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一家團聚
西直門外,上萬名戰士氣勢洶洶地擺出了進攻的架勢,城上的守軍緊張地手心冒汗。高高飄揚的帥旗下,在一大群高級將領的圍繞下,葉邑辰身穿銀色鎧甲,神色凝重地端坐在馬背上。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葉邑辰揚聲問道。
「酉時差三刻!」袁大腦袋從懷裡摸出一塊懷錶,看了一眼后,瓮聲瓮氣地說道。
「再過一刻鐘再不把人送出來,咱們就開始攻城!」葉邑辰的語氣中充滿著騰騰的殺氣,兩隻眼睛明亮驚人。
這時候有人喊道:「王爺,快看,有人過來了!」
葉邑辰他們所在的位置地勢較高,只見遠傳緩緩行來一隊人馬,中間夾雜著一乘小轎。西直門被葉邑辰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看樣子他們是從阜成門出來的,繞了個圈,來得晚了一點兒。
葉邑辰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抓著馬韁的那隻手都抖了起來。□□的戰馬感應到了主人的情緒,不安地打了個響鼻,並以蹄刨地,葉邑辰勉強按捺住激動的情緒,說了一聲:「去看看!」
說罷一抖韁繩疾馳而去。大腦袋招呼一聲,帶領上百名騎兵銜尾追去。
兩方人馬漸漸接近,直到看到了對面來人的樣子,他才一收韁繩。大腦袋等人正好趕至,將葉邑辰團團護衛起來。
四人抬的小轎緩緩落下。帘子掀開,雨瀾一手牽著葉敏文,一手牽著珠兒,從轎子里走了出來。
「瀾兒!」葉邑辰激動萬分地叫了一聲,士兵們左右一分,他縱馬而出奔行了幾步,還沒等戰馬停好,人就從馬背上撲了下來。
雨瀾直到現在還如在夢中。她沒想到葉敏昭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葉敏昭叫她收拾東西,她哪裡有什麼東西好收拾,帶上珠兒以及珠兒的奶娘並雙喜臘梅兩個大丫鬟,由小韓子帶路,無驚無險地出了神武門。
神武門外,快一年不見的葉敏文已經等在那裡了。看見雨瀾出來,長高了不少,臉上已有了幾分英氣的葉敏文一下子跪在地上:「母妃,兒子不孝,叫您受苦了!」
雨瀾親手扶起葉敏文,「文兒!你還好嗎?」看見葉敏文,雨瀾就不由想起自己的親生兒子,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母妃,我很好!」
珠兒淘氣地跑上前,拉著葉敏文的袖子,好奇地問:「你是誰?」只有她天真爛漫,不知道愁苦為何物,就是在紫禁城裡,小皇帝對她也是極好的,並沒有叫她受什麼委屈。
「是我!我是你的大哥哥啊,你怎麼連我都忘了嗎?」葉敏文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包子臉,他好久沒見到了母妃和妹妹了,到現在還沒從激動的情緒中反應過來。
「哎呦我的王妃誒!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還是趕緊出城吧!」小韓子帶了一乘軟轎過來,見一家三口在宮門口敘上舊了,急得都有些跳腳了。三個時辰快到了,葉邑辰見不到雨瀾可是就要下令攻城了。
雨瀾這才帶著兩個孩子上了轎子,從阜成門出了城,走出不遠葉邑辰就迎了過來。在轎子里兩個孩子聽說馬上能夠見到父親,都有些雀躍。
這段時間,葉敏文一個小小的孩子支撐門戶,真是鴨梨山大,多虧了有葉楓齊暗中保護和馬福的忠心輔佐,他才能熬過來,沒有叫有心人給害了。這短短的一年,他就成熟了不少,看起來像個小大人似的了。
三個人從轎子里出來,第一眼全都看見了葉邑辰。他一身披掛整齊,銀色的鎧甲上泛著耀目的光芒,身姿英挺俊逸,渾身氣勢凌人,猶如旭日東升,熠熠生輝,讓人不敢逼視!
「王爺!」
「父王!」
雨瀾怔怔地望著葉邑辰,無數個不眠的日日夜夜裡,她曾經無數次地想過和王爺再次相逢的日子。可是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卻恍然如在夢中,沒有絲毫真實感,怔怔地愣在那裡,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一切都因為太在乎!
直到她和葉敏文一塊兒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男人的胸膛寬厚,猶如崇山峻岭,盔甲很硬,王爺抱得死緊,硌得雨瀾生疼,卻帶給她厚重的安全感,雨瀾就像醍醐灌頂一樣醒過來,伸手緊緊抱住了葉邑辰。
「王爺!我好想您!」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傾訴,可到頭來只化為這一句。溫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下,落在他鮮亮的盔甲上,旋即迅速湮滅。
葉邑辰眼神里有無盡的關懷和寵溺,「別哭!我回來了!從今往後,咱們一家好好的!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丁點兒委屈了!」
雨瀾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寧。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這個男人她選對了!葉敏昭在江山和愛情之間,最終選擇了江山,可是換成葉邑辰,雨瀾相信,他不會放棄自己!
