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結盟
第18章結盟
九霄全然沒有在意青帝糾結的模樣。因為之前驗證了他身上並沒有鴆令這件事,心情格外輕鬆。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那個持有鴆令的人,不管原來的九霄多麼信任他,如今已是十分可疑。這個人並沒有在她蘇醒後主動歸還,多半是不懷好意。
鴆令不在她頗有好感的青帝身上,這讓她十分欣慰。她眼中噙著笑,掃了青帝一眼。他的目光不小心與她對上,更加心跳如擂鼓,面若桃花,那沉寂了幾千年的心,忽然有些按不住的萌動。
只見九霄抿了一口茶,忽然問道:「伏羲,上次我如果大病不治……」
他等著她的下半句話,眼中是掩不及的溫柔。
卻聽九霄接著道:「你將會如何處置瑤碧山?」
青帝對這句突出其來的問話猝不及防,一口水嗆到。撫胸口順了順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想太多,而且完全沒有把握住鴆神的思路。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了。鴆神卸了那艷到魅殺的妝,給了他太過明亮的錯覺。
鴆神果然還是可怕的。
青帝收了收那有些收不住的心,苦著臉道:「上神,您這不是好了嘛,不要說那種晦氣話,說點吉利的好嗎?」
九霄冷冷道:「正面回答。」
青帝愁苦地思考了一下,想給出個完美的答案以免觸怒上神。但思考過後,覺得風險無可避免,他索性直說:「若上神不測,瑤碧山既在東方天界境內,必然會由我接管。」
「你會如何待鴆族子民?」
「我會儘力約束,如果不能約束,只有……」他忐忑地看了一眼九霄。
「令其滅絕。」九霄接話道。
青帝苦起臉:「上神息怒。自古以來鴆類只臣服上神,突然換主,必不能約束。它們又個個身懷劇毒,也容不得慢慢收服。我不是嗜殺的人,在那之前,必然是先想盡辦法管束治理。真走到那一步,必然是被逼無奈。」
九霄道:「我沒有發怒。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早就知道。我再問你,若我不測,鴆軍將會如何?」
青帝看著她,目光有些異樣,半晌才道:「鴆軍如何,難道您自己不知道嗎?」
九霄反問道:「我該知道嗎?」
青帝道:「那是。您把鴆令託付給了誰,唯有您自己知道。」
九霄眼中微光一閃:「你怎麼就知道我把鴆令給人了?我上次修……修鍊出事,事發突然,根本沒來得及把鴆令授與他人呢。」
青帝一笑:「這種說法,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她盯著他的眼睛:「為何?」
「上神是何等人物?出事再怎麼突然,也絕不會置鴆族於絕境。否則的話,您就不是九霄上神了。我認為您必定已把鴆令託付於人,而且是託付給了您覺得可靠之人。」頭一抬,他笑笑地看著她:「只是,這個人是不是真正可靠,上神心中真的有數嗎?」
九霄表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迷茫的表情,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掩飾眼底的波動。
沉默的片刻,心思千迴百轉。
這段日子,與問帛偶然會聊起天界政事,讓她感覺到些不安。儘管目前看來天界四方互相制衡,對黃帝俯首稱臣,但平靜之下,似是隱著無聲的波動。哪天若是壓不住掀了出來,不知天界會有什麼樣的巨變。
她雖是個冒牌鴆神,卻也想保鴆族安泰,給自己保住這個立足世上的身份。
可是她對政界陰晴難以捉摸,需要找個盟友。
她最先想到的,便是青帝伏羲。
她這次登門拜訪並賴著不走,並非只是為了表面向伏羲的賠禮,也不僅僅是內心的要躲避凰羽,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結交個盟友。
之前她曾把自己認識的幾位大人物排了個隊。黃帝軒轅,天界之尊,與帝王之間,唯有臣與王的關係,萬不可奢望什麼盟友。黑帝顓頊,看上去儒雅風流,卻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良預感。金帝少昊,手握重兵兵權,與他走得近了,難免會讓黃帝心生疑忌,再者說,這位少昊一副刀槍不入的冷峻樣子,她不喜歡與太冷的人說話。
炎帝神農,連上門求診都拒絕,必然是不好相與的,要以後再找機會慢慢了解。
青帝伏羲就不一樣了。她與青帝只有一程之緣,卻憑著直覺感覺到此人心地寬厚仁愛。
所以說,九霄上神想了那麼多,選人的標準其實就一條:憑直覺。
當然九霄也是有顧慮的。寬厚過度了就是中庸無能,一個中庸的盟友等於沒有。因此有了以上談話中的試探。寥寥數語中,捕捉到了這個後生小子的鋒芒。
她很滿意。這小子,可以結交。
嘴角悄然彎起微笑,片刻后又消隱下去。她心中對著原來的九霄嘆道:九霄上神啊,如果你當初把鴆令交與這樣的人手中該多好。你究竟是將它給了誰,為誰所背叛?
