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遇襲
第11章遇襲
青帝這一程可沒有來時的閒情逸緻,一門心思地想著快些把這位瘟神送回家去,不動聲色地催起了祥雲,幾人漸漸離地騰空。忐忑地瞥一眼九霄,只見她似乎是走神了,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暗鬆了一口氣,催快了雲頭。白鹿一向不喜離地太高,他們的衣擺幾乎要擦過樹梢。金色原野如海一般迅速後退,不多久前方便出現了一條寬寬大河,正是中央天界的邊界淵河,越過去就是東方天界的地界了。
三人一鹿飛越至淵河上空正中時,河面上突起濃霧,眼前視線一時模糊。將青帝疑惑地「咦」了一聲,在白鹿臀上輕拍了一下,示意它升得高些。白鹿的黑蹄應聲虛空刨了一下,迅速升高。突然「咴」地一聲驚叫,猛然下墜。青帝大吃一驚,一瞬間只來得及看到一個漆黑巨鉤從濃霧中探上來,鉤的尖端鉤住了白鹿的后臀,白鹿只來及發出一聲嘶聲痛叫,便被尖鉤往下猛地一帶,帶著背上的九霄直墜到濃霧裡去。雲頭破碎,站在旁邊的餘音也瞬間跌得不見了蹤影。
朗朗天界,天帝腳下,竟會有妖孽出沒嗎?
情勢危急,不及細想,擰身向下追去。只聽下方撲通水響,二人一鹿已落入水中。青帝沒有絲毫猶豫,一頭扎進了水裡。水中竟是漆黑一片,那妖孽竟是放出了濃墨將水染黑了。只覺得四周激流翻騰,轟然巨響,只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既看不到妖孽,又看不到九霄,不敢貿然攻擊。閉目凝神片刻,猛然出手,握住了一根彎彎利刺。那妖物大力回扯,力度大得驚人,扯得他在水中翻滾一圈方穩住身子,咬牙與它角力。
一邊角力,一邊念了個咒訣,水中墨色迅速散去,恢復清明,只見一條從頭到尾生著猙獰怪刺的巨蛇出現在眼前,此時被他掐住的,是生在怪蛇頭部的一根刺。
看清了此物,青帝驚訝之餘,也十分緊張。此妖物是鉤蛇,生於江河之中,尾部有一漆黑巨鉤,憑藉尾鉤從岸上獵取獵物,方才白鹿就是被它鉤住了臀部。鉤蛇身長數丈,沿著脊上和身體兩側生著三排尖刺,一般人若被它纏住絞一絞,當場就成了肉醬。
饒是青帝修為深厚,也不敢大意。
此時這條鉤蛇卻沒有立刻纏上來,它的尾部象是被另一人扯住了,蛇身扯得筆直,掙扎不已卻是掙脫不能。
那一頭扯住蛇尾的是九霄嗎?
隨著水變得清澈,青帝便急忙張望著尋找九霄的身影,不料一眼望過去,只看到一個銀袍身影,正站在另一邊,也掐著鉤蛇尾部的巨鉤不撒手,恰與青帝一人一端將這怪物扯住了。
青帝看清了那人,呼叫了一聲:「凰羽!」
凰羽臉色卻是驚得色變,問道:「她呢?」
青帝答道:「不知道。我們先把這個妖物擒住……」
話音未落,就見凰羽竟鬆了手,一整條蛇身「嘣」地朝著青彈了過去,以排山倒海之勢撞向他,半途中蛇身上遍布的尖刺怒乍豎起,如萬把利刃朝他戳去。
青帝只來得及嚷了一聲「凰羽你個混蛋」,就被這可怖的東西絞纏得蹤影不見。
凰羽將兄弟情誼拋至腦後,一意向著水深處劈水而去。淵河是由兩塊大陸之間的裂隙形成,深不可測。凰羽心急如焚地深潛了下去。光線漸漸昏暗,幽深水底有如暗黑地獄。