「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了!」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傾訴衷腸,葉敏文被葉邑辰一塊兒給抱進了懷裡,一開始也像是雨瀾一樣激動萬分。可是這會就有些尷尬了,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微微低垂了頭。
而另一個打醬油的更加不樂意了。葉邑辰本想把一家三口全都擁進懷裡,奈何小蘿莉身姿嬌小,葉邑辰想抱她,除非蹲□子。
珠兒被無視了半天,她艱難地從兩個人的四條腿中間鑽了出來,扯了扯葉邑辰的裙甲:「喂……」
珠兒看著葉邑辰,一雙烏黑透亮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你到底是誰呀?你為什麼抱著我麻麻?
雨瀾一驚,這才發現自己正被袁大腦袋帶著上百名士兵強勢圍觀,她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伸手推開王爺,道:「見見孩子們吧,他們也都一直念著您!」
袁大腦袋看戲還沒看夠,見此情形略感失望。他跟著王爺二十多年了,王爺的性子一直深沉內斂,如此真情流露……還真不多見。
葉敏文這才恭敬地上前給葉邑辰見禮,羞愧地道:「父王!兒子沒有保護好母妃和妹妹,你責罰兒子吧!」
葉邑辰溫和地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這次錯不在你!日後你好生習文練武,再不要叫你母妃和妹妹受委屈也就是了。」
珠兒沒有對葉邑辰行禮,卻被他這一身盔甲吸引了注意力。直到雨瀾推了她一下:「你不是一直吵著要見爹爹嗎?還不快去給爹爹請個安!」
珠兒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葉邑辰,滿含著審視:「爹爹?」是疑問的口氣。
一年沒見,珠兒長大了不少,愈發玉雪可愛,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透出一股子靈氣。「怎麼,寶貝你連爹爹都不認得了?」葉邑辰大踏步地走過來,一把將珠兒抱了起來,緊接著就將珠兒拋向了半空。
逗得珠兒立刻咯咯大笑起來。「爹爹!」這一次已經變成了肯定句式。
「這回認出我來了?」葉邑辰哈哈大笑。
珠兒脆生生地道:「嗯!你是爹爹!」她長這麼大,會和她玩兒這個遊戲的人,只有爹爹。珠兒記不清爹爹長什麼樣,唯一記得的就是爹爹和她玩這個遊戲。
珠兒緊緊抱住了葉邑辰的脖子,把小臉貼在他的大臉上,小聲說:「我想爹爹了!」
「好孩子!爹爹也想你了!」這樣活潑可愛的女兒,有多少鬱悶之氣也都隨風而去了。
一家子歡歡喜喜又說了幾句,小韓子等送雨瀾出宮的人才戰戰兢兢地上前來給葉邑辰見禮。他們不是不想走,實在是大腦袋帶來的那上百個士兵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他們根本就不敢走!
葉邑辰自然不屑對付他們,揮揮手打發他們離開。
小韓子跪在雨瀾的腳下,哭著道:「王妃,奴才以後再也不能侍候您了,奴才再給您磕兩個頭吧。奴才願您和王爺日後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雨瀾親手把小韓子扶起來。「韓公公快起來!從前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擔待一些,這陣子在宮中多虧有你的照拂,你對我有恩,我卻無以為報,日後怕是也沒有機會了……」她身上沒有戴首飾,只腕子上一隻玉鐲,碧綠通透,如同一泓碧水,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這鐲子我帶了有幾年了,今日送給韓公公,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留個念想給你!韓公公千萬不要推辭!」說著褪下鐲子遞了過去。
「王妃快別這樣說!奴才怎麼能要您的東西?」小韓子連忙推辭。雨瀾卻硬是把鐲子塞進了他的懷裡。「這裡兵荒馬亂的,你們趕快回去吧!」
小韓子撫著懷裡的鐲子,心裡思緒萬千。宮中人情淡漠,后妃們個個心懷鬼胎,只雨瀾這個主子待奴才們最為誠心,從不歧視他們閹人,小韓子還真捨不得這樣的主子離開。
他跪下又給雨瀾磕了兩個頭,這才帶著下人們匆匆忙忙返回了京師。一面走,小韓子一面在心裡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一個奴才而已!你待他倒好!」葉邑辰道。
「這個奴才在宮中幫過我不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葉邑辰輕輕攬過她的肩膀:「我的瀾兒,心腸就是好!」
雨瀾又是羞赧又是喜悅,「王爺,孩子們看著呢!」
葉邑辰十分暢意地哈哈大笑。雨瀾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笑了起來,整整一年了,她還是第一次笑得這樣肆意,這樣快活!
