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
秦王默不作聲,只是將他手中的碎片拿下來。傅紫維沒有反抗,鬆了力氣,脫了力似地低垂著頭,向後退了兩步。
秦王拉起傅紫維的手,將那被血浸透的布條拆開。畢竟十指連心,傅紫維嘴上說得硬氣,布條沾著血肉扯下來的時候,他還是疼地顫了顫。
士丁極有眼色地走了過來,雙手奉上乾淨的布帕和清水。秦王接過來,將帕子沾了水,細心地將血肉模糊的傷口擦乾淨。
傅紫維抬眼看他,苦笑一聲:「元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難道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秦王默不作聲地給他上了葯,包紮起手上的傷口。傅紫維收回手去,用另一隻手握住,抿了抿唇道:「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紫維,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的。」秦王道。
「我問的不是這個!」傅紫維惱怒地一把揮開桌上的東西,「你明明知道京城的局勢,你不願意回去援救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阻止我去找呂東洪?!難道為了那個皇位,你真的連皇上和太子的性命也不顧了嗎?!如果太子殿下和你勢同水火也就算了,可是太子明明一直拿你當弟弟看待,就算你要奪的是他的皇位,他也從來沒有過害你之心。」
秦王聽了,卻笑了笑,道:「紫維,你果然很天真。」
傅紫維見他這副態度更是怒不可遏,咬牙道:「我天真?我是天真,我天真就天真在直到今天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你難道不知道太后多少次要暗殺你都是太子殿下攔擋下來,如果不是有他故意從中阻撓,你以為你有多命大能這麼輕而易舉躲過一切明刀暗箭?!元顥啊元顥,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以為你會是一個好皇帝,原來你連一個好人都做不了!」
傅紫維出言如此尖刻,秦王卻只是負手聽著,仰天微微閉上眼睛,面無表情,只有時而握緊的手心顯露出一絲情緒。
直到傅紫維說完,用一雙怒火洶湧的眼睛緊盯著他,受傷的手緊緊握著,幾乎又要滲出血來。秦王長嘆一聲,半晌低聲道:「天家無父子,天家無兄弟。紫維,你以為你看到了一切,但真相遠不只如此。我言盡於此。你只要知道,本王永遠不會傷害你。你也要記住——你永遠不許背叛本王。」他說著,突然向傅紫維走近了幾步,向來漆黑深沉的雙眼在昏黃的燈光下竟顯得有些陰鷙。
傅紫維陡然心驚,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秦王徑直走到他的面前,用古井般深遂無波的雙眼看進他的眼睛里。
「紫維,你失望也好,生氣也好,本王都可以容忍。但你要記得,永遠——永遠不許背叛本王。」
他沒有威脅,甚至也不是命令,但是這麼幾個字卻如同隨著那直達人心的視線一起,深深地刻在了心頭。
不許背叛、不許背叛。
傅紫維對於秦王,向來不只朋友和上峰那麼簡單。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於跟著他,習慣於為他謀劃一切,習慣於聽令於他,以致於到了此刻,他竟然仍舊無法抗拒他的命令。
「你已經背叛了蕭國,我憑什麼還要忠誠於你。」傅紫維咬牙道,卻垂下眼睫,竟不敢與秦王對視。
秦王看著他的臉,微微一笑,向後退開一步,輕聲道:「你會的,紫維。沒有人比本王更了解你,你會做到的。現在,乖乖聽話,在這裡安靜住上幾日,等到一切大白之日,本王一定將一切向你解釋清楚。」
秦王說完,轉身便走。剛剛走到密室的門洞前,傅紫維的聲音突然又從身後傳來。
「你今天敢來見我,那麼年修齊呢?」
秦王腳步一滯。
「你敢讓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年修齊知道嗎?」傅紫維的聲音有些輕不可聞,卻依舊字字清晰,砸入秦王的耳中,「這個小書呆,更是忠誠於蕭國吧。你敢讓他知道,你才是蕭國最大的叛徒嗎?!秦王殿下?」
沉默在昏暗的密室當中蔓延。
