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待曉堂前拜舅姑

6待曉堂前拜舅姑

新房之外,賓客還在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隱隱有勸酒聲傳來。

洞房之中,卻一片寂靜,甚至呼吸聲都不聞。

尉遲鎮正全神貫注在那令牌之上,忽聽無艷喃喃自語了句,尉遲鎮抬眸功夫,整個人虎軀一震,忙出手如電,不偏不倚握住無艷手腕。

尉遲鎮跟無艷兩個人面面相覷,彼此都受驚不小。

一個想他怎麼反應如此之大,另一個想這女子實在荒淫大膽,竟然敢當面就……此一刻,大眼瞪小眼。

尉遲鎮壓著驚怒問:「你幹什麼?」握著無艷的手腕,將她的手遠離那緊要地方。

無艷皺著眉心叫:「喂喂,疼啊!」只覺得尉遲鎮的手如鐵鎖一樣,快要把自己的腕子給掐斷了,細細地眉毛因為疼幾乎擰在一塊兒。

尉遲鎮反應過來,察覺她的手腕很細,有種稍微用力就會捏碎的感覺,於是趕緊放鬆了一點,卻仍目光凌厲地望著她。

無艷掙了掙,有些不解地看他:「你怎麼了?莫非……還難受嗎?」

尉遲鎮看著她懵懂認真的表情,心中掠過一絲困惑:「你……」

無艷瞪著他:「為何你的那裡……那麼大呢!」

尉遲鎮只覺得臉上像是要噴血了:「你!住口!……無恥!」

無艷察覺他的不悅,忙說:「你別惱,我對這個不是很懂,不知道為什麼,師父不讓我看,也不讓我學與此相關……」

尉遲鎮打了個哆嗦,又有些汗毛倒豎:「不讓你看?學……」

無艷點點頭:「是啊……」她忽然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像是發現了珍禽異獸,「你要不要讓我看看?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我總覺得你這樣不太對……」她一邊說著,眼睛又溜向尉遲鎮胯下,滿臉好學不倦。

尉遲鎮渾身的燥熱湧起,卻又覺得冷颼颼地,水火交加,十分難熬。

他趕緊鬆開她的手腕。

無艷揉著被捏痛的手腕,一邊打量尉遲鎮的神色,眼神有些異樣地發亮。

她本來是極為怕疼的性子,但是大概是因為從小跟著研究醫理的緣故,一旦遇到了跟醫學有關的東西,就會暫時忘記了疼。

鏡玄真人覺得這大概是一種病,略帶偏執的病症。

無艷饒有興趣地看著尉遲鎮:「對了,方才我聽他們說你是帶鉤的,這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似很不正常,你放心,我雖然不太懂,但師父說我很聰明,而且……我也偷偷看過師父記錄的一些……」她神秘兮兮地自誇數句,又道,「或許我會治好你的,我要是治好你,你就別為難我,也別為難王家的人了,好嗎?」

這回尉遲鎮有點相信她是慈航殿的人了:如此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就算此刻他制住了她,將要對她不利,她居然還想著要為王家人討價還價,而且是在如此令人尷尬的時候。

尉遲鎮對上無艷渴望的眼神,感覺自己在她眼中就如什麼珍禽異獸,而她充滿興趣,很想深入研究研究。

尉遲鎮素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俊臉慢慢地變黑:「我……你……」生平第一次有些失語,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

無艷歪著頭看尉遲鎮,滿懷希望地等候他的回答:「當然,我並非希望你有病,如果你沒有病,那麼我會對眾人說明,你前三位夫人的死跟你無關,那樣,那些女子就不會害怕嫁過來了,流言也自會煙消雲散,你說可好?」

尉遲鎮臉黑黑,垂眸看到那面令牌,悶聲道:「多謝。」

無艷急忙擺手:「不必謝我,畢竟我對此缺乏經驗,沒有十足的把握……」

尉遲鎮一愣,然後忍笑:「姑娘你太謙虛了。對了,你是慈航殿玄字型大小的弟子?你叫什麼?」

無艷近距離看著他的臉,覺得這張臉很耐看,看常了也覺得很舒服,於是心甘情願地回答:「我叫無艷。」

「哈……」尉遲鎮不禁莞爾。

長得如此,名字也跟歷史上那個著名的醜女「鍾無艷」差不多,尉遲鎮幾乎就想問問無艷是否姓「鍾,」但他到底是個有涵養的人,即刻知道陡然失笑是十分失禮的,便忙又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無艷問道:「故意什麼?為何要道歉?」

