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朱耀千睜大了雙眼,看著一身血肉模糊的王廣,又看著楚雲軒和徐冷仁二人。
半晌,既不出招,也不說話,竟似在思索著王廣話中的分量。
楚雲軒心中有感,又見朱耀千如此,踏前一步,朗聲說道,「朱耀千前輩,在此我尊稱你一聲前輩,便是對你剛才的那番詰問的讚賞。不管如何,我早已看出前輩深陷此處定有苦衷,與其說您在質問我們,倒不如說您在質問自己!誠如這位前輩所說,我們是不過為了自己所認為的對而去行動,前輩既然認為赫蘭胤什是錯,又何必再去幫他?倘若有什麼難言之隱,告知我們,我們定不會袖手旁觀!」
朱耀千更是訝異了,他望著楚雲軒,冷冷問道「我可是你的敵人,方才還想殺了你們。縱使如此,對於我的難言之隱,你也不想袖手旁觀嗎!」
楚雲軒毫不遲疑地點頭。徐冷仁雖想說什麼,卻被王廣按住。
朱耀千雙目閉上,竟是笑了起來。
「好小子!好小子!以此為一賭,誰又說是莽撞呢!」
眾人皆未聽明白他此語之意,卻聽朱耀千又道,「你們走吧。」
三人對視一眼,都露出莫名的神色。
朱耀千向著他們走去,三人默默後退,謹防他有什麼突襲。然而朱耀千走到他們原先待的位置時,竟是走進了牢里,他把門關上,鑰匙拿在手中,又道,「諸位,我朱耀千就是做了再多惡事,卻也還算守信,快走罷。」
三人不再猶豫,雖是疑惑卻都不信他在牢中還能使出什麼花招,況且以他們三人的武功,尤其是徐冷仁和王廣還受著重傷,朱耀千若想殺他們也用不著如此。三人主意一定,俱都走了過去。
走過鐵欄之時,楚雲軒心有所動,停了下來,對著牢中的朱耀千抱拳示意。
「楚雲軒。」朱耀千這時又開口了,「我方才之所以能破了你的逆殤掌,是因為你不了解我的武功。要知道,我的『夕鶴指』可是招招中穴,而你的手掌之中也是有穴道的。」
楚雲軒這才領悟,原來剛才朱耀千是點中了自己手上的穴道,內力才能突破「堤壩」洶湧而去!
「世上沒有任何一門武功無敵於世,你要牢記。今年的許國,必不安分,而解救之人,說不定便是你楚雲軒!」朱耀千又說道,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楚雲軒不知為何,心中一痛。徐冷仁拉了拉他,道:「快走吧!」
楚雲軒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去。
朱耀千默默站於牢中,聽著他們遠去的腳步,兩行清淚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龐留下。彷彿他是在此贖罪一般。
沉默良久,哭泣良久,心中念道,「孫兒,爺爺錯了!爺爺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你的命運就交給你自己,就像那個少年一般,去闖蕩一番吧!」
接著便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在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就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獨自前行了……其實爺爺早就該放手了吧!」
想著想著,又止不住眼淚的決堤!
然而,突然間他的眼皮一跳!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打開牢門,飛速奔跑在走道上,越過兩個趴在桌子上的官兵,登上階梯,拉開鐵門……
***通明!
外面全是火把!
自己的身前是一堆灰頭土臉的人——正是藍天鏢局的人們,看樣子是被楚雲軒他們放了出來。
而楚雲軒、徐冷仁和王廣三人就站在這些人的前方,似乎在和誰對峙著!
赫蘭胤什!
在他們正對面,赫蘭胤什一手拿著刀,一手扣住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的脖子,旁邊……是另一個自己!只是他雙手被捆綁著,被兩個官兵押著!
一大圈官兵圍著他們,各個手中拿著火把,把這一片黑暗驅散了起來,如同白晝!
楚雲軒雙拳緊握,低聲道,「小棠……」
小棠的目光直直盯著他,眼神複雜,卻似乎在說著抱歉。
時間倒回。
凌龍易容而成的朱耀千,抱著小棠躍過高牆,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們正落在兩隊巡邏之人的中間!
