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
夜色如幕,殘月當空。
他甩了甩手裡的劍,鮮紅的液體順著劍刃滑落在地。
不遠處的那具屍體在慢慢變冷,血是冷的,劍是冷的,他的表情也是冷冷的。
被他殺掉的這個人叫童鳴信,是個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一對「奪魂鉤」在江湖上很是了得,被排在一流高手之列。死在他手上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金陵大富豪,在江湖上素有「賽孟嘗」美名的吳大平被他一夜之間滅了滿門,金銀財寶盡皆被奪,整個莊子更是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乾淨淨。
他花了半年時間才查到兇手是誰,又花了半年時間探到兇手的行蹤,而後潛伏三日,一舉擊殺。
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背上那道長長的,還在往外滲著鮮血的口子。
幽綠的眸子冰冰冷冷的,如同死水一般波瀾不驚。
他仔仔細細的擦乾淨劍上的血跡,然後還劍入鞘,轉身離開,再沒有看一眼地上的屍體,也沒有處理一下傷處的意思。
荒野孤寂,夜梟的叫聲凄厲詭異,慘白的月光清清洒洒,夜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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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過去了,太原府依舊是那個太原府,只是更加的繁華,更加的熱鬧,更加的生機勃勃。
因為大名鼎鼎的戰神,大宋靖安王的鎮守,這裡的繁榮僅次於汴梁,往來商賈無數。
冷血要了一碗面,靜靜的坐在窗邊,外面熱鬧喧囂,樓下推杯過盞,但一切的一切似乎與他無關。
他面色冰冷,綠眸無波,整個人孤僻冷傲,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他與周圍的環境隔離了起來。
等他吃到一半時,忽有所覺,左手戒備的搭上腰間的劍柄,犀利的目光驟然射向樓梯處。
淡青色的寬大衣袍,俊美無雙的容顏,優雅冷魅的氣質,一舉一動皆可入畫。
他鬆了松眉,握著劍的手緩緩放開,然後——繼續吃面。
來人徑自走了過來,坐在他對面,也不叫任何東西,只是撐著下巴看著他吃。
直到一碗面見底了,他才慢吞吞的說道:「既然來了,怎麼不去我那?至少可以請你吃頓好的,而不是一碗沒有油水的清湯麵。」
冷血推開碗筷,擦了擦嘴,並沒有說話。
顧惜朝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的,見他如此並不惱,而是接著道:「西城郊外出現了一具屍體,已經證實是『奪魂鉤』童鳴信,所以,人是你殺的?」
冷血沉默,沉默即是默認,他也沒必要否認。
顧惜朝笑笑,感嘆的說了一聲:「幾年不見,你倒是越發的不愛說話了。」
幽綠的眸子暗了暗,四周的空氣莫名的變得凝滯起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陣的高談闊論,聲音響亮的哪怕兩人沒有內力也會聽得清清楚楚。
「幾個蒙古人算什麼,也敢在我大宋囂張!連金人都被靖安王趕回長白老家去了,何況是區區幾個茹毛飲血的蠻夷之輩!」
「話也不能這麼說,聽說蒙古人崛起的很是迅速,那裡的人無論老少都能上的馬背,舞得刀槍,民風很是彪悍,厲害著呢!」
「再厲害又如何?!他是我大宋的對手?是戰神的對手?」那人嗤笑:「就怕他們不敢來,只要來了保管讓他們有來無回!」
眾人紛紛附和稱是,就連一開始說蒙古人厲害的人都點頭說道:「他們是不錯,但跟我大宋比起來自然是遠遠比不得的。」
起先說話的人猛灌了一口酒,道:「現在不比從前,我大宋以前那是被人壓著打,要靠看金人的眼色過活,可現在卻是他們怕我們!三年前,當今官家十歲生辰,你們是沒瞧見,我當時正好就在汴梁,那是萬朝來賀!比前朝的那什麼貞觀盛世也不差多少!那些金人,以前都是大宋朝他們進貢,可那次他們送來的禮物到達了這個數!」說著,他似乎伸手比劃了一下,惹來眾人陣陣驚呼。
那人見狀,更加得意了,說的也更加起勁:「嘿嘿,咱們大宋以前窩囊慣了,可現在誰還敢給咱們氣受?靖安王的北驍軍首先端平了他!」
眾人紛紛點頭,「北驍軍可是咱大宋除從龍衛之外最強勁的軍隊!」
「我侄兒就在北驍軍當兵,聽說裡面管的可嚴了,難怪如此驍勇善戰。」
......
「聽說靖安王可是先皇親口認下的義弟呢!」
樓下的交談聲因為這突然響起的話沉靜了片刻。
半響,有人嘆息道:「誰說不是呢!先皇可是難得的明君,若無他,大宋何來今日的強大,無人敢欺,只可惜......」
那人沒有接著說下去,只重重的再次嘆息一聲。
空氣中的氣氛莫名的沉重起來。
冷血並沒有繼續往下聽,他的心中甚至沒有因為這番話而升起任何難過的情緒。
大宋百姓還記得他,記得他的付出,記得他日以繼夜的辛勞,既如此,他只會為他高興。
他抿了抿唇,說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靖安王何時回去,官家和雙雙都很想念你。」
顧惜朝微微一頓,目光慢慢的看向窗外,半響才道:「我曾和官家有過約定,定讓大宋成為世上最強大的國家。現在金國已滅,剩下的那些人都已龜縮在長白山,不足為懼,接下來就是西夏了,還有草原上的那些蒙古部落也是一個隱患。」
「難道你打算把所有的國家都滅了才回去?」冷血皺眉:「雙雙已經快十歲了。」
顧惜朝聰明絕頂,自然一下子就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這麼多年來,他確實是疏忽了那個唯一的女兒。
只是,他轉頭,直直的對上那雙平靜的綠眸,道:「這幾年以來,你又為什麼不回汴梁?」
握劍的手微微一顫,冷血咬緊牙關沒有回答。
顧惜朝嘆息一聲,道:「你我都不想回那個地方!你知道么,我這幾年來一直在悔恨,當初為什麼沒有再快一點,哪怕能夠早上一天也不會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可我有時候又很慶幸,慶幸自己晚到了一天,不用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我面前!」
「夠了!」冷血冷喝一聲。他是親眼看著那人死的,那樣的痛他這一生都不會忘。
顧惜朝自然不是個聽話的人,或者說能讓他聽話的人已經死了,這世上再也沒人能約束的了他。
他輕輕地敲擊著桌沿,緩緩道:「他改變了你我的命運,改變了大宋的命運,所有人都不會忘記他,你我更不能!」
......
冷血已經走了,只留下幾個銅板,那是面錢。
顧惜朝撐著下巴,靜靜的笑了,他不知道對方下一站會去哪裡,又會做些什麼事,他只知道,大宋千千萬萬的城鎮村落,他唯一不會回的就是汴梁。
他並不笨,眼睛也很好,能夠清楚的看到冷血對那人的感情,比自己更加的深刻。
樓底下的人群漸漸散了。
顧惜朝出了酒樓慢慢往回走,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四周走著的是一些普通百姓,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容。
那樣的笑似乎也感染到了他,讓他的心漸漸暖了起來。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或許有朝一日,他能夠脫下那身戎裝,安安心心的回汴梁吧,到時候,小雙雙是不是變成大姑娘了呢?!
這麼想著,他便有些期待。
天似乎更藍了,雲也更白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