「這……」尉遲鎮語塞,望著她誠懇的臉色,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他輕輕咳嗽了聲,隨意說道,「只是覺得……這個名字有點意思,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姓什麼?」

蒼天可鑒,他只是隨口問問,轉移話題而已。

無艷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沒有姓。名字也是師父起的,因為師父對我說,我長得太過貌美,恐怕不是好事,會驚世駭俗甚至惹禍上身的,故而要用這個名字壓一壓。」

「太、太過貌美?」尉遲鎮體會到什麼叫做「目瞪口呆」,他定神看了無艷一會兒,疑心她是在故意說個冷笑話逗自己玩兒,然而她的模樣實在是太正經了,讓他無法疑心她說這話的認真度。

尉遲鎮生生壓下自己想要大笑出聲的衝動,強忍笑意讓他的聲音略顯古怪:「真、真的嗎?」

無艷深信不疑地點頭:「是啊,師父這麼跟我說的。」

尉遲鎮低頭,笑:「令師……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品味、相當不俗。」說了這句,忽然目光炯炯又問,「令師可是有『起死回生』之稱的鏡玄真人?」

無艷歪頭:「起死回生什麼的我可不知道,但師父是叫鏡玄真人沒有錯。」她忽然皺眉,「為什麼你總是問我,你到底要不要我幫你把脈?」

尉遲鎮張了張口,他很想說自己其實沒病,但是望著無艷認真的神情,不由心念一動:「好啊。」

無艷聽他答應,一陣歡喜,摩拳擦掌:「太好了!那你是不是不計較張家人的事了?」

尉遲鎮啞然失笑:「你收了他們多少銀兩,居然這樣維護他們?還代人出嫁,你可知道……」她可知道,倘若真的遇到個好色的登徒子,她就不像是現在這樣安然自在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敬畏慈航一葦的名頭的。

想來,慈航殿那位鏡玄真人,還真放心將這樣天真的小徒弟放養出來呢,雖然生得如此……但到底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無艷竊笑:「銀兩我並沒有要,但我要了別的……希望他們不會反悔罷,主要是我看他們怕得實在厲害,所說的傳言也十分離譜……心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而且我自己也覺得好奇……」

「好奇什麼?」尉遲鎮不由自主問出了聲,然而話一出口,卻又立即後悔,因為他已經知道答案:無艷的目光正在他的下身晃悠。

尉遲鎮略覺尷尬:「行了……我……」難道要說「我那裡沒有問題」?罷了,尉遲鎮咽下解釋的話,默默地伸出手:「不是說要診脈嗎?還有這令牌……」

無艷嘻嘻一笑,收回令牌:「你們可真奇怪,寧肯相信令牌也不相信人。」

尉遲鎮挑眉,隱隱覺得這話有幾分意思。

無艷挽起尉遲鎮的衣袖,看著他的手腕,又看看自己的,簡直是參天古木跟細細翠竹的鮮明對比,於是用一種羨慕的語調說:「好生粗壯。」

在經受數次驚嚇后,尉遲鎮已經淡定了許多,於是聽了這句后,僅僅是嘴角略抽搐了一下:在這女娃兒嘴裡,今晚上他不僅「大」了,而且「好生粗壯」……果真是洞房的氛圍。

尉遲鎮表面淡定,內心咆哮,嘴裡淡淡地「哦」了聲,看著她探出三根手指,輕輕壓在自個兒的腕上,手法十分地老練專業。

尉遲鎮見狀眉端一挑,又看無艷聽脈的時候,不笑不言,神態肅然,倒顯出幾分令人敬畏的氣息來,跟之前的天真懵懂判若兩人。

此一刻,才真信了她是慈航殿出來的。

無艷壓著尉遲鎮手腕的脈,起初是正面細聽,隔了會兒,便又轉頭,微微閉上眼睛,又過片刻,手指頭彈壓數下,頭又轉向另一側做入神狀,漸漸地,又搖搖頭,雙眉卻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尉遲鎮既然信她是慈航殿的,見她如此,心中不由有幾分發毛,生怕自己真有什麼「絕症」被診出來,真真沒病也嚇出病來。