那暗黑深處突然綻出一朵紅蓮一般,一個火色身影浮了上來。是九霄,正踩著水努力上浮,繁複髮髻已散開,萬縷烏絲漂蕩在身後,手中拎著一人,是已嗆水昏迷的餘音。
凰羽急忙迎上去,朝著浮上來的人伸手撈去,無聲念了一句:「無煙……」
看到是他,隱約看到了他無聲的口型,卻沒有理會,將手中餘音朝他伸過的手中一丟,示意他先把餘音送到岸上,自己緊抿著嘴向上游去,直奔那隻糾纏成一團的勾蛇。
游得近時,眼神一厲,手中突現一柄漆黑三叉尖刺,向著勾蛇疾沖了過去,尖刺銳利地劃過勾蛇的身體,一排排尖刺被斬斷,蛇皮被割裂,裂口湧出漆黑血液。這些傷口對勾蛇龐大的身軀來說也不是很重,卻似乎給它帶來劇烈的痛苦。它嘶叫著鬆開了身體,青帝從蛇身中間滾了出來,水中翻騰著腥臭的黑血。勾蛇沒命地抽搐掙扎,尾部彎勾發瘋一般朝九霄甩來。九霄眼含森冷厲色,靈敏地騰挪游弋,躲開襲擊,刺刃在勾蛇身體上剖出長長的裂口。片刻之後,這怪物便抽搐著向深水墜去。
九霄也不去管它,回頭去看青帝,只見他四肢無力地攤著,竟在緩緩下沉。九霄又驚又疑。勾蛇雖猛,只是一身蠻力而已,堂堂青帝有靈力護身,竟會被它纏死了嗎?
手中尖叉忽攸隱沒不見,疾游向青帝將他拉住,扯著他向上游去。
手中忽然一輕,回頭一看,見是凰羽不知何時又下來了,幫她托住了青帝。她也沒有說什麼,二人合力將青帝弄到了岸上去,放到了之前被凰羽丟在岸上、正趴著咳嗽不止的餘音身邊。青帝的兩眼緊閉,已是陷入昏迷,如何搖晃也醒不來。
在混亂中失散的白鹿一拐一瘸地跑了過來,屁股上的傷口還流著血,看到青帝昏迷,急得四蹄刨動,用鼻尖拱著他的臉。
餘音剛剛醒來,神智尚混沌不清。半坐起來,慌慌地一把抱住九霄:「上神,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九霄安撫地拍拍他。
他抹去不知嗆出的還是咳出的淚,深情地注視一眼他的上神,這一看大吃一驚,顫聲道:「上神……」
九霄只顧得拍著青帝的臉企圖喚醒他,沒空理餘音。隱約聽到餘音吶吶道:「您的妝……」
九霄心中驚慌,沒有在意,也顧不得要與凰羽保持疏遠的事,慌慌地問:「他是怎麼了?是嗆暈了還是被大蛇纏死了?」
凰羽把滯在她臉上的目光收回,仔細觀察一下青帝。發現青帝的唇色有些發烏。再檢查一下身上,在他的手臂上發現了一條淺淺划痕。
他看了一眼九霄,道:「他是被你毒倒了。」
「我?」九霄詫異道:「我沒有啊!我什麼也沒做啊!」
凰羽指了指青帝臂上划痕:「是你殺勾蛇時,誤傷了他。你那三叉刺上是有毒吧。」
「三叉刺?」九霄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手心。對了,三叉刺。剛剛情急之下,那三叉黑刺就突然從手中冒了出來,事情了結之後,又突然消失了。彷彿是隨著意念出現的。
那把三叉刺很是熟悉。前世無煙的離體生魂上天入地尋找凰羽的魂魄時,用的武器也是這樣一柄三叉毒刺。也是隨手而來,隨意而隱,她卻從不知它是何物所化。
九霄抬頭看了一眼凰羽。他也在看著她,目光沉沉,如身後那條河的河底般深不可測。
九霄的神情沉靜如水,心境也如深水一般冰涼。
