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此樊明

竹林里，蟲鳴陣陣，只有這個時候，才能感受到夏夜裡的一絲涼意。

抬頭看著天空，新月如鉤，繁星燦燦，水重若心裡暗嘆，要是沒有眼前這些糟七糟八的事情，該多好，這樣美好的景色，真是難得一見。

正思忖間，一道黑影閃了過來，水重若微微挑眉，似乎早已料到。

來人正是當初傅長俊撥給水重若便宜行事的兩個中寧衛之一，常平。

只聽常平低聲說道：「啟稟相爺，據小的打探到，今日原本是樊明七姨太的生辰，傳聞樊明極為寵愛這位姨太太，所以早早地就預訂了回春樓的戲班子，還給她在奇珍居打了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面」。

用餘光微微一掃，只見水重若正閉目養神，常平又低下頭去繼續說道：「這位姨太太也是個厲害的主兒，仗著自己受寵，竟跑到主母面前去炫耀。」

說到這裡，常平有些不自在，這些都是后宅婦人的事情，他堂堂中寧衛居然去打聽這些瑣事，真是殺雞焉用牛刀？

心裡正嘀咕著，耳邊便飄來一句話：「看來本相倒讓常侍衛受委屈了，畢竟閣下可是皇上的親衛。」

常平聞言，頓時一個激靈，自己的心思竟被水重若看透了，相爺怕是在警告自己，再怎麼說自己也不過是個侍衛，官階不過五品，而水重若可是官居一品的當朝權相。

當下常平便收斂了心神，語氣更加恭敬地說道：「樊夫人的身子一向不太好，七姨太這麼一鬧，夫人當場就被氣昏過去，院子里頓時鬧開了，成了一鍋粥。管家眼見形勢不對，這才匆忙跑去客廳去請樊大人」。

輕輕一嘆，水重若抬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常平問道：「現在樊夫人怎麼樣？」

常平搖搖頭，答道：「聽說情況不太好，夫人久病多時，鮮少出現在大家面前」。

頓了一頓，常平有些猶豫地說道：「不過，那位七姨太倒是沒有受到什麼處罰，只是被禁了足」。

水重若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常侍衛辛苦了，天色不早，下去歇息吧」。

常平躬身行禮后，告退而去，水重若盯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一直坐在一旁當背景板的肖大少爺終於說話了，「原來那日樊明就為了這事兒，才匆匆撇下我們走的」。

斜睨了他一眼，水重若「啪」的一聲將手裡的茶杯摔得粉碎，轉過頭冷笑道：「阿琮，看來樊明是將本相爺當成了傻子」。

慢慢走到石凳前坐下，悠悠地說道：「本相剛到，他樊明就去賑災。去他府上吧，他就安排了這麼一場大戲給本相看。他樊明位列安州督總之職，官居三品，由先皇親自委派。」

話鋒一轉，「而本相，新官上任就被派來安州，只有破令牌一個，隨行中寧衛兩人，還有一道便宜行事的聖旨，他樊明至於在本相面前唯唯諾諾，噤若寒蟬嗎？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呢，他做給誰看？」

「還有，樊明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員，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代天子司牧一方，以他的能力，能將后宅之事鬧到本相面前？寵妾滅妻？還弄得灰頭土臉的？還算是個男人嗎？」

肖琮聞言，只覺得喉間一噎，半響說不出話來，只得嘿嘿一笑。

水重若似還沒有盡興，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大，雙手做茶壺狀，大有潑婦罵街的勢頭，嘴裡嚷嚷道：「再者說，本相問他，如今安州遭災甚巨，該如何應對？誒，他樊明好歹也是安州父母官，之一吧，怎麼什麼事情都要推給李鶴白？那還要他這個督總來幹什麼？乾脆回家賣紅薯得了」。

末了，還恨恨地說了一句，「真是豈有此理，奴大欺主啊！」，然後猛地灌了一大杯冷茶，水重若方才施施然起身，向房間走去。

肖琮雖然見過水重若無賴俏皮的樣子，卻從未見過這麼一個長得跟神仙一般的人兒，如此這般撒潑罵街，連悍婦都沒得比，不由當場呆立一旁。

誰也沒有注意到，水重若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嘴角微微彎起，心裡暗自得意，小樣兒，本少爺雖然不會武功，可鼻子靈得很，以為你們藏得隱秘，我就發現不了你們，兩路小兔崽子。

當晚，水重若睡得很香，一夜無夢，許久都沒有睡得這麼踏實了。

當晚，據說從督總府的書房內傳來一陣低聲怒罵，還有稀里哐啷的聲音，響了足足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丫鬟們打掃時，抬出來滿地的瓷器碎片。

當晚，據說督撫府里，李鶴白大人的幕僚，閻思唱了一整晚的《鵲橋關》，聲音纏綿悱惻，溫柔繾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