「什麼人!」一聲爆喝之後,響起一串呼哨,道路的兩端迅速涌過來十數隊人馬,把他們二人圍的可謂密不透風。
凌龍早就在小聲的向小棠抱怨了,「想不到這一道圍牆之內就有這麼多的守衛,我們這樣闖進來真是下下籤啊!莫非他們已經知道有人要劫獄了?」
小棠也低低地回道,「非也,一個平日作惡的府尹,在自家門口擺上這種守備才不見怪。」
凌龍驚道,「莫非小棠姑娘你早就知道?」
小棠撇了撇嘴,心裡對凌龍有些過意不去,她確是早就料到如此,心裡琢磨著楚雲軒定然不會貿然像這樣衝進高牆。但是單單等待守備的疏漏,恐怕是沒可能的。雖然小棠並非僅僅因為這個才來此處,但沒有說破而任憑凌龍這般倒的確是故意為之。想來楚雲軒現在已經趁著這個當口潛進去了。
心裡思忖,嘴上卻只說著,「我也只是猜測,不過這並無大礙,別忘記你現在的身份。」
凌龍「哦」了一聲,挺直身子,四下都是拿著剛剛燃起火把的士兵。一旦看清他面目,俱都行禮,「原來是朱侍衛!」
凌龍模仿著朱耀千的神態聲調,淡淡地說,「不必驚慌。老夫省了些道路罷了。」
周圍的官兵迅速的散了,只留下最初巡邏著的兩隊人馬。
「還真的有效啊,這老頭的震懾力還挺大!」凌龍心中暗暗得意。
小棠則開始表現出一付害怕、無助而又絕望的樣子。
「不知這位姑娘是……」官兵又問。
「哦,這事說來話長,大人現在人在哪裡?」凌龍道。
「回稟朱侍衛,小人不知,您難道不知嗎?」官兵看似隨意的問著,但凌龍早就聽過小棠吩咐,天華城的官兵不可小覷,要小心應付。
於是又道,「老夫被命留在鏢局對付鏢局餘黨,哪裡知道大人現在何處?」
「是,小人愚鈍!」官兵擺出一副羞愧的樣子,卻繼續盤問著,「那,不知大人身邊跟著的幾位弟兄現在何處?」
凌龍心中暗笑,「你小子果然不相信我,明明知道朱耀千在哪裡,還要擺個烏龍局讓我去跳!」
但面不改色,侃侃說道,「鏢局餘黨不知從何處找了幾位同黨,我們與之苦戰一場,他們都死了。」
官兵露出狐疑的神色,「可是小人看朱侍衛身上並無苦鬥痕迹呀……」
「廢話!」凌龍裝出生氣的語氣,「老夫的功夫又如何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那官兵急忙賠笑,「是,是,是!」
「罷了。餘黨之中留下這位姑娘,我自是把他帶回交給大人處置。大人現在何處?」凌龍一把把小棠推倒在地,雖然這也是小棠的安排,但凌龍這一推太過急促,小棠身子不穩,摔了個結識!
她呻吟一聲,借勢假作哭泣,「你們這幫惡人!」
凌龍看她倒的那麼「逼真」,心裡還暗暗佩服,「小棠姑娘真是厲害,演的如此逼真。」
官兵見狀則道,「這小人當真不知,隨大人回來后,小人就在此巡邏了。」
凌龍「哦」了一聲,「罷了,老夫自去尋找,你們接著巡邏罷。」
那官兵剛道一聲是,另一隊中的隊長便說道,「朱侍衛,小人巡邏之時,看到過大人的身影,像是回到別苑了。」
別苑是什麼地方?凌龍心中疑惑,想來就是他們住的地方吧!又不敢露出疑惑神色,便道,「知道了。」
那官兵又說,「不如小人帶領朱侍衛前去,正好小人也要前去巡視。」
凌龍心想這可不行,得去搜尋兩樣「證物」才好,但是自己既然說著要去找赫蘭胤什,對方又正要去巡視,自己又該怎麼拒絕呢?但轉念一想,在別苑的話,起碼是在屋中休息,官兵巡視大概也不會巡到屋中,到時候假裝去找赫蘭胤什,等他們巡視走開后再轉到別的屋子去就罷了。
想了一圈,嘴上卻得裝作混不在意的「嗯」了一聲,扶起小棠,假作扣住她雙手道,「走罷。」
「是!」那官兵向另一隊官兵說了些什麼,帶著凌龍二人向府內穿去。
一路無言。
三個官兵就在身前帶路,凌龍和小棠也不敢交流,身旁建築林立,但大都長相相同,偶有花草小院,也只能算是裝飾。
官兵兀自在前帶路,也不再問話,只是七拐八繞的,不一會,凌龍已經分不出方向了。
走了許久,相似的建築物突然消失,眼前赫然出現一片平地。
但這片平地只有死氣沉沉,卻不像人住的「別苑」,而再向前看,平地中央站著幾個人。
雖然素未謀面,但看到赫蘭胤什那張奇怪而又透著危險的臉時,凌龍立刻便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想不到赫蘭胤什就在外面,這下可和自己的預想不同,再看小棠,神色嚴肅,面上也不太好過。
但既已如此,也不得不見機行事了。
赫蘭胤什卻先開口了,「朱耀千,啊,不對。不知該稱呼你為什麼,你有這種膽量闖進天華府,沒想到卻這般笨拙!」
凌龍和小棠聽的心驚肉跳,赫蘭胤什難道看出來自己是假冒的?
無須懷疑,身旁忽然多出來一大片官兵!
身後的官兵也後退數步,拿出刀來對著他們。
小棠心中驚訝,「這怎麼可能?難道朱耀千一早就知道凌龍的易容術,早就設下了這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