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將離
福寧宮內。
顏景白一邊寫著字,一邊對底下站著的人吩咐道:「將金人此次索要的銀錢數目以及紫宸殿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記住,是最快!朕要一天之內全開封的人都知道金人的野心和貪婪。」
「是。」那人恭敬道。
落下最後幾個字,顏景白輕輕的吹了吹未乾的墨跡,然後折了幾下,用信封裝好,遞與那人道:「這封信送到顧公子手上,別讓任何人知道。」
「是。」那人再次應了一聲,然後在顏景白的一揮手之下迅速消失在原地。
顏景白彎了彎唇,對於冷血訓練出來的結果非常滿意。
他總算不再是孤家寡人了,雖然現在人手還不算多,但也勉強夠用,而以後只會越來越好。
就在這時,一身黑色勁衣,滿頭大汗的冷血走了進來。顏景白目光一亮,趕緊拉著他坐在榻上,還親自繳了一根帕子讓他擦臉。
冷血神情自若的接過帕子,三下兩下的拭去額頭的汗珠,如果說第一次的時候還有些誠惶誠恐的話,那第二次第三次第無數次后的現在,他也已經習慣了。
顏景白很沒有身份意識的坐在他身邊,問道:「怎麼樣?第二批從龍衛訓練的如何了?」從龍衛是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來的名字,取從龍伴駕之意,他現在好歹也是一個皇帝了,只有這樣霸氣的名字才配得上他。
冷血點頭,俊美的臉上還帶著紅暈,讓他看上去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冷傲,而是帶著他這個年齡段特有的年輕和朝氣。
「已經差不多了,再過幾天就能派出去做事。」
顏景白一擊掌,高興道:「太好了,正好可以讓他們隨我北上。」
冷血驚訝,「官家要出宮?」
顏景白起身,轉了一圈說道:「若我所料不差,金人南下就在近期了,北面是戰爭前線,情況又混亂,我想親自前去部署一番。」
他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宋朝歷史他雖然知道個大概,卻也不是每個官員每個事件都一清二楚的。而系統給他的金手指也必須要他親眼見到本人才有效,這種情況下,他必須走一趟北邊。
哪個官員該撤,哪個官員該重用,他都要重新部署,或許不能讓大宋一下子變成鐵桶一塊,但也應該增加金人攻打的難度,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才是。
「我也去!」低沉的聲音毫不猶豫的說道。
看著少年眼底隱含的擔憂,顏景白微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而後道:「自然要帶你去的,否則誰來保護我!」
少年的唇角翹起小小的弧度。
按照顏景白的吩咐,紫宸殿的事情很快就傳遍大街小巷,連金人索要的銀錢數目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流傳出去。
百姓都不是傻的,當然知道一旦大宋答應了金人的條件,出這筆錢的還是他們自己,到時候各種稅收增加,他們哪還有好日子過。
因此,在知道皇帝的反應之後,個個都是眉開眼笑,直贊官家是個明君,也因此對向來都趾高氣揚的金人更加厭惡了。
甚至有些膽大的經常圍著驛館往裡面扔石頭,而守門的侍衛顯然是得到叮囑的,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
顏景白遵守承諾,五日之後真的放金人離開,除了被斬首的完顏宗峻。
正在為出行準備著的顏景白當然不會知道,被斬的不是真正的完顏宗峻,而是方應看找來的替死鬼,至於真正的完顏宗峻正帶著人皮面具,與完顏宗翰一起在開封百姓的臭雞蛋石頭中無比狼狽的離開汴京。
這樣的屈辱對於他這個天潢貴胄來說簡直無法容忍,要不是完顏宗翰緊緊地攥著他的手,他早就跳起來拔刀殺人了。
而現在,他只能忍!但他發誓,有朝一日定要火燒汴梁,讓這些愚蠢的賤民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
金人離開不到兩日,顏景白力排眾議,決定北上巡察,而冷血也被他放了一天的假回神侯府收拾東西外加與親人敘話告別。
這是他當了皇帝侍衛后第二次回府,剛踏進門檻就被追命拖走了,正廳之中,除了三位師兄之外,連諸葛正我都端端正正的坐在首位的太師椅上。
冷血不著痕迹的挑了挑眉,一個多月不見而已,難道他們就這麼想他了?以前出去查案辦事半年多不回也沒見他們這麼緊張啊?!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的,心下為自己有這麼好的師兄和世叔默默點一萬個贊!
