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花魁玉無瑕

梁山伯和荀巨伯一起拿了二十兩黃金去枕霞樓贖人去了，祝清風還坐在寢室里聽祝英台瞎教訓說什麼做人不能沒良心的大道理,只不過耳朵上是在聽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去哪裡了。

祝英台其實心裡過不去,讓梁山伯去逛青樓真的好嗎。坐著倚在門框上，祝英台自皺著眉顧對祝清風問：「清風你說我是不是不該讓山伯去枕霞樓啊，唉,那種地方真是……清風，清風？」

祝英台自顧說了這麼多話,卻一直沒有聽到祝清風的回應，忍不住回頭一瞧，竟然發現祝清風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祝英台起身跺跺腳哼了一聲，暗道一聲真沒良心，但還是走進屋子到床榻上拿了毯子給祝清風蓋上，自己心中著急又跑回了醫舍。

祝清風這一覺睡醒已經近乎傍晚時分，起來時才發現寢室里根本不見了一個人影，沒來得及揉揉壓得發麻的胳膊，將身上的毯子扔到床上，祝清風趕緊就跑去了醫舍。跟蘭姑娘一打聽才得知，枕霞樓不放人，谷心蓮並沒有被贖回來，眼看天色將晚，梁山伯知道絕對不能讓谷心蓮再青樓里過夜，於是就和荀巨伯一起再回來的路上想了一個爛主意。在書院里找一個男扮女裝比谷心蓮還要漂亮，功夫身手又好的人去青樓把谷心蓮換回來，左思右想書院里符合這兩者條件者的只有祝英台和祝清風，祝清風功夫最好，原本是荀巨伯心目中的最佳人選，但是祝英台死活不同意。但抵不過到谷大娘和蘇安他們苦苦相求，於是就心軟的自己出馬了。

祝清風聽罷拍拍腦袋暗道一聲糟糕，趕緊又騎馬追了出去，那麼大的枕霞樓門房戒備肯定森嚴，一旦進去了是這麼容易逃出來的嗎？

枕霞樓的方位祝清風聽鄭希琪說起過，枕霞樓位於杭州城東首，離著尼山書院腳下不算很遠，也就是多轉幾條街的距離。再轉出一條街道行至尾端，『枕霞樓』那五顏六色鮮艷的大招牌便清晰的出現在眼前，翻身下馬，匆匆將馬拴好，祝清風一分鐘都不敢耽擱，推開熱情迎上來的小廝，就踏入了內園中。

此時的枕霞樓院內十分熱鬧，轉過擋在內院中間屏牆，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院內三面兩層的亭台樓閣，院中間最顯眼的是一方紅毯鋪就的大方台，是平時恩客們看女妓跳舞唱歌的地方。而此時祝英台就穿了身粉紅色的束腰長裙站在台上翩翩起舞，頭上珠釵遍插，裙擺搖曳，纖纖細腰輕扭，帶動兩袖翻飛，青蔥玉指輕翹，回眸一笑，驚艷了多少看官的心神……

傾城一舞，粉妝玉雕，馥郁驚艷，連祝清風都要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上一眼。直到旁邊恩客激動著直吵吵要散盡家才也只要將台上之人娶回家時，祝清風方才猛然回過神，看清了在祝英台身後靜靜撫琴想看又不敢看祝英台跳舞的人，正是貼了鬍子的梁山伯。祝清風心中的火氣自然上躥，剛想上去把祝英台拽下來，就聽到了旁邊荀巨伯和老闆娘的談話。

同樣貼了鬍子打扮了一番的荀巨伯從袖子里掏出一張所謂台上姑娘的賣身契，跟旁邊一直看著跳舞姑娘讚不絕口的老闆娘商量：「怎麼樣換不換，這是這位姑娘的賣身契，谷心蓮的呢？」

老闆娘一直「妙極妙極」笑的合不攏嘴，從袖子里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旁邊小廝吩咐：「快去我房間把谷心蓮的賣身契拿來，然後吩咐人去後院把谷心蓮給放出來。」