這時她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餘音的方才那句驚詫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艷妝是餘音手繪的,並非以仙術繪上去的,遇水就會被洗掉。那麼現在她應是素麵朝天了,在凰羽的面前,露出與前世無煙一模一樣的臉。
紅羽血鴆的真身,一模一樣容貌。
她知道他會認定她是無煙了。
可是她不是啊。就算是她有無煙的記憶,她也已是九霄了。
無煙死了,永遠不想活回去。
她移開目光,淡然道:「我沒帶解藥。」
「我知道。九霄上神身邊向來不攜帶解藥。」凰羽的語調平平,不帶半點波瀾。看她一眼,又低下睫去,眸光藏在睫后,看不清楚。
九霄卻忽然感覺一股辛辣直衝咽喉,有那麼一會兒說不出話。
她突然明白,這一刻,他不是把九霄認成無煙,而是把無煙認作了九霄。
她意識到,隨著無煙的死而釋然的冤情、誤會,因為九霄的出現,再次在他心中凝成了重重疑雲。
他又在懷疑她了。
不,不應該說「又」的。她不是無煙。
今日的九霄,絕不會再任人踐踏。
九霄再開口時,語調很是涼冷。「我駕雲技巧不濟,煩請尊上送我們回去瑤碧山,也好給青帝解毒。」
「是。」凰羽面無表情地應下,召來祥雲。眾人將青帝扶了上去,騰雲而起,白鹿也拐著腿走上去趴在一旁。頭頂掠過一片陰影,九霄抬頭一看,是凰羽的巨鵬座騎跟隨左右。
九霄以手遮陽,眯眼望著巨鵬,道:「勾蛇是邪物,也不知是如何混進天界大河中的。尊上知道的,我最近靈力不太靈光,竟險些被它傷了。所幸得尊上出手相助。尊上的巨鵬展翅千里,聽說速度是極快的,今日竟飛得這樣慢,恰巧趕上了我們落水,還真是萬幸啊。」
一直在望著前方默然不語的凰羽側臉看著她,凝視半晌,沒有說話。
九霄說這不陰不陽的話,意在刻意諷刺這勾蛇襲擊的事是他凰羽布下陷阱,來試探她的。不料凰羽竟沒有接招,以一個默字應對。這讓她覺得好生無趣。轉頭看到了白鹿的傷。低頭察看了一番。傷口也不算嚴重,但她連替它包紮也不敢。生怕自己不小心又搞出毒素來殃及這可憐的傢伙。
於是問餘音:「餘音,帶著傷葯嗎?」
餘音搖頭。
九霄再看了一眼凰羽。凰羽也在看她,彷彿等著她開口相求。
她實在不想求他。但從東方天界一路走來,跟這白鹿也有了點感情,也不忍心就讓它的傷就這樣晾著。想開口又不想開口,臉慢慢憋紅。
還是凰羽撇了撇嘴角,放棄這無聲的對壘,默默摸出傷葯給白鹿敷上。一邊敷,一邊慢悠悠道:「上神並不像傳說中那般心硬。想不到,您竟會對一頭座騎心生側隱。」
九霄聽得出他的試探之意,遂呵呵一笑:「這是人家青帝的座騎,金貴的很,我是怕它萬一死了,青帝這小子醒來後跟我拚命。」
凰羽抿了抿唇,也沒再說什麼。
餘音貼心扶著九霄坐在雲團上,嫌躺著的青帝礙事,還順腳把他撥拉了一撥拉,讓九霄坐得寬敞些。然後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擰一擰乾,跪坐在九霄身後,替她把濕漉漉的長發慢慢擦乾。擦到頸子處時,順手把那長發抄了一抄,手指擦過她的頸后。
凰羽的身影突然侵了過來,一把拎起餘音的領子,用力一甩,餘音便被遠遠丟離了雲頭,嚇得驚聲大叫!
九霄料不到凰羽會突下毒手,也是嚇得尖叫,此時他們尚在半空,餘音可是肉體凡胎,這一摔下去必然摔成肉餅!
