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九天閶闔開宮殿

107九天閶闔開宮殿

高樓之上,孫錦堂坐在靠窗的位置,清楚地看到長街上兩人擁吻之狀。孫錦堂蹙了劍眉,一拍桌子,怒道:「真真不像話!混賬尉遲鎮,虧老夫覺得他還可靠……竟然當街作出如此之事,豈不是讓我的外孫女兒沒別的可選?!」

老僕人笑道:「您還想給小小姐選什麼別的人?小小姐明明跟尉遲大人兩廂情願,瞧他們兩人在一起,何等其樂融融。」

孫錦堂道:「我的小星華這般出色,怎麼能跟著他這樣的迂腐不堪之輩?當初在玉關他做的事兒老夫可記得清清楚楚。」

老僕人道:「您是說……尉遲將軍說服各位統將出城將沙匪們一舉擊破的事兒?這可是人人稱道的好事兒呢,您麾下那幾位大將,有幾個眼高於頂的,經過此事後,都對尉遲大人很是信服。」

孫錦堂大搖其頭:「我說他迂腐,便是迂腐到這點上,尉遲鎮他對得起全天下,但對得起我的小外孫女兒么?我的小星華如此可人疼,他居然狠心不第一時間前去救援,唉……」

老僕人道:「您只說尉遲大人,那倘若換作是您,又會如何處置呢?」

孫錦堂語塞,面上卻流露幾分傷感。老僕人自覺失言,便道:「我只是隨口說說……老爺你別介意。」

孫錦堂轉頭,望著長街上的兩個人影,尉遲鎮抬手將無艷輕輕地摟在懷中……遠遠看來,都覺得兩人似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然而……

孫錦堂低聲道:「正因為我的珍兒沒了,沒想到上天沒有全把我這個冷倔的老東西忘了,把小星華又送到我的面前來……我……我自然得多為她著想,想要把全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老僕人點頭,道:「老爺你說得對,每個為人父母的,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有您給小小姐打算,是好事,省得別人以為小小姐無依無靠的,低看了她……我聽人說,那青州府的尉遲家也是大族,大家子的人都是很難對付的,倘若真箇兒嫁了過去,那邊以為小小姐是個孤零零的,對她不好可如何得了。」

孫錦堂咬牙切齒,彷彿真箇兒看到無艷被欺負的慘狀,一時氣得瞪了眼睛,怒道:「他娘的!誰敢對我星華不好?老子抄他的全家!」

老僕人吃驚之餘,含笑搖頭:「這不是私底下說說嘛……也未必的,您又忘了小小姐叮囑您少動肝火了么?」

孫錦堂反應過來,忙深吸幾口氣,道:「罪過罪過……我最氣有人對星華不好……罷了罷了,消氣……」

老僕人倒了一杯茶,孫錦堂接了過來,轉頭看向街頭那兩人,悻悻地又道:「說起來尉遲鎮也是個混賬,進了京,居然不趕緊去參拜老夫,偏會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拐帶壞我的孫女兒,虧得他還是什麼大族的出身,我看也跟那些弔兒郎當的兵沒什麼兩樣。」

老僕人道:「說起來這瑞陽王倒是很識相,居然知道來籠絡尉遲大人。」

孫錦堂道:「先帝看人還是極準的,把尉遲鎮留下來給他的兒子們用,尉遲鎮如今丟官罷職,過幾日不管是誰繼位,首先要做的便是封他,尉遲鎮所受的是新帝的封,承的是新帝的恩,自然會對新帝感恩戴德,之前先帝將尉遲鎮削除官職,便是在替他的兒子們準備后招啊。」

老僕人動容:「先帝……竟然不惜如此……怪不得當初尉遲鎮救駕有功,先帝卻不大肆封賞……當時我就覺得古怪了,原來是留待新帝啟用。」

孫錦堂嘆息道:「是啊,所以我說先帝看人是極準的……」

老僕人忍不住問道:「然而先帝駕崩之前,肯立顧命大臣,卻不肯立太子……這又是如何說?」

孫錦堂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對先帝而言,他再英明,卻也是人父,要看人,不免有失偏頗,又因為之前太子的事,二王爺的事在先……先帝是怕棋差一招啊,故而才特意召我進京。」

老僕人恍然有所悟:「這是不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之意?」

孫錦堂讚許地看他一眼:「你這份見識,比朝中那些只懂得吵翻天各為其主的臣子們要高明多了。」

老僕人笑道:「哪裡敢,這也算是近朱者赤,跟著老爺,耳聞目睹了些,便學的聰明了。」

孫錦堂呼了口氣,道:「之前瑞陽王派人相,雖然是有籠絡尉遲鎮的意思,卻還因為知道了星華跟我的關係,想要藉機討好。瑞陽王,的確是個聰明人,之前太子鋒芒畢露的時候,他按兵不動,在太子跟東平王之間左右都不得罪……殊不知,太子的倒台,也跟他脫不了干係,如今正是分勝負的時候,成王敗寇在此一舉,瑞陽王自然不敢放鬆。」

老僕人道:「聽老爺的口氣,彷彿……覺得瑞陽王不錯?」

孫錦堂道:「是不錯還是不對,再等幾日就可以了,瑞陽王忍了太久,只不知道他在這關鍵的幾天里,還會不會進退得當……」

老僕人心頭一凜,孫錦堂望著樓下人頭攢動,好一派繁華盛世景象,不由說道:「先帝命我進京,意圖是我在軍中的威望以及安西軍的軍勢鎮住面前的局面,不然的話,兩虎按捺不住相爭,卻不是兩虎之間必有死傷了……而有我在,不管是瑞陽王還是東平王,都不敢輕舉妄動。」

