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往生門
葉純白似是身不由己,也似無所察覺。高昭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雙目緊閉,氣息漸弱。蕭墨染和慕顏夕被攔著,一時救護不及。
葉純白幾乎整個人趴在高昭然身上,湊近口鼻處,緩慢又緩慢的呼吸。
濃密的黑暗裡閃過一道道手電筒搖晃的微弱光線。
肢體碰撞的聲音,似乎在這處封閉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葉純白閉上眼,面容右側淡淡的厭惡和嘲諷一閃而逝,左邊猙獰邪惡,漸漸笑了。背後驟然亮起耀眼金光,古樸的金色字元飄然而至,圍繞葉純白周身,她古怪的面容覆了層淡淡金色,左邊立時變的驚恐萬狀。
金色字元飄蕩片刻,一個接一個覆上葉純白的身體,金光剎那間綻放,光彩奪目,一聲刺耳尖叫從葉純白身上發出,充斥了整個空間。
李墨凡和朱翊渾身僵硬,面容微微抽動。
慕顏夕抬腿踹開兩人,那聲音高亢尖亮,聽著十分刺耳,她身形一晃,堪堪穩住。蕭墨染左手扣著個印訣,縛魂鏡瞬間翻轉,緩緩升起,其中古樸庄肅的金光字元接連不斷飄向葉純白。
葉純白渾身顫動,肢體古怪扭曲,尖叫聲卻愈演愈烈,隨著金光咒符極快的落在她身上,那聲音慢慢消停下去,
金色字元像是融入她的身體,潮濕的衣服下微微隆起,卻不斷移動,時前時后。
她縮成一團,抖如風中落葉,縛魂鏡金光閃爍,凝成光束籠罩葉純白,那隆起在磅礴金光中無所遁形,聲音戛然而止,葉純白周身金符瞬間轟然消散。
葉純白直起身來,輕輕呼出口氣。
她身上愈發潮濕,似是在這陰冷的地方衣衫尚未乾透,她轉身,抬眸,妖嬈美艷的面容襯著慈悲和碩的金光。
正大光明之下,她卻更顯嫵媚艷麗,如深藏千萬年之後,在這晦澀暗淡的地方,悄然綻放。
繚繞的水珠之中,映著葉純白的美,鋒利,又涼薄。
蕭墨染望著她,淡淡開口:「貧道得鎖魂禁咒多時,今日顯現,用處似是大了許多。」
葉純白面無表情,沉默片刻,「別問我,我不知道。」
蕭墨染烏黑的眸子隨著葉純白一舉一動稍晃,眉目添了幾分雅緻,逐漸暗下來的金光映著清麗脫塵。
「哦。」
這一聲冷淡至極,葉純白詫異的瞧了她一眼,印象里,蕭墨染一直溫和有禮,雖然疏離,卻從未有如此淡漠的時候。
慕顏夕幾步過來擋著蕭墨染,葉純白站在縛魂鏡落下的金色光束里。
她走過去,輕輕笑著,神情十分不正經,「葉先生,抬手,讓我搜搜那天地二魂哪兒去了。」
葉純白橫她一眼,沒動,慕顏夕笑的甚是開心,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葉純白嘴角抽了下,嫌棄的躲開,又慢慢抬起手。
濕了的衣服妥帖包裹她的身體,曲線柔和,慕顏夕走過來繞過去,探手摸上她的肩膀,前面摸摸後面摸摸,甚至捏著下巴,把她分外妖艷的臉都摸了幾把。
葉純白忍無可忍,重重拍開她的手,「夠了。」
慕顏夕挑眉瞧她,停頓幾秒之後,學著蕭墨染的語氣,很是平淡的,「哦。」
葉純白嘴角扯了下,這狐狸真是,恨死人的小心眼。
「我身上沒有。」
慕顏夕撇嘴,她當然知道葉純白並沒有被那天地二魂附身,想了想,目光飄回高昭然身上,突然涼了。
「到底是晚了一步,高陽,別裝死了,命魂在你手上,我不會動你的。」
原本躺著的高昭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葉純白身後,她卻毫無察覺,一切只是瞬息之間。