熟門熟路的在屬於自己的那個位置坐下,冷血端起杯子猛灌幾口,壓下後背泛起的熱意。
諸葛正我捋著鬍鬚靜靜地看著他,半響輕咳一聲喚道:「冷血啊......」
冷血陡然一僵,差點沒被茶水嗆住,他抬眼,湖水一樣幽綠的眼眸忽閃忽閃的看向對方,明明是冰冷的沒有波動的視線,配上那樣的顏色卻意外的柔和,就如稚子一般的無辜天真。而恰恰當事人又一點都不自知的樣子,那雙眼睛瞪得格外的大!
諸葛正我心肝一顫,捂著臉朝無情努了努嘴,示意由他來。
無情握手成拳,抵唇輕咳一聲,道:「冷血啊......咳咳咳......」
冷血狐疑的來回掃視一圈,皺眉道:「有事,說!」
追命不是個安耐的住的人,首先跳出來說道:「其實我們就是想問你,你整天跟在官家身邊,可知他為什麼突然就變了性子了?」
冷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官家,性子變了?」
「莫非你覺得沒變?!」追命挑高了聲音不可置信的說道:「以前那樣軟弱,在金人面前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人,現在卻敢殺人,甚至揮劍震懾百官,這還不算改變?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好不好?!比起現在的官家,以前那個就是徹頭徹尾欺軟怕硬的軟骨頭!」
「追命!」諸葛正我不悅的呵斥一聲,「官家的為人不是你能評判的。」
追命翻了個白眼,一下子坐到桌上,兩條腿前後晃蕩,再也不說話了。
冷血有點不高興,他發現自己很不喜歡別人用這種輕慢的語氣評價那人,即使那個別人是平日里親近的師兄也不行!
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道:「你們若是想問他為何會突然變得強硬起來,究其原因或許是為了他的兒子吧!」
「諶皇子?!」諸葛正我驚訝。
冷血點頭,「上次我們出宮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因為好賭將家業敗光,還把唯一的女兒賣到青樓換取賭資的男人。」
鐵手向來正義,聞言忍不住罵了一聲,「無恥之徒!」
冷血看了他一眼,接著道:「官家當時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冷血想了想,有些困難的形容道:「有點驚訝,有點困惑,有點厭惡,不知道,反正很複雜吧。」
廳內靜默下來,陷入沉思的幾人不會知道,顏景白當時只是覺得,那些劇本里熒屏上的狗血劇情竟然會在他面前真實上演,一時間有些古怪,覺得難以接受而已。
冷血組織了一下言語,再次說道:「後來官家跟我說過,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因為上一輩的軟弱無用而落到像那個小姑娘一樣的結局。」
諸葛正我負著雙手在大廳中來回走了一圈,而後嘆氣一聲道:「官家若是真為了諶皇子能夠振作起來,那是大宋之福!」
「一個人真的能變得這麼徹底?就為了一個孩子?」追命還是有些不相信。
冷血瞪他一眼,道:「官家對小皇子很好!」他特意在很好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然後朝其他幾人點了點頭就轉身出去了。他還要回去收拾東西呢,沒工夫在這裡聽某人嚼舌根!
追命目瞪口呆,「我沒眼花吧,他剛剛是在瞪我?!那個一天到晚冷冷冰冰,硬的像塊石頭的冷血剛剛瞪我了?」
受不了他的咋咋呼呼,諸葛正我搖了搖腦袋也離開了。
追命看著一前一後遠去的背影,忽然竄到無情和鐵手中間,難得正經的說道:「你們覺不覺得冷血好像有點變了?」
無情漫不經心道:「哪變了?」
追命撓了撓頭,遲疑的說道:「話多了?不對,他現在也沒比以前多蹦幾個字,好像是身上的殺氣淡了,這也情有可原,畢竟是在宮裡當差,表情似乎也多了一些,整個人變得柔軟起來......」
追命抓耳撓腮的回想著冷血的變化,而無情已經被鐵手推動著離開了,追命趕緊追了上去,「別走啊,你們真的不覺得么?現在的冷血就像隔壁王大爺家賣的棉花糖一樣軟綿綿的,哎,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