肩上的火色大翼下意識地撲棱一聲展了開來,就想飛去接住,卻見餘音正落在了跟在雲朵不遠處凌空飛翔的巨鵬的背上,死死揪住了鵬頸子上的羽毛。
因為背上之物是主人丟過來的,巨鵬本不抗拒,被他這麼一揪毛,猛然吃痛,巨鵬身子一翻,就將背上的人掀了下去。
餘音再次驚叫著跌落,九霄跟著一起叫喚。凰羽揚聲斥道:「鵬兒。」
巨鵬立刻識相地俯衝下去,用鋼爪鉤住跌落到一半的餘音的衣服,漂亮地往上一甩,再斜掠過去將他接住在背上。
它小子耍帥耍得歡暢,餘音已嚇得小臉兒慘白,幾乎要吐了。
凰羽安撫地拍了拍她的翅緣,道:「沒事,雲上太擠,讓他去乘鵬吧。」
九霄怒道:「你若摔死了他,我跟你沒完!」
他睨她一眼:「他是你什麼人,你這般在意他?」
九霄頓了一頓,挑了挑眉,一字一句道:「餘音是我的男寵,最心愛的一個。」
凰羽的臉頓時陰雲密布,盯著她的目光如冰劍一般斬過來。九霄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瞪著瞪著,突然想到餘音還在他的座騎的背上。據她了解,凰羽的性格溫和不足,烈性有餘,惹怒了他,下令讓巨鵬摔死餘音這種事,做的出來。
想到這裡,神色間多了幾分心虛慌張。
她神態中的那一點失措落在他的眼裡,熟悉到刻骨銘心的表情,讓他更認定了某件事。目光漸漸斂了怒意,柔和成水一般,清澈見底。嘴角忽然抿出一個微笑來,笑容如月霽散開露出明月,看得九霄不禁一呆。滿身的攻擊性沒著沒落地消失了個貽盡。
凰羽拾起了餘音的那件外衫,繞到她的肩后,居然也替她擦起了頭髮。九霄完全沒有料到這一出,一時間被雷電擊到一般動彈不得。只聽他在背後緩緩飄過一句:「上神,那個餘音看著討厭,便由我來伺候你,可好?」
九霄徹底被雷了個靈魂出竅,劈手把發梢從他手中奪出,抬腿跨過橫在雲上的青帝的身體,到另一側坐著,也好離那邊那個無恥之徒遠些——但這雲朵兒實在太小了。
半晌之後,她才回過神來應該反擊,努力沉冷了聲調:「哪敢勞動尊上大駕,除了餘音,我男寵還多的很,瑤碧山養著一群呢!」
「那也不多我一個啊。」他的鳳眸坦然看著她,嘴角彎彎,神情居然極是認真,「我會努力的,必會勝過餘音。」
他在說什麼!
這意思是要跟她要一個男寵的名額么!還要跟頭牌男寵餘音爭寵么!
九霄腦子裡有悶雷轟轟滾過,過了那麼一會兒才驚魂稍定,就覺得怒火自胸口燒上來。他這是在挑釁。他以這般認真的表情調笑,讓她真當忍不下去。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滿眼譏誚,眼鋒瞥過去,幾乎要將人劃出血來。「尊上與老身開這等玩笑,太過逾越了。」先搬出輩份來,壓不死他。
凰羽定定看著她,臉上的微笑斂起,沉默下去,望向她的眼神,盛著的滿滿的落寞。就像看著一個實現不了的夢想,那樣迫切的企望,又明明白白知道得不到,失落到絕望的地步。
九霄心中暗自打了個冷哼,別開臉,不再理會他。他也沒有再搭話,迎著風立在雲上,衣袂飄拂,髮絲飛揚,臉色卻沉靜得如一尊雕像,心思不知沉到哪裡去了。
東方天界寬廣無邊,路途遙遠,凰羽的雲頭卻也快,一天功夫就到了瑤碧山。問帛早已派人在山門前候著,卻料不到他們在路上出了事,聽到通報以後,撲著大翼一路狂飛而來,跌落在落腳不久的眾人面前,連滾帶爬地撲到地上涕淚橫流,哭叫道:「上神,上神您怎樣了?」
九霄和藹地微笑著看著她。
問帛張皇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卻未做片刻停留,反而是一把揪住了旁邊餘音的衣領,惡狠狠問道:「上神呢?你把上神弄到哪裡去了!」
九霄一愣,後知後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妝沒了,髮髻散了,問帛認不出她了。
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這兒呢。」