高昭然的眼睛黑亮黑亮,卻顯得死氣沉沉,半點都不熟悉,像是這裡的人,已經全然變了個靈魂。她抬起手,仔細瞧了瞧,帶著一種久違的恍惚感。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真好。」
慕顏夕輕巧覷著她,似乎跟她一樣感慨,「能讓天地二魂與命魂融合,著實費了我一番功夫,等高昭然醒來,一定要她賣身給我五十年還債。」
高昭然並未張口,可森幽的聲音依然飄蕩出來,「她醒不過來了。」
她微微抬手,不遠處的李墨凡和朱翊朝她緩緩走來,朱翊身上升騰淡淡金紅光芒,透著幾分莊嚴祥和。
「是么?」慕顏夕不置可否,眉眼微挑,神色越來越張揚放肆,漸漸的,周身環繞同樣的金紅光芒,卻比朱翊身上的更顯耀眼明亮,如有清脆鳴叫響徹。
朱翊立時不動了。
高昭然恍然,片刻之後開口,語氣陰森森的,「我當那一半鳳格在哪兒,原是在你身上。」
「南朝禁語,巫術衍靈,魂魄為噬,傀木絕行。」
平地乍起風浪,空曠的湖面上詭異的盪起層層漣漪,隨著幾句話激蕩的愈演愈烈。
慕顏夕指尖法訣變換,驟然一松,卻似乎有什麼詭異力量沛不可擋的迸發壯大。
高昭然神情變做猙獰,面上細細抽動,眸中怨憤至極,如此強大的怨恨又如實質,她周圍光線更暗了,幾乎只能看清她的輪廓。
湖下激蕩劇烈,水波層層疊疊的盪開,像是有什麼再向這裡急速靠近。
慕顏夕笑容放肆張揚,「你三魂融合如何?你重獲身體又如何,我南疆禁術,一樣能讓你魂飛魄散。」
高昭然被無形包裹,似乎身體被莫名的力道拉直束縛,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恍如劇烈的痛楚席捲,高昭然面色愈發猙獰,不遠處朱翊和李墨凡向她撲過來,卻被無形擋住,只在外面張牙舞爪。
高昭然的模樣在陰狠凌厲與茫然平靜之間不停變換,可她茫然的時間越來越久,另一種情緒的反撲也越來越弱。
蕭墨染手上縛魂鏡驟然翻轉,金光威嚴磅礴,金色字元環繞漂浮,她低聲念咒,溫柔的聲線透著許多悲憫,宛如俯覽塵世的慈航。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升。鎗殊刀殺,跳水懸繩。跪吾台前,八卦放光……」
往生咒。
虛空中,縛魂鏡里的八個金色字元慢慢飄出,似緩實沉,圍繞盤旋,逐漸變的大些,隨後金符碎裂,洋洋洒洒的金色塵埃融做一道細長光門,威嚴慈和,透著勃勃生機。
蕭墨染身形堅韌,脊背挺的筆直,似是並沒有任何影響,只是恍惚間有些衰老的容貌,透著幾分不同尋常。
高昭然瘋狂嘶吼,她搖晃的越來越厲害,如同身體里有什麼正在將她蠶食。
金色光門愈發堅凝,虛無黑暗中傳來陣陣梵音,渡化一切冤讎,渡化一切苦難,越來越多的金色字元融入光門之中。
忽然金光一陣搖晃,蕭墨染身影顫了下,堪堪穩住。
高昭然身體里透出些暗色影子,看起來很模糊,似是一個人的形貌,猶如強行融合那般帶著違和的撕裂感,一半平靜,一半不停掙扎,如同正在嘶吼,卻半點聲音都無。
就這麼籠罩再高昭然周圍,在那半掙扎的陰影里,又纏繞著數不清的黑氣,十分陰沉。
她已經舉步邁進金色光門之中,但隨著她行走靠近,那道光束卻越來越不穩,蕭墨染執著冰涼透骨的縛魂鏡,誦讀聲更快了些。
黑氣連同陰影那一半正在被無形吞噬,越來越淺,它在極力躲避進入光束中。
高昭然走走停停,慕顏夕指尖法訣不松,掐的越來越緊,可越到最後,高昭然卻是停留的時間越長,她心中焦急,往生咒太過霸道,能將怨念纏身亦或是不入輪迴之惡鬼強行超度,此咒有傷天和,損傷使用者功德陽壽,擅用之人往往難得善終,