一直過了一刻鐘的功夫,無艷才將尉遲鎮放開,她看尉遲鎮一眼,唉聲嘆氣,大搖其頭。

尉遲鎮的心怦怦亂跳幾下:「如何?難道真有什麼不妥?」

「奇怪,奇怪,」無艷眼中透出疑惑之色,又有些不滿,屈起小手指撓撓唇角,嘆道,「你怎麼竟沒有什麼病,反而十分強健呢?」

尉遲鎮正被她兩句「奇怪」嚇得懸心,聽了最後這句,心頭一寬,想要大笑,又覺得自己該大怒才是,兩種情緒交加,臉上表情就有點似笑非笑,哭笑不得:「喂,你這是什麼話?」

無艷回頭看他:「等等,別急,我忽然想到……」

她仔細地凝視他的臉,從額頭,眉眼,口鼻,下頜……一直看到尉遲鎮的胸前,那種目光太過直白,就像是面前的人沒穿衣裳一樣。

尉遲鎮一震,本能地想用手擋住胸口,又覺得這個動作太過娘兒氣,強行鎮定,不動聲色問:「怎麼了?」

無艷思忖著,說道:「看你……臉色潤澤,身體壯碩,大概是練過武功的緣故,你的寸口脈實而不疾不徐,關脈充盈不張不馳,故而你陽氣充沛,中氣十足,陽火極盛,所謂『龍精虎猛』是也……」

尉遲鎮徐徐鬆了口氣。

無艷又說:「我看過的《難經》《素問》》《金匱要略》這些有名的診脈醫書……你陽火太盛,又是這個年紀,這種體格,最好『陰陽調和』一下,可若是與你行房的女子體質陰虛,就會虛不勝補,若是承受不住而一命嗚呼,也是有的。」

尉遲鎮難以置信,臉色從白轉紅,又從紅轉黑。

無艷一口氣說了這些,雙眸微微發亮,似是解決了個極大的難題:「故而就算你沒有病,也是會害死人的……但你不必怕,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我給你開兩劑葯調理身子,以後你找個身子康健壯實的女子,在房事之上再略加節制,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尉遲鎮眼皮跳了兩下,臉色青青白白一陣后,又變成原來那種面沉似水。

一直聽無艷說完,他才「哦」了聲:「原來是這樣啊。」

無艷嘆:「照我看是如此……但我對這方面所知有限,只是推測而已,若是師父或者大師兄在此,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她說到最後,忽然走神,臉上露出一絲思念著誰的表情。

尉遲鎮暗中磨了磨牙:「那麼,據你所說,先前那三個女人都是因為我行房無節制,才不幸殞命的?」

無艷點頭:「我說的對不對?」

看著她等待誇讚的眼神,那眼睛跟面容不同,生得委實是好看,亮晶晶地,如秋水盈盈,如星子爍爍,靈動清澈,很難想象這樣一雙至美妙眸,會生在這樣一張臉上,尉遲鎮一怔。

無艷伸手,在尉遲鎮面前一晃:「喂……」

尉遲鎮察覺自己的失態,忙掩飾般微笑,道:「很抱歉,慈航殿的無艷姑娘,我只是想跟你說,那三個新娘子,我連碰也沒有碰過她們……」

腦袋裡「嗡」地一聲,無艷覺得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你……你……」

尉遲鎮好整以暇地翹起腿來,順便展了一下自己的喜袍,目光極快又掃了掃某處,嗯……已經平復下去,極好,情況仍舊都在掌握之中。

尉遲鎮淡定地微笑,進一步解釋道:「我並沒有碰她們,更不曾行房,那麼……她們是怎麼『虛不勝補』的呢?難道我跟她們對面坐坐,便足以讓她們虛不勝補了?哦是了……其中有兩人,我連見也沒見過,因為我……」

尉遲鎮欲言又止,忽然警醒地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話多了,無端端要把自個兒的事向這個才認識不久、來歷又如此神秘的人抖摟出來:這些話,他連至親之人都不曾說過。

真真咄咄怪事。

「連見也沒見過?」無艷眨眼,迷惘,且失望。

尉遲鎮淡淡地,惜字如金:「嗯。」

無艷半信半疑,抬手抓了抓頭,疑惑:「可是、怎麼可能……」

尉遲鎮正在用「你是個庸醫」的眼神看她,忽然臉色一變,目光掃向窗口某處,然後他忽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探手,將無艷一抱,順勢把她壓在床上。

無艷正冥思苦想,身體就被尉遲鎮壓在下面,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抬眸正對上男人深邃的眸子,不由問道:「你幹什麼?」

回答她的,是一根有些粗糲地長長手指,及時地壓在她柔軟地唇瓣上。

無艷覺得異樣:「唔唔……」低嗚兩聲后,努起嘴頂了頂那根手指。

尉遲鎮急忙化手指為手掌,手心壓在她的唇上,又低低在她耳畔說道:「噓!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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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與天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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