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百年
九霄回到殿中,即刻把問帛叫來,怒沖沖道:「立刻把凰羽給我趕走!」
問帛一愣,應道:「是。可是,不知凰羽尊上是因為什麼惹上神不悅了?」
九霄脫口而出:「他欺負餘音!」
問帛臉上出現了異樣的表情。九霄意識到這話不妥。轉而改了口:「咳,那個,此人無緣無故在此住得太久了,也該走了,你去催一催。」
問帛眼一亮,道:「說實話,屬下已暗示過數次了,但他就跟沒看懂一樣,臉皮真厚!也不知是真沒看懂,還是裝沒看懂。」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上神,凰羽尊上遲遲不走,恐怕別有所圖。」
九霄面色一僵:「據你猜測是有何意圖?」
問帛兩眼精光閃閃,道:「必是上神上次出席黃帝壽筵,凰羽看黃帝與上神親近,故有意拉攏。」壓低聲音道:「如今南方天界之內除了炎帝神農氏族,就數羽族的實力最為雄厚了,他若能拉攏到我們鴆族為盟,對其地位的鞏固必然是大有益處。
我們鴆族,財力雄厚,擁有百萬鴆兵。但自黃帝稱帝,就退隱朝政,鴆兵只養不用,行事低調平穩,從不參與大族間的那些明爭暗鬥。上次上神出席壽筵,大概是讓一些人猜測上神是不是要重出江湖了。凰羽這番套近乎,上神可是要拿捏些分寸。以上神的身份,與誰走的近了,不光是世家大族們會猜測上神的意圖,黃帝與四方天帝也會多心的。」
九霄聽到這話,心中略覺茫然。前世做為無煙時,她是凰羽翼下護著的一個無憂無慮的精靈,對於政事毫不操心,他也不用她操心。因此對於王族、家族、地位、勢力一類的事情幾乎是毫無概念。經問帛這樣一說,更意識到自己現在是鴆族族長,凰羽的接近,不管他的動機是否單純,在旁人看來,都會蒙上一層利益的色彩,招來多餘的非議。
無論以公以私,她都應與他保持距離。於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聽問帛這樣一番說,又想到下一步還需計劃出山走動,以探尋鴆令下落,而自身毒性還是難以控制,出門難免惹事,不由萬分苦惱。半趴在桌子上,左手捏一根銀針,右手捏著指訣,對著一杯水喃喃自語一陣,再手左手銀針蘸水看一看。
問帛注意到九霄手上的小動作,問道:「上神在做什麼?」
九霄苦著臉道:「我在練習駕馭自身的毒性。上次顓頊的事,太過兇險了。這毒術也過於隨心所欲了。」一邊說,一邊用銀針探入杯子,只聽「嗤」的一聲響,半截銀針不但黑了,還焦了!
「你看看,你看看!」九霄拍著桌子道:「我剛才凝神想讓水變成毒藥都沒成功,這一走神的功夫竟有了毒。如此失控,可怎麼活!……可讓別人怎麼活。」
問帛倒吸一口冷氣,膽怯地後退了幾步,道:「屬下去請臻邑。」
臻邑為九霄把脈診斷之後,道:「上神身體已無大礙,只是心脈落下了難以逆轉的損傷,故體內毒素不能像以前那般精確掌控。而上神體內靈力十分強大,正常狀態下能保護心脈,在治療的時候卻起到了阻止藥物的反作用,再好的藥物服進去,也會被您的靈力彈壓,抵達不了病灶。」
九霄苦道:「難道就沒得治嗎?」
臻邑道:「除非有靈力勝過您、又精通醫術的人物,一邊鎮壓住您的靈力,一般施以治療,方能解決。不過屬下還是勸上神放棄治療。」
九霄奇道:「為什麼要放棄治療?」
臻邑道:「辦法不是沒有,而是這種治療方式無異於將性命交付於他人手上,施治者若心存歹意,上神就絕無生路。」
九霄沉吟半晌,道:「你先說,這世上可有能給我治療的人物?」
「有。」
「是誰?」
問帛這時突然插言:「有也不能去!上神,您現在的狀態只不過是可能誤傷他人,對您自身無任何害處和危險。誤傷他人又怎樣?您傷了誰、殺了誰,都無所謂,屬下替您去打掃攤子就好,您不必操心。沒有什麼比上神的安危更重要。」
九霄道:「不。若不能控制毒性,我還不如死了。再者說,不能收的自如,就不能放的自如。不僅僅是毒,還有我對於自身靈力的駕馭,顯然也是不能掌控的狀態。不想傷人時會傷人,到想傷人的時候,恐怕又傷不了人。如此亂套,怎能自保?」說到這裡,鴆令的事又浮上心頭。她必須有足夠的準備和能力才面對以後可能發生的事。道:「臻邑,你說。」
