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從心開始
初春的風吹在臉上暖暖的，青草和泥土的香氣藏在風裡偷偷的鑽進了鼻孔，逗得竹青「啊~啾~」一聲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打個噴嚏都這麼大聲，小心吵醒了晴姑娘。」柳綠被竹青這個噴嚏驚的心頭一跳，一不小心手裡的繡花針就戳了個洞在指頭上。
「不會的，晴姑娘這幾日吃了鍾郎中新換的葯有些嗜睡，這午睡不睡夠一個時辰是不會醒的。」竹青拉過柳綠受傷的手指含在嘴裡，聲音有些模糊的說。
「那也得小心伺候著，再出了事看你如何交差。要不是夫人老爺仁慈，就憑你沒看住晴姑娘那一樁，你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還跟這兒好好的耍？」柳綠把自己的手指拿出來，輕輕推了作怪的竹青一把。
「姐姐可別說了，我現在還心有餘悸呢。我都不能想那天的事，光想想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最近府里接二連三的出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衝撞什麼，改日跟夫人提提，去觀里再進幾柱香保佑家宅順遂才好。」
「否極泰來，否極泰來。都會好起來的，姐姐你看，這不自從老爺回來了，晴姑娘一天天見好了，四姑奶奶那邊兒，昨天靛藍還差人送了信兒回來，說凌真法師法力果然高強，再有幾日，四姑奶奶就可以出觀回家了。」
「無量天尊，三清保佑。」
竹青跟綠柳這兩個大丫頭這廂壓著聲音小聲嘀咕，那邊，早被吵醒的蘇素白也閉著眼睛假寐，想著自己的心事。
距離蘇素白那日吸收了晴兒姐的記憶已經有三日了，蘇素白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自從那日醒來后，她就從心底里有了徹底的明悟和轉變。上天既然垂憐她上輩子過得糊塗辛苦，給她一次以蘇雪晴的身份再來一次的機會，那麼她這次一定要活得明白，連帶蘇雪晴的份兒，活得更好，更精彩。想通了這一項，再看到對自己真心疼愛的杜家人，蘇素白想起自己先前的折騰，內心裡愧疚又慶幸，比起自己上輩子的一無所有，起碼，晴兒姐還有對她不離不棄的杜家人，真的是太幸運了。蘇素白暗自再次堅定想法，從此只有蘇雪晴，沒有蘇素白。
「竹青，竹青。」實在睡不著的蘇雪晴乾脆起身，揉揉朦朧的雙眼，出聲喚道。
「喏。」聽得蘇雪晴召喚，竹青跟柳綠連忙收拾好手中的活計，踩著小碎步進屋服侍，「姑娘醒了？這才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可要再歪會兒？」
「實在睡不著，見天兒的躺著，身上酸的很，一會兒我們去上房轉轉，去看看外祖母那裡劉媽媽又做了什麼好吃的。」蘇雪晴對著幫她穿衣的竹青調皮的眨了一下眼。
「姑娘還是等會兒再去的好，這時候，夫人想必還在午睡，劉媽媽的小食肯定是掐著點兒做的，姑娘現在去了，也只能聞聞味兒罷了，要吃到，還得等到夫人睡醒。」柳綠正好從外間端了新的茶水進來，笑著答話。
「是這樣么？」蘇雪晴有些疑惑的扭頭看向身後的竹青。
「一直是這樣的，姑娘都忘了么？」竹青幫蘇雪晴系好腰封，轉過來一邊整理著衣裙，一邊頭也不抬的答道。
「不記得了。」蘇雪晴說完有些喪氣，雖然吸收了本尊的記憶，但是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所以好多不怎麼重要的事情，蘇雪晴都一無所知，還好鍾郎中複診過後，給出了個很可能失憶的結論，讓她大的鬆了一口氣，這裝失憶的穿越必備法寶，可以名正言順的使用了。
「姑娘不必介懷，這些瑣碎的小事，即便忘記了也無所謂，慢慢的再熟悉起來就是，不妨事。」綠柳看著明顯有些失落的蘇雪晴溫言相勸。
「嗯。」蘇雪晴也不是矯情的人，當下點頭應了。