她幽幽冒出一句:「伏羲,若讓我再選,我會選擇將鴆令託付於你。」
青帝抬眼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道:「你會接受嗎?」
鴆令,野心者會垂涎於它:對於無野心者,卻是危險又沉重的負擔。
他沉吟一會兒,答道:「我會。」
她的臉上現出微笑,兩人四目相對,心下瞭然。有此一問一答,已是默契盟約。
茶話會愉快地接近尾聲時,九霄想起了一事:「對了,我這次來還有件事,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忙。」
青帝道:「請講。」
「我上次大病之後,留下了點病根兒。體內毒素總是控制不好,常會無意識地給人下毒。據族中醫師說,這個毛病,恐怕是唯有炎帝能治。」
青帝手一抖,手中杯子險些摔了。他默默把杯子放回桌上,不敢再喝一口。
九霄接著道:「我上次投了帖子想要去南方拜訪,卻被炎帝回絕了。其實我只是請他給我診斷一下,能治就治,不能治不知你與他的交情如何?能否幫忙說一說?」
青帝道:「我與炎帝交情還好。我寫封書信您帶去,他或許會給我幾分面子。」
「有勞了。」
這一夜夜深時,一隻青紫羽色的鳥兒飛入九霄下榻房間的窗隙,落地化為人形,問帛跪地行禮:「參見上神。」
「起來吧。」九霄問道:「有什麼事嗎?」
問帛先是給房間下了禁制,這才說道:「凰羽尊上臨走時,指點屬下去查看一個去處。」
凰羽離開后,問帛便去了凰羽所說的那個通往西山韻園路上的高山山隙。
那是兩座高峰之間的狹窄縫隙,兩山之間的僅有十丈寬。如果想經此去往韻園,唯有飛得高些從峰頂越過。如果懶得升高,就會從這縫隙之中穿過。
問帛飛進這道山縫裡,收翅落地。縫隙十丈寬,四十丈長,兩側崖壁若刀削斧劈,風從當中尖嘯著穿過。在岩壁上,她看到了焦黑的新裂痕,不知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這種裂痕遍布了整個山縫的崖壁之上,腳下的泥土裡散發著淡淡血腥味。
可以想見,這裡不久之前曾有一次惡戰。
在瑤碧山內,她鴆族的地盤上,這樣一場惡戰,鴆族人居然完全沒有察覺,防護結界完全沒有被觸動。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場惡戰是在陣法中進行的,天崩地裂,刀山火海,盡被藏在扭曲的空間里,外面的人毫無知覺。而這個布陣之人的身份有三種可能——
一是此人靈力極高,可以壓制防護結界得以毫無痕迹地出入瑤碧山。
二是此人是被允許的自由出入者。
三是此人原就在瑤碧山中。
問帛順著石縫緩緩步行,目光捕捉到一抹金紅。一根羽毛靜靜躺在地上。問帛拈起這根羽毛,它的色澤紅中泛著金色,細長,柔軟。
說到這裡,問帛取出撿到的那根細羽,呈到九霄手上。
九霄捏著這根細羽,久久不語。
這是鳳凰的羽毛。憑著前世無煙對凰羽的了解,她確切地認出了它,並知道這根細羽應該是生在他的頸下的。這是凰羽掉落在那裡的。他的內傷,應該也是在那裡遭受的。她微閉了眼,將凰羽近兩次的造訪瑤碧山的過程捋了一下。
那次她偷偷溜往西山韻園,途中與他的巨鵬相撞。他將她送往韻園,回程的路上莫名繞了個圈,多轉了路。當時她只以為他只是揣著點小心計,有意拖延兩人獨處的時間罷了,她問都懶得問,只裝沒看見。此時細細想來,他應是故意帶她繞開了那道山隙。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他察覺到了山隙中有異樣吧。
隨後他離開,兩日後就又出現在碧落宮,身上還帶了傷。她只當他去而折返,現在看來,難道那兩日他根本沒有離開,只是去山隙中探查時被困在了陣中,從而受了傷?