問帛又張了張口,見九霄神態堅定,終沒敢再說什麼,唯有苦著一張臉。
臻邑道:「南方炎帝神農。」
天界之中,醫術高明,靈力又在九霄之上的,只有同為上古神族的炎帝了。
九霄喜道:「有人能治就行。」
臻邑道:「神農殿下是南方之帝,若是出入東方天界,必然頗有忌諱,若想請他親自來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九霄眼睛閃閃亮:「他不能來,我可以去啊。」正好也為「偶遇」鴆令持有者的創造機會呢。
問帛忍不住又出聲抗議:「上神!」
九霄擺擺手道:「你也不必擔心。我見到炎帝后,若不能百分信任,自然不會讓他醫治。」把手中銀針一丟,道:「問帛,先寫個拜帖給炎帝殿下投去。」
問帛看她下定了決心,知道爭辯無用,只能拿來鍍了金邊的空帖。問帛執筆,帖子寫得客有禮,大致意思是九霄此行並非挑事、而是為了尋醫問葯的目的。落款處落上九霄的名字。
門外忽然施施然走進一人,竟是凰羽,走到桌前瞄了一眼帖子。問帛見他不請自來,行為過於隨意,出於基本的禮節沒有當場喝斥,只是沉下臉來,想把帖子合起。
「等一下。」凰羽順手把帖子拿去,接過問帛手中的筆,在落款處的「九霄」二字旁邊,又添加了「凰羽」二字。
九霄和問帛同時反應過來,出聲抗議:「喂!」
「尊上這是幹什麼?」問帛惱火道。
凰羽看著九霄,閑閑道:「若不落我的名字,炎帝是不會見你的。」
「你怎麼知道?」九霄不服。
問帛更不服:「除了黃帝陛下,誰敢拂上神的面子。」
凰羽誠懇地看著她:「你可以試試。」
問帛果斷嚓嚓嚓撕了帖子,然後才後知後覺想到九霄在場,自己的舉動太過暴躁,躬身補上請示:「上神,這份帖子撕了可好?」
九霄點頭:「乾的漂亮。」
「上神過獎。」問帛得瑟無比地重寫了一份,橫一眼凰羽,雄糾糾地走了。
九霄干著聲音道:「尊上,您這又是哪一出?」
凰羽道:「我說的是真的。炎帝已有數十年不會客了。我與他關係還好,添了我的名字,或許能見上一面。」
九霄「呵呵」冷笑兩聲:「上神我不信。」
凰羽微笑著不頂嘴了,卻是一臉「走著瞧」的德行,轉身想走,卻被九霄叫住了:「尊上留步。」凰羽站住了,眼中含著疑問。
九霄笑眯眯對著旁邊的臻邑道:「臻邑,替尊上請一下脈。」
臻邑答道:「是。」
凰羽倒是怔了一怔,看向她的目光中,閃爍著幾分驚喜的光。九霄迎向他的目光時,卻是面無表情,眼眸中的溫度更是降到了冰點,帶著幾分苛責,冷冷道:「尊上身體不適,我看的出來。您既在這裡暫住,便不要出什麼問題連累我們鴆族。讓臻邑請個脈,開點葯,差不多了就請回吧。」
他沒有回答,眼中的喜悅又變成了茫然。
臻邑上前來行了一禮,欲給他請脈,他卻躲開了,道:「多謝了。小問題,不必看。」
眼睫垂著,掩著眸底忽如其來的疼痛。
那疼不是他的,是時光那端,無煙的疼。
那時的他,重手捏碎無煙的肩骨,又刻意賜她不能讓傷骨徹底癒合的葯,讓骨上裂痕長久地痛著,作為給她的一項懲罰。那便是他賜予她的醫治。多麼可恨的,可恥的醫治。
他想殺了那時的自己。
而現在,這個長得與無煙一模一樣的九霄……不管她是不是無煙,他沒有臉接受她的醫治。比起治療,他寧願乞求她給予傷害。他的目光落在九霄放在桌上的手上。如果能借她的手,把刀子插進他的心臟,替無煙討還一點債,他該有多舒心啊。
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九霄來討債。
轉身走去,想要離開。卻被九霄不容違逆的聲調扯住了:「既在我處,便要客隨主便。臻邑,替尊上號脈。」
凰羽神色獃獃的,任臻邑把他的袖子捋上去,手指搭在脈上。九霄微蹙著眉補充道:「以後尊上若遇到什麼麻煩,也不要來鴆族尋求庇護。上神我性子冷清,最煩有人擾我清凈。」
說罷,也不問臻邑診脈的結果,就起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家裡有人車禍受傷住院,接下來一段日子可能做不到日更,但是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