竹青和綠柳見狀也相視一笑，蘇雪晴再次死裡逃生后醒來，跟上次醒來彷彿變了個人，不再哭鬧折騰，積極的配合治療，再苦的葯也能一口喝乾，瞧著竟是比出事之前還要乖巧懂事些，性子也較以前要活潑開朗許多，這一系列可喜的變化，讓以杜老爺為首的杜家人喜出望外。本來是做著最壞的打算，要是蘇雪晴瘋了或者痴傻了，杜家就養她一輩子，左右杜海燕也是這個情況，一個兩個，沒啥區別，可沒想到如今蘇雪晴不僅沒落下什麼後遺症，人還更加伶俐了，真是高興的合不攏嘴。
「姑娘自從醒了，還沒出過咱這個小院吧，也就上次去上房的時候走了一小段兒路。這時間既然醒了，那咱們逛園子去吧。」竹青一雙巧手，一會兒就給蘇雪晴梳好了一雙活潑可愛的雙丫髻。
「也對，外面的天氣挺好了，先稍微逛逛，瞧著點時辰，別錯過了劉媽媽的小食。」蘇雪晴對著模糊的銅鏡大概照了樣子，內心裡十分懷念自己的有三面環繞大鏡子的梳妝台，抬手撥弄一下頭上的髮髻，想著這具身子應該大概只有*歲的樣子吧，怎麼算自己都是賺翻了。
「姑娘忘了那麼些事，唯獨喜歡小食這項還是跟從前一樣，之前每次姑娘要回去之前，都要央著劉媽媽做一大包帶回去。」竹青笑著打趣，手裡麻利的幫蘇雪晴擦著香膏。
「那可不一樣。」蘇雪晴閉著眼睛任竹青施為，嘴裡小聲嘟囔到。之前蘇雪晴每次來杜府小住，同胞弟弟蘇廣彬卻是不來的，所以每次回去，蘇雪晴都會帶一大包好拿的點心給弟弟彬兒哥吃，自己沒吃過一塊，也輪不到她吃，杜海燕因為婚事跟杜府幾乎決裂，等到生了孩子雖然有所緩和，但是還是心存怨懟，平常並不怎麼來往，再加上離的遠，杜家人又整日忙碌，故而平日里劉媽媽做的小食，蘇家人是吃不到的。每回蘇雪晴帶了回去，杜海燕就直接鎖到炕頭的柜子里，都給了彬兒哥解饞，從來沒有給過蘇雪晴一塊兒。蘇雪晴也覺得自己在杜府吃過了，拿回家的給弟弟吃沒什麼不對。
「姑娘說什麼？」竹青雖然離的近，但是蘇雪晴的聲音太小太輕，又含糊，所以並沒有聽清。
「我說，那可不對，不是要的，是劉媽媽非要做了給我的。」蘇雪晴說完傲嬌的嘟起嘴，逗得竹青跟柳綠捂著嘴直笑。
「好，好，是劉媽媽非要給姑娘的。」竹青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上下仔細打量過蘇雪晴，見沒什麼錯漏，衣服穿的整齊，髮飾也配的得當，小臉雖然還帶著些病中的蒼白，但是雙眼流露中的精氣神卻是極好的，「好了，姑娘這就趕快出門吧，再晚些時候，可就逛不了園子，得直接去上房了。」
「嗯，竹青，綠柳，跟上，我們逛園子去。」蘇雪晴挺著小胸脯，像個得勝的小將軍似的，招呼著自己的兩個小兵出征。
「得令。」竹青跟綠柳笑不見眼，粗著嗓子學著軍士的語調歡快著應到。
主僕三人遂歡歡喜喜的撐把了遮陽傘自去逛園子不提。杜府坐落在沿河的細柳巷靠前的位置，之前據說是一落魄秀才的祖宅，后那秀才為了進京趕考籌措路費盤纏，沒辦法才賣給了當時杜老爺，如今杜老夫人的父親，賣宅子時，那秀才還與杜老爺簽了契約，說是如果自己將來飛黃騰達了，要贖回祖宅，杜老爺定要允許，那怕以後杜老爺再轉手賣與他人，也要跟新的買主說明這條。到現在，十幾年過去，那秀才也沒回來，這事兒也就當個故事說說罷了。蘇雪晴在竹青的介紹下參觀著杜府，恍惚間找到了自己前世在蘇州遊園的感覺，竹青就是拿著小旗滔滔不絕的導遊，忍不住就笑出了聲。竹青見走了一大會兒，蘇雪晴還是興緻頗高的樣子，自然介紹起來更加賣力。
杜府是個典型的南方民居宅院，前後一共三進，外加一個小院子，杜老爺後來為了方便生意，買下了後街相鄰的一排平房做庫房，總之，這面積加起來，前世的蘇雪晴奮鬥八輩子都買不起。第一進住的是外院的管事跟小廝夥計等，還有客房，隔了一個小花園，才是上房所在的第二進，住的是杜老夫人跟杜老爺，以及一些貼身伺候的下人，第三進，原先是杜府四位小姐的閨房，後來杜家小姐先後出嫁，就閑置了下來，留作姑奶奶們歸寧時小住，餘下的地方，有的做了庫房，有的安排了些下人。
這邊蘇雪晴從竹青的口中把杜府的地理情況了解了個大概，心中暗自跟自己零散的記憶對照一番不提，那邊，杜老爺跟杜三姐從方管事口中得到玄妙觀靛藍傳回來的消息，氣得杜老爺直接把手中的茶盞摔了出去，濺了一地的茶水。
「你說什麼？那姓蘇的竟然動了休妻的想法？！還找到玄妙觀去了？！他小子是欺負我杜家沒人了么？！竟敢如此？！」杜老爺怒不可遏的吼道，震的旁邊杜三姐的耳朵嗡嗡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