這樣說來,之後他刻意留在碧落宮中不肯走,難道也是因為知道瑤碧山內有潛伏危機,所以刻意留下盯著的?
正因為他那般留意,才在之後的一個晚上,捕捉到了園中的異樣,趕去察看時,恰巧被從陣法中突破出來的九霄誤傷。
將這些事情捋清,九霄的心中五味雜陳,閉著眼睛,久久默不作聲。再睜開時,眼底恢復淡然清明。
她淡淡道:「倒是有勞凰羽尊上費心了。回頭送些謝禮去。」
「是。」問帛道:「種種端倪表明,有人要對上神不利。屬下實在擔心。還希望上神能回瑤碧山,畢竟家裡最安全。」
九霄冷笑道:「那個人在瑤碧山出入自如,頻頻布陣,就像在自己家一樣,我回不回去還不是一樣?你安排的明衛暗衛已足夠多,我又留了心,他若想再動手,也沒那麼簡單。我想過了,要想尋回我們丟的東西,在瑤碧山坐等就是坐以待斃。還不如出來逛一下,說不準就自動送到眼前來了。越是光天化日之下,對方越容易暴露。我倒想看看,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挑戰鴆神。」
問帛也覺得有道理,遂應道:「是。還望上神一切小心。鴆軍那裡,我會盯好。」
後來發生的事卻證明,她們低估了情勢的兇險、對手的毒辣。
次日上午暖陽融融,九霄收好青帝的書信,就此告辭。青帝目送車隊騰雲遠去,心底有隱隱擔憂。關於這位上古鴆神的傳說,無不環繞著可怖的神威,就是萍水相逢也要低頭相讓,敢上前招惹她的,據說都化為飛灰了。他原不必擔心的。
可是為什麼接觸幾次之後,感覺這位鴆神與傳說中很是不同,還頗有些不靠譜,讓人放心不下呢?
他心中萌動著想要隨程護送的想法,但自己畢竟是東方天帝,無端進入南方天界會引人非議。
他招了一下手,一名暗衛從樹叢中現身。
青帝道:「情形如何?」
暗衛稟道:「這幾日有兩次有人試圖潛入,形跡可疑,身手很是不凡,沒能捉住一個。」
青帝點頭道:「帶上你的三十名手下,護她安全抵達。」
暗衛奉命而去。
九霄的車隊在東方天界的大陸上空一路順行,兩日之後的傍晚,抵達一處海峽的岸邊紮營歇息。這片海峽寬一百多里,縱深入大陸千餘里,隔斷了東方、南方天界兩片大陸。
當夜派出一隊人先飛越海峽探路,次日清晨返回營地,跟九霄稟報說海上風平浪靜,一片安寧,可以過海。
鳳輦車隊便在朝陽照映下起程,輪下祥雲環繞,俯首看去,腳下的碧藍海洋反著光。
車隊行到海峽中央時,坐在車輦內出神的九霄突然感覺一絲冷意略過脊背。她警惕地坐直了身子,出聲命令道:「停止前進,防衛。」
車內車外的侍者都個個訓練有素,瞬息間各就各位,布出防衛陣法,手中均是亮出鴆族特有的三叉毒刺。九霄眼神有若寒潭沉冷,雖靜坐不動,卻莫名籠起冰冷殺意,一層禁制無形無息地自她身上散發開來,將整個隊伍環罩在內。
同在車內的餘音臉色微微發白,卻是沒有露出驚慌之態,靜靜坐到車角,以免鈴上神礙手礙腳。
九霄看了他一眼,吩咐身邊的一個女衛:「你,負責護好餘音。」
女衛應令走到餘音身邊。
整隊鳳輦靜靜浮在半空,頭上乾坤朗朗,腳下碧海安寧,一切都如此平靜。然而九霄敏銳地感覺到,這平靜背後隱匿著巨大危機。這種能力,或者是說直覺,是在前世三百年間上天入地尋找凰羽魂魄碎片的過程中練就的。
一抹微風輕輕掠過。
風能進入到九霄上神的禁制中,必然是兇險的殺機。彷彿是一瞬間,殺戮如寂靜中被踢翻的酒,血腥瀰漫。那抹微風化作夾著千萬條利刺的風暴,視野之內天昏地暗,空氣中生出無數覆著白霜的尖銳利器,密雨一般帶著尖細呼嘯刺向侍衛們。
幾乎在同時,九霄手中祭出三叉毒刺,衝破車身而出。漆黑毒刺泛著暗光,數萬年靈力凝於刺尖,萬千白色利器被斬為齏粉。