祝清風想了想皺皺眉並未出聲，隱身在看呆了的眾人之後，悄悄跟著那老闆娘那小廝入了她秘密藏枕霞樓的女妓們賣身契的地方。

看守房間的人，因為知道枕霞樓又來了個傾國傾城的跳舞姑娘，都跑去看姑娘跳舞了，祝清風悄悄跟著人進了房間，待那小廝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精緻木盒的時候，祝清風使勁一記手刀就將那人劈暈過去。從他手裡拿過鑰匙將盒子打開，發現裡面盛滿的果然都是姑娘們的賣身契，匆匆找出谷心蓮和黃良玉的賣身契之後，祝清風剛想將盒子鎖上，想了想又將那一摞紙都揣進了懷裡。

第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事情，祝清風心中有些緊張，將禮盒放回，房門反鎖好，祝清風一刻也不敢停留，趕忙翻窗跑了出去。

路上，祝清風拿出谷心蓮的賣身契皺眉想了一會兒，方才認出上面瘦弱繚亂的字跡竟是出自王藍田之手。原來在書院里王藍田也看上了谷心蓮的美貌，奈何谷心蓮心性倔強絕不願委身侍於王藍田，王藍田多次強硬騷擾未果，惱羞成怒之下，就以洗壞衣服要賠償之名要求谷心蓮畫押還債，谷心蓮一個不妨就中了王藍田人的圈套，親手畫押之後，王藍田反將原本的內容撕掉換成了賣身契，所以才有了谷心蓮一大早被抓上青樓這齣戲。

「祝大哥？祝大哥救我！」祝清風剛剛裝作淡定的轉出內院，就聽到了谷心蓮的叫喊。祝清風抬眼一望，就發現心蓮姑娘被兩名小廝拉扯出來，谷心蓮猛然看見祝清風心中激動之情可想而知。

祝清風心中暗暗深吸一口氣很自然的走過去，拿出谷心蓮的賣身契對著兩人眼前一晃，道：「這是老闆娘讓我去拿的姑娘的賣身契，你們拿回去給她。」祝清風正愁著把賣身契還給老闆娘而不引起懷疑呢。

谷心蓮愣了：「祝大哥，你、你讓我跟他們走！」

祝清風點點頭：「你跟他們出去，老闆娘自會放你離去。」悄悄湊上前低聲道，「梁山伯他們專為救你而來，先放你脫身，他們才有機會逃出去。」祝清風轉了一圈看的很明白，枕霞樓里幾乎每一處都有人看守，祝英台脫不脫得了身還很難說呢。

祝清風本來是為了大家著想，但谷心蓮聽完心中卻涼了半截，眼泛淚光：「不，我要跟你一起走！祝大哥，難道你不是專程來救我的嗎，你跟我一起走啊！」

旁邊有人，話不能說的太露，也不知道祝英台他們能頂多久，祝清風心裡也著急，她現在還在找枕霞樓的後門呢。將谷心蓮往外一推，祝清風也沒多想：「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你在這兒只是拖累！」說完不再理會谷心蓮，又轉身去找最保險的出路了，老闆娘能放谷心蓮從大門出去，祝英台可出不去。

谷心蓮看著祝清風匆匆離去，竟然沒有一絲留戀，心底驟痛，握緊雙拳，眼眸黯淡：「更重要的事，你有更重要的事，什麼事會比我的清白更重要！」

荀巨伯拿著老闆娘給的賣身契，拉谷心蓮出去的時候，谷心蓮心底還含了一絲幽怨，原本她還不想走，但一想起祝清風決絕的身影，以及荀巨伯的勸說還是先行離開了。直到祝英台一舞跳完，老闆娘找人真要將她安頓在枕霞樓後院的時候，梁山伯才想起來要拉著祝英台趕緊跑，一時間整個枕霞樓的大院房裡亂成了一團。

枕霞樓的後門就藏在後院花園，後院和前院隔了一個大大的長廊水池，祝清風轉上二樓看見他們兩個的時候，梁山伯正拉著祝英台在長廊上飛奔，後面跟著一群雜役武夫以及原本看上祝英台的嫖客們在瞎起鬨，兩人危機可想而知。

