
「什麼?」榮寅摸不著頭腦。
姒螢將頭低了低,臉紅的更厲害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落銀面色嚴肅地問道。
「……半年前,敬亭山圍獵……」姒螢知道娘親的聰明睿智,事到如今,已經不打算瞞落銀了,便老老實實地作答。
「你不是一直氣他讓你當眾丟臉了嗎?」
「那是之前……」姒螢頭不敢抬,全然一副小女兒家的嬌羞模樣。
「所以你就瞞著我和你父王,跟大皇子商議著找到了芊貴妃那裡?」落銀聲音里儘是責備,「你可知倘若被他人得知,外頭的人會如何看你!」
「女兒知錯了……」
落銀看著女兒惶恐的模樣,想發作偏生又發作不起來。
榮寅見狀,只覺得腦袋裡一陣轟轟作響。
他這才明白過來!
合著女兒和大皇子……早就看對眼了?
「螢兒,你不是向來討厭宮中生活的嗎?」榮寅有些著急,勸道:「你可知當今陛下早已屬意大皇子為太子,你若當真嫁給他,日後要面對的便是無數爭寵的妃嬪——」
這一點,他必須要讓女兒明白。
豈料,姒螢一聽這話即刻就抬起了頭,道:「父王,遂安他跟陛下不一樣——」
他絕不會娶那麼多女人的!
「天家的人……差不了多少。」榮寅苦口婆心地勸著。
姒螢微微抿了嘴,不再爭辯。
總之……她相信他就夠了。
「你當真考慮清楚了?」落銀看著女兒,正色問道。
「嗯!」姒螢眼睛晶亮,重重地點頭,「女兒非他不嫁!」
落銀無聲地嘆了口氣,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俱是無奈。
自己的孩子自然最清楚,這副固執的性子,全隨了落銀。一旦認定的事情,就很難更改。
「父王,母妃……」姒螢兩隻手分別拉住了榮寅和落銀,撒著嬌道:「女兒跟你們保證,只要你們了解了遂安,一定會很喜歡他的……」
「那便先觀察些時日吧。」落銀尊重女兒的意見,女兒雖然莽撞了些,但眼光向來不差,最重要的是,難得女兒喜歡。
榮寅仍舊覺得皇家的人不夠靠譜,挑著刺道:「興許他不過是對你一時起意罷了,你且看大皇子宮中有多少個侍妾?」
雖為古人,但榮寅在感情方面是絕對忠貞,認為感情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他也一直想為女兒找一個……像他這樣的好男人。
「父王……遂安宮中沒有侍妾。」姒螢提醒道。
「……」榮寅愣了愣,片刻后,整了整臉色繼續挑刺,「可是以後也難免會有的。」
「不會的,遂安答應過我的。」姒螢揚了揚下巴,笑著說道。
「男人的話是不可信的……」榮寅不死心地道。
卻見女兒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反問道:「那父王的話呢?」
「呃……」榮寅臉色尷尬。
落銀悄悄捅了捅他的胳膊。
榮寅這才不大樂意地說道,「那且觀察他一段時間吧……」
最好別讓他找出什麼短處來!
姒螢見他終於點頭,高興的不能自已。
瞧著女兒這副模樣,落銀忍俊不禁地笑了,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女兒柔嫩的臉頰。
也罷,隨她吧。
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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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到這裡正式要跟大家說再見了,謝謝大家一路來的陪伴和見證,這本書雖然結束了,可這個故事永遠沒有結束,這本書里所有的人物都會在這個書中的世界繼續生活下去,也希望可以在大家的心裡永遠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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