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下午有一節音樂課，全班去到聲樂教室。這是一個一排排階梯逐漸增高的大房間，進門的左邊就是講台和黑板，角落裡放著一台普通鋼琴。每一級台階上都擺好了桌椅，同學們各自坐下。

只見雷老師在台上宣布：「我們學校準備組織一個合唱隊！校長特別交代：隊員必須要在全校範圍內選拔——所以今天我要請大家一個個上來，每人唱一首歌，就算是……初試。進入合唱隊的同學，將要代表學校參加市裡的一些匯演或者比賽。大家稍稍準備準備，待會兒好好表現！我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好聲音的！」

jinxiu市不但經濟發展的步伐緊跟形勢，而且市裡各區的文體娛樂活動，也是豐富多彩——各單位間的活動交流很是頻繁：常有切磋各種球技的友誼比賽，或者文藝晚會。

教音樂的雷老師個兒不高，有些瘦小。不過聲音尖銳，平常說話也端著美聲發音方式，加之字正腔圓，全班都聽得清清楚楚！一眾男生群情激昂，摩拳擦掌，急欲表現一回。之前嚴光獨佔鰲頭，接連拉風搶鏡；又有張文足球天賦出眾，入選校隊征戰全市的「青年杯」，不少女生也對其青眼有加——這次輪到比唱歌，終於盼到有露臉的機會了！總不能全班男同學的風光都讓這兩人給佔了。

雷老師留出幾分鐘，讓所有人都調整好之後，按著座位順序一個一個上到講台，面對全班師生獻唱——大部分女生都中規中矩，儘管沒受過任何聲樂訓練，但少女婉轉甜美的歌喉依然動聽。有些男生則唱了黃家駒的《海闊天空》、《真的愛你》等等勵志溫情的廣東歌，倒也博得陣陣喝彩。最有趣的一位男生：表情誇張搞怪的唱了一首《大花轎》！引爆全場——學友們開懷大笑，連雷老師都不禁莞爾。

嚴光剛聽到老師公布的事項，心裡就喜不自勝！暗想：這次又要大顯身手了！當其他同學在台上演唱時，他早就想好了要唱什麼歌。雙手在桌上虛按鋼琴和弦，默默在心裡過了幾遍。張文見他對周圍一切漠不關心，只是雙手十指在桌上點來點去，好奇的問：「你在幹嘛？練龍抓手？」

「我這龍抓手練了好幾年！今日要名揚天下！」嚴光口中說話，手上依然沒停。

「看來這武林盟主之位，閣下是志在必得了！」張文也打起了武俠腔。

「承兄台貴言！」倆同桌志趣相投，很有共同語言。

待輪到嚴光的時候，他自忖已有十足把握。緩緩起身，走到雷老師跟前，小心問道：「老師，我可以用鋼琴嗎？」

「哦？你會彈？你要自彈自唱？——用吧……」雷老師見這學生滿有信心的模樣，倒也想看看他要怎樣表現。全班登時一片竊竊私語，一幫男同學見有人居然要鋼琴彈唱，各人花盡心思的賣力表演，眼看就要被他的風頭蓋過，都希望他是虛張聲勢，徒有其表，弄砸了，丟個大臉！

「謝謝！」嚴光微一點頭，慢慢踱到鋼琴前坐下。此時所有的焦點都在他一人身上，一屋子的人都在靜靜候他開始。嚴光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胸間的心情澎湃。抬眼一望教室，全是期待的神情。眼光遊走到余珊珊時，見她更是一臉關切。心想：今天讓你也驚艷一回！看我的手段！

他右腳對好踏板，雙手走了一遍前奏的和弦級數。右手最後爬完那段經典前奏的音階，

左手和弦回到一級——「輕輕的我將離開你……」這首《大約在冬季》是他和黃寅唱過的，輕車熟路，而且嚴光在初中，就已經開始了自主的氣息練習。無論演唱技巧；還是歌曲段落之間的換氣處理，都遠非尋常高中生所能及。配上清麗悅耳的鋼琴伴奏，再加上在教室里密閉空間的天然迴音效果——一台現場演唱會的感覺，讓所有人都聽得如痴如醉。

雷老師在酒吧里常見到這樣的彈唱表演，但在她自己班上的學生當中，竟然也有這等人材，她卻是始料未及——要知道「jinxiu一中」不是藝校，也不是音樂學院！家長把孩子送到這裡，就是為了考大學的！雷老師暗暗驚嘆茫茫人海，藏龍卧虎！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一旦坐在鋼琴前，一開口唱歌，就迸發出這般的震撼力，如此巨大的反差造成的心理衝擊，令她不由得格外凝神傾聽。

這時，嚴光已唱到最後一句「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拖長了結尾的顫音漸漸轉弱，氣息仍然保持平穩沒有絲毫的走音，同時雙手爬完一段漂亮的分解和弦，最終手指落在高音1上——曲終人未散，餘音仍繞樑！片刻的鴉雀無聲之後，雷鳴般的掌聲、尖叫、呼喊、口哨混做一團，震耳欲聾！連雷老師都在為他的演唱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