葉邑辰牽著馬,一手抱著珠兒,卻沒有直接回到本陣去。他指著一處高地道:「走,去那邊走走!」他和雨瀾還有好多話要說。
一家子很快到了那處,袁大腦袋帶著親衛在遠處散開,負起保衛之責。葉敏文帶著珠兒在草地上玩耍。
太陽已經下山了,天是極晴朗的,遙遠的天邊是絢麗多資的火燒雲,染紅了天際,也映紅了葉邑辰稜角分明的側顏。雨瀾靠在葉邑辰的身上,嗅著他身上濃烈的成熟男子氣息,只覺得一片陶陶然!
緊緊抱住他的一隻胳膊,抱住了,就再也不想鬆手!
葉邑辰憐惜地看著她的脖子。雨瀾的脖子早已經過太醫的細心包紮,葉邑辰早就看見了,卻一直沒來得及詢問。他伸手出去想要摸一摸那裡,卻又害怕弄疼她,一隻手就遲疑地停在了半空。
男人憐惜地看著她,柔聲問:「這裡……傷得嚴重嗎?」
「沒什麼?只是被剪子劃了一下,傷口不深,你不要擔心!」
「到底是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的?」
「他受了刺激……想要對我硬來!我不堪受辱,想用藏起的剪刀自戕,他衝上來奪剪刀的時候,劃撥了我的脖子!」雨瀾盡量把話說得輕描淡寫,葉邑辰卻能想象得到那其中的驚醒動魄。
「是我沒用!叫你受苦了!」他憐惜地輕撫著她的秀髮,眼底滿是痛惜。
「怎麼能怪你!你也不想的!」
「我明知道他對你一直賊心不死,卻以為自己掌控了朝政,能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上,又一時大意,不聽謀士的勸告,不願意繞遠趕去襄陽,結果一子落錯,滿盤皆輸!還害得你和孩子落入狼窩,受了這麼多苦楚!」
「王爺,您別說了!誰也沒有前後眼,我受點兒苦沒什麼,我也不求大富大貴!只要咱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邑辰抱緊了雨瀾:「放心吧,從今往後,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雨瀾憂慮地道:「只是……我被他拘在宮中這些日子,外頭不知怎麼說我,該有多難聽呢,我只怕……會帶累了王爺的名聲。」自從見到王爺,雨瀾的心中就一直耿耿於懷,她和葉敏昭沒有什麼,可是說出去別人會信嗎?
關鍵王爺心裡是怎麼想的?
葉邑辰握著她的那隻手緊了一緊:「瀾兒,你還記得當年葉敏昭設計離間我們,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雨瀾想了想,「你說的是哪句?」那件事完了之後葉邑辰對她說過不少話,她真有些記不清了。
葉邑辰看著她的眼睛,他那對黑曜石似的眸子澄澈明亮,有著令人動容的真誠:「我那時候說:『從此以後,我對你永不生疑!』這句話,我現在還記著,再過十年二十年,我永遠也不會忘掉!」
「我在蜀漢逃亡的一年時間裡,那些難熬的日日夜夜裡,每一天,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腦袋裡想到是你,也只有你!你知道嗎,我逃到了貴州,收服了貴州總兵,並且率兵一氣打到了成都,那時候成都兵力空虛,我有很大的機會將成都打下來,千秋功業只在眼前,可是當我聽說你被囚於京師,我立刻毫不猶豫地從蜀地撤兵出來,星夜趕回京師。因為在我心裡,再輝煌的功業也比不上你和孩子們的安全!」
葉邑辰的這番話說得十分平淡,沒有語氣的渲染,沒有誇張的表情。可在雨瀾聽來,卻是世上最好聽的情話,猶如天籟一般動聽。雨瀾並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可這一刻,她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模糊了視線,在她的面前,那個她依賴的男人,身影變得無限高大。
葉邑辰的聲音平靜而又安詳,在她的耳邊絮絮輕語:「本來以為遲早有一天,我會坐上那張九五之尊的寶座,現在看來,恐怕是沒有機會了。你的男人沒能讓你成為母儀天下皇后,你,會怪我嗎?」
對於這個有幾分傻氣的問題,雨瀾用行動進行了回答,她伸手勾著王爺的脖子,用她溫軟的嘴唇覆蓋住王爺薄薄的唇。
天空中的火燒雲愈加絢爛,絢麗的晚霞給整個世界熏染得愈加瑰麗,也映紅了這一對金童玉女。
遠處草地上玩得自得其樂的珠兒忽然抬起頭來,狐疑地看著高地上吻得忘我的爹娘,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小包包,問葉敏文道:「大哥哥,爹爹和娘親,在做什麼呢?」
葉敏文也看見了,他畢竟年紀大了不少,這些事情懵懵懂懂也知道了一些。覺得三觀都裂了,正低著腦袋不知所措,妹妹這麼一問,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爹爹,爹爹是在喂娘親吃東西呢?」葉敏文好不容易憋出這麼一句來,小臉都憋紅了。
珠兒卻一下子高興起來,拍著手道:「我也要爹爹喂我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