半晌過來,秦王才道:「他永遠不會知道。」說完便裹緊了披風,大步走向房外。
轟然一聲,密室的門再一次闔上。房間里只有那盞昏黃的油燈,映照出小小一處角落。
秦王包紮好的傷口已經不疼了,只剩下麻木的感覺,傅紫維舉起那纏裹著白色紗布的手掌在眼前翻看著,只覺得這十指連心的疼痛似乎已經盡數侵入心底。
傅紫維走進黑暗中,在床邊坐了下來,抱著雙膝怔怔地陷入沉思。
秦王一回到縣衙,就看到一個人影從院子裡面沖了出來,摟住了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
「這麼晚了,你做什麼去了?」年修齊笑眯眯地問道。
秦王攬住他一起往院子里走去:「怎麼?本王出去喝個花酒,修齊也要管嗎?」
「你敢嗎。」年修齊眯起眼睛,哼哼地道。
秦王笑了起來:「修齊也太不相信本王了,本王怎麼可能會去喝花酒。」
年修齊滿意地點了點頭,只聽秦王又道:「這裡的名妓一點也不漂亮,豈能入得了本王的法眼。」
「原來是因為人家不漂亮你才不去的嗎?!」年修齊不悅地道,「那要是漂亮呢?」
「那個嘛——」秦王拖長了聲音。
「你你,你還要想!我告訴你,再漂亮你也不許去!」年修齊本是和秦王開玩笑的,這時候卻被他的態度招得先急起來。
「不去不去,本王娶了你這麼個醋罈子,還敢上哪去。哪也不去。」秦王忙道。
「這還差不多。」年修齊滿意了,「我告訴你,你要敢去花天酒地,我就罰你睡書房。」
「本王千金貴體,還為了救你受了重傷,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什麼毛病。修齊讓本王睡書房?」
「那……那我自己睡書房。哼!」
……
又是幾天過去,年修齊天天去審那個灰衣人,卻始終審不出什麼名堂來。倒不是那人硬骨頭,不管威逼還是利誘,人家通通買帳,什麼都說。可是說來說去,年修齊回頭一想,這人明明就是什麼有用的都沒說,跟他玩文字遊戲呢,簡直可惡至極。
「唉,怎麼辦呢?」年修齊用厚厚的衣裳把自己裹成一團粽子,走在百鳳的街道上,身後還跟著一個小跟班,高高束起的馬尾辮在寒風中一甩一甩。
程凌易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這有什麼怎麼辦的?依本王說,縣衙里那些刑具朝他身上輪番用上一遍,保准他什麼都招了。還用你跟他多費唇舌。」
年修齊撇了他一眼,涼涼地道:「我們蕭國可不像某些國家那麼法行不暢,私刑泛濫。」
程凌易好心出個主意卻被人這樣搶白,氣得連連跺腳:「本王懶得理你。」
年修齊呵呵一笑,拉住程凌易的手臂:「彆氣彆氣,我請你吃飯還不成嗎。你也是皇家中人,有點度量嘛,像那誰似的那麼小心眼多不好,對不對?」
程凌易彆扭地哼了一聲:「不去,我還要回去幹活。」
「哎呀走啦走啦,方大廚那裡我幫你說他。你堂堂一個小王爺,他哪能這樣使喚你。」年修齊扯著手臂將他拉走,程凌易便半推半就地跟著年修齊往飯館走去。
走進了街邊兩層小樓的館子,沒有秦王在場,兩人也不矯情,就在大堂里找了個空桌坐了下來。年修齊招來小二,十分豪爽地點了一桌子菜。小二下去之後,就開始咬著筷子等上菜。
程凌易倒了一杯茶水,撇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瞧你那點出息,好歹你也是個縣太爺,還天天跟在秦王身邊。他是不捨得給你吃還是怎麼的,這些粗茶淡飯也值得你眼巴巴地等。」
「縣太爺怎麼了?縣太爺不吃飯就不會餓了么?」年修齊瞪了他一眼,「粗茶淡飯怎麼了?大米飯比燕窩管飽。你們這些人不知民間疾苦,就不要在這裡說三道四指手劃腳。」
程凌易扭過頭去,徹底不想再搭理他。
他為什麼會對這個傢伙心生好感的?分明牙尖嘴利刁鑽任性。就算他救過他一命,他也還過了啊!他何必還要陪在這裡受委屈呢?!程凌易扭著手指頭憤憤不平。
兩人相對無言地坐了片刻,突然一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徑直向他們這一桌走來,到了跟前便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年修齊和程凌易一齊疑惑地看向這莫名其妙的來人——然後又一齊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秀棋!!!」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