老僕人忍不住問道:「那您看,東平王如何?」

孫錦堂雙眸微閉,道:「東平王……匣內寶劍,石中美玉,只不過……未出鞘卻鋒芒外露,須知過剛易折……若是好好雕琢的話,未嘗不是……」孫錦堂說到這裡,轉頭看向窗外,忽然面露詫異之色,道:「咦,那是……」

老僕人正入神聽著,見孫錦堂欲言又止,便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而他身子畢竟不如孫錦堂強健,眼神也大不如,只隱隱看到尉遲鎮跟無艷身前,彷彿有個人影站立,老僕人道:「老爺看到誰了?」

孫錦堂笑道:「亂紛紛你方唱罷我登場,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老僕人眯起眼睛仔細一看,卻見底下那青年衣冠整齊人物出色,一襲白衣在陽光之下彷彿反光般,隱隱地遍體生輝,殊然出眾,老僕人脫口道:「是東平王!」

孫錦堂眯起眼睛:「不錯,正是他。」

老僕人道:「這樣巧?不過我聽說,東平王彷彿跟尉遲大人和小小姐都有交情。」

孫錦堂面上全無笑意,道:「交情這回事,對皇家來說,是能利用跟不能利用的區別。」

老僕人笑道:「何止皇家,現如今天下何處不是這樣,肝膽相照意氣相投的便是極少。」

孫錦堂也隨之笑笑:「你說的是……」

老僕人道:「那不知道東平王是真的偶遇呢,還是……」

孫錦堂道:「咱們就靜靜看戲吧,先帝把他的兩個兒子趕上戲台,讓他們各出法寶,演得好的,演得不好的,一目了然……」

老僕人想了想:「您別忘了,還有一個小王爺呢。」

孫錦堂挑了挑眉,不以為意:「臨江王紫璃?他還不過是個小毛頭,自會知道滿地抓土玩耍的年紀,也看不出才學道德等,怎麼說也越不過他兩個哥哥。」

酒樓上孫錦堂演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長街上,無艷跟尉遲鎮乍然看到丹纓,都是一驚。

丹纓的神情有些不太自在,目光從無艷面上一掃而過,便對尉遲鎮道:「尉遲將軍,這麼巧,你回京了?」

這些話卻是明知故問,尉遲鎮望著東平王殿下臉上那一閃消失的尷尬之色,回答道:「正是,尉遲鎮奉先帝召入京,殿下最近可好?」

丹纓神色稍微正常了些,淡淡道:「嗯……尚可。父皇駕崩,近日才得出府。」

尉遲鎮微微一笑,他跟這位王爺似乎也沒什麼共同語言,當下見冷場,便看向無艷。無艷見了丹纓,唯一所想的一件事就是紫璃,見尉遲鎮似示意自己開口,無艷當即便道:「丹纓殿下,你好啊。」

丹纓聽她主動開口,才似發覺無艷在場一般,轉頭看向她,道:「無艷姑娘,久違了。」

無艷點點頭,道:「丹纓殿下,紫璃殿下現在好嗎?還跟你住在一塊兒嗎?」

丹纓見她出口便問紫璃,不由面色微變,道:「阿璃很好,現在也跟著我。」

無艷聞言,有點歡喜,便笑笑,忍不住問道:「他長高了嗎?」

丹纓皺了皺眉,似不太願意回答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但卻仍答道:「還好,我跟他朝夕相處的,也看不出來高是沒高。」

這種實話給他略有點冷冰冰的語調說來,叫人聽著有點扎耳。

尉遲鎮見無艷一團熱情也漸漸地有被丹纓殿下澆滅的勢頭,當下咳嗽了聲,道:「殿下出門,必然是有事?我們便不耽擱殿下了……」

無艷也跟著說道:「啊……是……」無艷有心說改天若有空的話,想去看看紫璃,可是見丹纓那冷峻的神情,舌頭便不知為何竟動不了。

丹纓見兩人赫然流露出「端茶送客」的姿態,臉上的神情便越發古怪,他看了會兒尉遲鎮,又看向無艷,最後竟露出一種惱羞成怒般的表情來,道:「好吧!我也不打擾兩位了!」

丹纓說罷之後,眉端一揚,拔腿邁步便走。

無艷愕然,望著丹纓挺直的背影消失眼前,不由問道:「鎮哥哥,你瞧他……好像我們又說錯話得罪了他似的,我已經盡量少說話了呀。」

尉遲鎮似笑非笑,道:「正好相反,恐怕丹纓殿下正是因為你跟他說的太少了。」

無艷撓撓頭,道:「我不懂,反正丹纓殿下性子很古怪,當初在天龍山莊也是,動不動就發脾氣走開……我都不知道哪得罪他了。」

無艷不知不覺說到「天龍山莊」,忽然之間神情一變,便想到了上官蘭台。

尉遲鎮見她表情異樣,笑容陡然全無,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尉遲鎮凝視無艷的臉,舌尖上有一句話很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

原來,就在下山離開慈航殿的時候,尉遲鎮遇到了葉蹈海,他悄悄探問葉蹈海下崖底之事……葉蹈海躊躇片刻,看左右無人,才道:「這話你休要跟師父說,也不要告訴星華……我下去細細查探過,並沒有五師弟的行跡,我不死心,多留了段時間反反覆復找尋,後來上來的時候,卻看到昔日跟隨五師弟的那個女子……她也沒動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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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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