高昭然身上的天地二魂因一己之私禍及太多人,它是不死不滅,可血脈族親皆受巫術饕餮的糾纏,這種巫術纏繞命理,輕易解脫不了,那麼多人因它而亡,它早已是不入輪迴的惡魂,遭受天譴,遲早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可現在要硬生生將它用往生咒渡化,委實勉強。
她先以衍靈術吞噬了它,它不在了,深種命中的巫術饕餮也會隨之消散。可衍靈術所成的靈,又與尋常魂魄不同,其他人的魂魄是死後入了陰司往複輪迴,唯有此等魂魄才能其天道命理。而衍靈術所成的靈,超脫了這種天理,雖然也能成活,不過只活一世,卻是不能再入輪迴,若要高昭然與尋常人一樣,魂靈融合,往生咒就最是要緊,只要往生一次,就會有其天道可尋,她也會跟尋常人一樣。
可現在,它罪孽太深,以蕭墨染的功力,大概無法支撐如此龐大的消耗。
慕顏夕背後顯現巨大的白狐黑影,絨尾輕輕飄散,細細晃動,白狐眉目狹長漂亮,鋒利凜然。
「站坎而出,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悠揚清越的聲音自旁邊傳來,葉純白凝眸望著光門中的高昭然,手上法訣跟道長一模一樣,平淡至極的經文和蕭墨染誦讀聲音糾纏在一起,縛魂鏡金光大放,金色光門如有實質。
停止不前的高昭然身不由己的再次開始靠近光束,一步,兩步,她忽然睜開眼,惡狠狠的盯著葉純白,又轉向慕顏夕,無聲言語。
你遲早會跟我一樣。
嘶吼聲戛然而止,高昭然一步踏入光門之內,再幾秒之後從光門那邊出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似乎,堅實許多。
她直直站著,再無動靜。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清甜花香,宛若盛開了灼灼桃林。
慕顏夕鬆口氣,低頭瞧了瞧自己微顫的雙手,說了句,「你得賣身給我兩輩子還債,降頭師。」
又是幾十年的修行,再這麼下去,自己估計離化為原形不遠了。
她挺直背,走到蕭墨染身邊,默默牽著她的手,握在掌心,「道長,你還好么?」
「無妨。」
蕭墨染淡然回應,在慕顏夕手上輕輕握了下,以示安撫,抬眸望著葉純白,「最後有葉施主相助,貧道損耗不多」
葉純白面無表情,「清蓮道長客氣。」
慕顏夕問:「葉先生,沒想到,你這種泄露天機又缺德的人會積攢下這麼多功德?往生咒誰教你的?你不會是清心閣某個老道姑的私生女吧?難道你的背景另有隱情?趕緊說來聽聽。」
葉純白一巴掌拍過去,「滾。」
蕭墨染沉默著聽她說話,淡淡一聲,「哦?私生女?」
慕顏夕輕咳,岔開話題,「葉先生,反正難得出來一趟,不如,趁著這時候跟你回家拜訪拜訪?我得好,好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我還以為你改了性子,早就查了我,卻半點不好奇。」
葉純白斜斜瞟她一眼,接著說:「那就去吧,希望你不會因為地方太普通而失望。」
她抬手指向一開始李墨凡和朱翊消失的地方,「你要的東西在那邊,那裡風水最是兇惡,若是有,就應該在那裡。」
葉純白似笑非笑的瞧著慕顏夕,「費了這麼大功夫,它可死的真是輕易。」
慕顏夕唇邊攢出個笑來,神情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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