眼看祝英台被梁山伯拉著踩到長裙慌亂著急的跌倒又爬起，祝清風站在樓上，從懷裡拿出那一堆賣身契，清清嗓子朝著他身後那一群人喊：「大家聽著，這些都是枕霞樓姑娘們的賣身契，頭牌玉無瑕和那位跳舞的姑娘的都在裡面，姑娘們搶到就還你們自由，公子們搶著，這些姑娘們你們就隨便領回家了。」不理會梁祝二人的驚訝，祝清風將手中的賣身契夾雜著些許碎銀子全部扔了出去，嘩啦啦的飄落了滿地，一股腦搶賣身契的嫖客們堵住了那些雜役們的去路，場面更加混亂了。

說話間祝清風已經跑下樓去，拉起看見他還在發獃狀態的祝英台和梁山伯朝枕霞樓的後門逃去。三人剛剛轉到後花園的小樓邊，突然就被從小樓角邊拐過來的鄭希琪給拉住了：「後門有人把守，先進來躲躲再說。」

廂房裡裝飾的五顏六色，屏風簾幔掛了一層又一層，祝清風歇了口氣，問：「鄭希琪，不是讓你在客棧照看玉。。玉無瑕嗎，你怎麼會在枕霞樓。」

鄭希琪翻了個白眼：「她醒了之後非要離開客棧我有什麼辦法。」突然看見打扮的美膩的祝英台眼睛亮了亮，「小風，這位小美人是誰啊。」

「哎，公子自重！」梁山伯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擋在祝英台身前。祝英台可不在乎這是誰，歇歇過來之後才臭著張臉看著祝清風問：「你怎麼在枕霞樓，這是你來的地方嗎？你怎麼認識這種浪蕩子，你……」祝英台訓斥的話還沒問完，目光突然就被躺在床上的那人給吸引了。臉色一變，祝英台瞪著眼睛走到床邊，不敢相信的試探喊出口：「玉、玉姐姐！」

玉無瑕趕忙羞得低下頭，「英台！」祝清風上前拉住祝英台，順勢擋在玉無瑕身前，臉上有些不忍，祝清風真的不想讓祝英台看見玉無瑕啊。

祝英台一把將祝清風推開，猛然走到床邊盯著玉無瑕激動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

「我、我……」玉無瑕面色蒼白，羞愧難當。祝清風害怕她再受刺激，趕緊有上前去將祝英台拉開，鄭希琪和梁山伯都不明所以，鄭希琪先湊過來好奇問：「哎，小美人也認識玉無瑕？」

「玉無瑕！」祝英檯面色一凜，看著玉無瑕的眼神已又激動變成漠然，「原來你就是枕霞樓的頭牌，花魁娘子玉無瑕啊！」

「玉無瑕，好個玉無瑕啊！」祝英台心痛的步步緊逼，握著玉無瑕的肩膀晃道，「我問你，我的玉姐姐去哪了，那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玉姐姐去哪兒了！你把她還給我，還給我啊！」

玉無瑕眼中滿是苦痛，卻在面對祝英台的逼問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渾身無力的倚在床邊，淚流面滿。「祝英台，你別太過分！」祝清風擔心玉無瑕被刺激的再尋短見，趕緊上前去將祝英台拉開。

「放手！」狠狠的將祝清風的手推開，祝英台心中難受，怎麼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過分？祝清風，你明明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呵，我真笨，只前竟然會冒著被趕出家門的危險，幹了這麼件蠢事，原本我以為成全一對神仙眷侶，沒想到卻造就了一個芳名遠播的花魁娘子……」

如果馬文才在這兒，一定會冷笑著說祝英台一句：你做的蠢事兒可不止一件。其實祝清風心裡也想說來著，但是她也知道祝英台也是真的傷心了。

祝英台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她第一次親眼見到自己曾經親手用心編織的那個美夢，無情的破碎了，她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些事情的發展軌跡，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那個美好的樣子，她第一次有了一個自己接受不了的殘酷的事實。

讓她原諒？休想，她這輩子也不會原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