這種她也看清了這些利器其實是冰錐,由腳下海水幻化而成,由一股透著暗黑的旋風把海水捲起,半空化作利器,每根錐上都在詭異的靈力下附著可怖的殺傷力,寒意侵骨,鋒利異常。身邊時不時傳來痛呼,頻頻有侍衛的身體被刺穿,血色噴濺。跌落到翻著怒浪的海水之中。
這樣密集的、無窮無盡的攻擊,使侍衛們布出的陣法無用武之地,很快就零落不堪。九霄心中悚然。這種冰錐本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來自海水,源源不斷,終會耗盡他們的體力。
這個陣法,分明是要置她於死地。
外圍隱隱傳來呼喊聲,九霄原以為是敵,凝神看去,卻是一幫人在幫他們努力擋掉一些冰錐,雖然明顯力不從心。
她顧不得去想這莫名冒出的幫手從何而來,凝神發揮自己體內強大的上神的靈力。冰錐的襲擊有那麼一會兒被她扭轉得有些亂套,但風雲深處,看不見的敵人亦是發動了更強力的襲擊,鴆族近百人的隊伍外加不知哪來的數十名幫手,很快就只剩下了三十幾人。
這冰錐陣中,九霄原本有能力自保,眼看族人一個個慘死,不免又怒不急,急於突圍,去將那隱在暗處的敵人揪出來,不免心神浮躁,頻頻露出破綻,應接不暇。這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太輕敵了。這個藏在暗處不肯露臉的對手,目的在於置她於死地,並且有能力置她於死地。
冰錐陣的外面,突然隱隱出現紅色火光。她透過密集冰錐看去,見有一條火龍與那股捲起海水的黑色旋風纏鬥在一起,海面上掀起濤天巨浪,大部分冰錐尚未投入陣中就在半路被火龍熔掉了。
九霄心頭一喜:這群幫手實力不錯啊!
背後突然傳來冰錐破空發出的尖嘯之聲中隱隱有一聲急喚:「上神小心!……」
不過是瞬息之間,一個人撲在了她的背上,緊接著是軀體被刺穿的聲音——背上人的身體和她自己的身體被刺穿的聲音。
她不覺得疼痛,只是冰冷的麻木,清晰地感到數寸長的一截冰錐尖角戳入了自己的後背。
側了一下臉,看到餘音的臉擱在她的肩頭,眼睛看著她,眼神清澈,睫毛如睏倦一般眨了一下,安靜地合上。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已然不知道什麼是怕,什麼是疼。
她反手推了一下,冰錐的尖角從她身體中抽離,她幾乎沒有感到疼痛,冰錐附著陰邪之氣,冰封了傷口的血液。
她也不去管,如同自己沒有受傷一般,轉身接住了餘音。那根手臂粗的雪白冰錐貫穿他的胸。
她這才感覺傷處瞬間劇痛,但那痛也彷彿不是來自自身,而是來自餘音。低眼看著餘音倒地時已然合上的眼睫,她的眼瞳變為墨綠的顏色,空氣中突然燃起綠焰,襲來的冰錐噝噝化作水汽,剩餘的鴆族侍衛和無名幫手們卻也是猝不及防,在九霄上神的可怖綠焰中化作灰燼。
海面蔓延開一片綠火。火海之中,唯有九霄和她手中抱著的餘音沒有被綠火殃及。
她的神智已然迷失,全然不知這片綠色毒火的邊緣處有一個人在掙扎。
火海之外,一個男孩子哭著叫道:「尊上,尊上,尊上,再努力一點就能出來了……」男孩子是三青,凰羽的侍從。
那個在綠火中掙扎的人正是凰羽。三青看著凰羽在綠火中燒灼得亂滾,雖急得要死,卻是不敢上前拉。三青只是個精靈,修為淺,鴆神的毒焰火海別說闖進去救人,離得近了也會化為灰燼。
幸好凰羽終於是逃了出來,浮在海上幾乎失去意識。他的皮膚頭髮完好無損,五臟六腑內卻仍有綠焰在燃燒,不一會兒,他身邊的海水都被燙熱了。鴆神焰毒不同於一般的火,修為淺的縱然是瞬間化灰,修為高的中了,是從裡向外慢慢燒,看著不動聲色,其實五臟俱焚。
三青哆嗦著,抱著他滾燙的身子抽噎道:「尊上別急,我這就帶尊上去求醫。我們去炎帝那裡,尊上一定會沒事的……」