問帛一僵,轉臉看過來,獃獃盯著九霄的臉看了半晌,手一送,把餘音丟開,喃喃道:「上神您……您……」
九霄摸著臉解釋道:「啊,不小心掉到了水裡,妝洗掉了,懶得再化所以……」
問帛終於順過一口氣,把話完整了:「您長的真美。」
「呵呵呵,過獎過獎。」
問帛顫抖的手伸了過來,在九霄身上上下亂摸。
九霄連忙扶住她的手,安撫道:「真沒事,我很好。」
問帛跪地泣道:「屬下偷懶先回,害上神遇險,屬下有罪,請上神降罪!」
九霄扶起她道:「無礙無礙,我這不是沒事嗎。就是一不小心把青帝又毒翻了,快拿解藥來。」
「……」
眾人一陣忙亂,把昏迷的青帝抬了進去。有問帛接手,九霄便放心了,舒心地出了口氣。餘音很見眼色地過來,扶住了她的肘彎:「上神累了,去歇息吧。」
「恩。」她答應著,眼角卻捎到旁邊還杵了一個閑人。凰羽還沒走呢。
於是她轉身微笑道:「多謝尊上將我們送回來。」
他答道:「不必客氣。」
她再微笑點頭,等著他告辭。他卻只是站著沒有反應,擺出付理所當然的神態,分明是在示意主人應該禮貌地挽留他住下了。
九霄咬咬牙:「我就不遠送了。餘音,替我送送凰羽尊上。」
凰羽卻無恥地道:「回去的路途十分遙遠,此時天色已晚,我能否在此借住一晚?」
九霄聽到這話,只覺得心口郁堵。滿心地想立刻把他趕出去,但抬頭看看天色,確是快要黑了。若硬攆他走,不是不行,只是太露於顏色,反而更不自在。遂涼涼道:「也好。您便住一宿,明早再走罷。」清楚地點明了勒令他離開的時間。
命人領著凰羽前往客房,自己則由余音扶著,頭也不回地回去寢殿。
夜深時,寢殿的門一響,九霄穿一身輕軟的緋色衣裙走了出來。剛剛沐浴完畢,素顏如天上皎月般凈潔美好,濕潤的發散在身後,清香漫溢。有兩名侍女見她出來,忙上前伺候,她揮手讓她們退下了。
軟底鞋子踏著遍地月光,一路去往花園,走進罌粟花間,坐在了石凳上,看看四周寂靜無人,小聲喚了一句:「罌粟,睡了嗎。」
月色下,那朵艷麗的花兒輕輕展了展花瓣,發出特有的柔媚可人的聲調:「見過上神。」
九霄就著石桌,把下巴擱在臂彎,讓自己的臉對著花朵,道:「你還認得出我嗎?」
「罌粟怎麼會認不出上神?」
「我以前都是化極艷的妝,今天可是素顏啊,難道不是判若兩人嗎?」
「是判若兩人,可是罌粟對上神五官輪廓太過熟悉,就算是妝再艷,也認得出來。」
「這樣啊。」九霄若有所思。這麼說,那付艷妝從來不曾騙倒過誰,餘音、問帛、黑帝、天帝……他們沒有生疑,並不是因為艷妝遮面的緣故。
而是因為原九霄上神的真容,跟無煙的臉,原本就是一模一樣的。
她的脊背上機伶伶掠過一陣寒意。
另外,還有一件事,也是一樣的……
定一定神,再問道:「罌粟,你可知道我的法器是什麼?」
罌粟答道:「自然知道,是一柄三叉毒刺!」
九霄猛地站了起來,雙手緊握,微微顫抖。在河淵中斗勾蛇時,本能地就祭出了一柄三叉毒刺。前世作為無煙的離體遊魂時,所用的武器也是三叉毒刺。此時回想起來,身為「無煙」時,除了自身也未察覺的毒性,只是個普通的,孱弱的精靈,幾乎沒有戰鬥的能力,更不要提什麼三叉毒刺了。反而是在為了找尋凰羽魂魄,化為離體遊魂后,能力莫名突增,面對敵人時,手中不自覺地就多出了那柄毒刺,當時自己也不知道它是從何而來,只知道好用,十分稱手,所向披靡。至於為什麼,她不曾想過,就算是想,也沒有頭緒。
而原來的九霄上神與無煙不僅有相同的容貌,為什麼連所用法器,也是與無煙遊魂的武器是一模一樣的?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是無煙?還是原本就是九霄?
她擁有無煙的記憶,佔據了九霄上神的軀體,原本以為只是借屍還魂,可是容貌與法器這兩點的驚人吻合,說明無煙與九霄之間,有著必然的關聯。
無煙,到底是誰。
原本以為,重生再世,就可以與那個悲劇的無煙全無瓜葛,卻不料墮入了更繁複的密網牽連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