凰羽卻推了三青一把,張嘴,嘴角冒出綠色焰苗,嘶啞著聲音道:「去請青帝。」
三青道:「請青帝做什麼!他又不會醫!」
凰羽痛苦得說不出話來,拿手指了一下綠色火海中九霄的方向。
三青怒道:「尊上又是為了她!您一路悄悄護送,又被連累受這重傷,已是仁至義盡了。這次是連命都不要了嗎!」
凰羽眼神一厲,嘶聲道:「快去。」
他毒焰焚身,每說一個字都痛苦非常。三青又疼又氣,含著淚,道:「不救她您便要跟著死嗎!好,我去叫青帝,您一定要撐住,等我回來。」現出三頭鳥原形,疾速飛向廣生神殿。
半浮在海面的凰羽,轉眼望向綠焰火海中那個隱隱的身影。她的背部被血浸濕,跪地抱著那個男寵一動不動。他知道,九霄現在身有重傷,神智近瘋,以自身靈力幻化出一片火海,若是沒有人來救,她可能會讓火這樣一直燃下去,直至靈力耗盡而亡。
離得最近的、能夠救她的,唯有青帝。
這場水上的大火燒了一日一夜也沒有熄滅。
青帝終於得到三青的消息急忙趕來,把報信的三青甩得遠遠的,先一步到達海上。他撐著一個護身結界,堅持著靠近火海中央的兩個人時,已是發梢焦枯,唇色發青。
「上神……」青帝用虛浮的聲音喚道,「九霄,你清醒一下。」
九霄跪在地上,一隻手托著餘音的頭,另一隻手扶在他胸口露出的半截冰錐上,半晌才茫茫然抬頭望過來。
儘管有結界護身,青帝還是被毒焰侵得有些撐不住,抖著聲音道:「九霄,你別這樣,把毒焰熄了好嗎?」
九霄的眼神是散的,嘴角沁著血。用微弱的聲音答道:「我不敢熄。一旦熄了,敵人就會襲來。」
「我來了,你不必擔心了。」
她仰臉望著青帝,眼中閃起一點星彩,忽然驚道:「伏羲?你來了?」
他的眼中閃過憐惜:「你才認出我來么?沒事了,冷靜下來好嗎?」
她的眼中滑下一道淚來:「伏羲,救救餘音好嗎?」
隨著淚滴滑落,綠焰火海終於漸漸熄了下去。青帝散去結界,踏著水面走到他們身邊,伏身察看餘音的情況。冰錐從他的心臟處洞穿而過,可想而知,他的心臟已然是破碎了,已經沒有了氣息。
「九霄,他死了。」青帝輕聲道。
「沒有。」九霄搖了搖頭,眼中閃著點灼亮的瘋狂。「你看,從一開始,我就用左手抵著他的頸后給他輸入靈力續命,右手扶著這根冰錐,以靈力維持它不融化掉,傷口都冰封住了。他的體溫也隨之降到冰冷。所以現在他沒有死,你想想辦法,一定能救他活過來。」
青帝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肩:「沒用的……就算是冰封著將他送去就醫,心臟破碎了,融開的一瞬間就會真的死去,哪有時間救他?」
「不行。不行。」九霄搖著頭,淚如雨下,「必須要救活他。伏羲,我告訴你,我曾經疑心於他,一直疑心於他。他其實很聰明,肯定看出來了。我不能讓他帶著冤屈死掉,我必須要救活他。你幫幫我、幫幫我。」
青帝看著她,有疼痛從心底泛上來。
「好。」他說,「你鬆手,讓我以靈力冰封這冰錐。你也傷的很重,把靈力收起來,休息一下好嗎?」
看著青帝的手扶在了冰錐上,隨後餘音的全身都結了一層白霜。她略、放心了些,終於抽回了自己的手。靈力瞬間渙散,眼前一黑,她向前跌去,跌入青帝的懷中。
三個時辰之後,被青帝遠遠甩在後面的三青才撲著翅膀來到事發之地。火海已熄去,唯有海面上漂浮的大量死魚證明著這裡發生過災難。他四處張望,頓時慌了。
他沒有看到凰羽的蹤影。這時他想起到廣生殿中通知青帝時,青帝只聽了「九霄上神」四個字便箭一般沖得沒了影,大概是壓根兒不知道凰羽也重傷遇險。
那麼凰羽帶著未熄的鴆毒綠焰,去了哪裡呢?
海面上回蕩著三青帶著哭腔的呼喊,直到弦月清冷浮升,又寂寂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