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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丹來自一個單親家庭,一直跟著爸爸生活。她爸爸是一名大客車司機,聽說孩子離校出走,急得開著大客車直奔學校。十幾位老師連同馮丹的爸爸,分頭到汽車站、網吧等一切可能的地方去找。
馬路上,方心寧幾乎是在跑。他見人就問,你見到過一個小女孩嗎,十一二歲,穿一身紅白相間的校服?他實在太著急了,甚至不能顧及自己的舉止是否適宜。路人多數出於同情還能回答他的問題,但也有的只是用懷疑的目光審視他,並不跟他搭腔。
一個老太太就說了,你看你,不好好看孩子,丟了你又急,早急不就丟不了了?
另一位老太太也說風涼話:最近老聽說有拐騙小女孩子的,你沒看電視上講?
旁邊的人一塊兒起鬨,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起他來。
轉眼間,他成了一個極不負責任的家長了!
方心寧憋住心裡的火氣,還是一個勁地去詢問。他多麼希望經過他身邊的孩子就是馮丹。
真的要崩潰了!倘若此時有個知心人在跟前,他一定借下肩膀大哭一場。
一路尋來的紀紅飛與他碰到一塊兒,看他臉色難看,勸他說:「馮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不會有什麼事。她說不定這會兒自己返校了呢,我打個電話問問學校。」
眾人的找尋一點兒結果沒有,大家都沒了主意。
方心寧更覺得後背發涼,只是這樣漫無目的地找著。
晚上8:00,程校長接到馮丹姑姑的電話,說馮丹在她家裡。方心寧聽說后,真想馬上見到馮丹,狠狠批她一頓,就連她的姑姑也不能放過。做為一個成年人,你做姑姑的難道不知道整個學校此時都找瘋了?為何不早一步打電話?
事不宜遲,方心寧與馮丹的爸爸忙趕過去了解情況。程校長讓紀紅飛也一塊去,說女生由女老師來談話效果更好一些。
馮丹此時正在她的姑姑家悠閑自得地看電視,一見爸爸,臉色變得也快,哇地一聲哭起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爸爸帶著一股氣惱,責問她為什麼偷偷離校。馮丹脫下襪子讓爸爸看。她的腳上起了老大一個水泡,看了是讓人挺心疼的。馮丹的爸爸可不管這些,只是一個勁地責怪,咒罵。方心寧只好反過來勸他。
馮丹的爸爸再三地向方心寧道歉,述說孩子如何嬌慣,如何對不起學校,對不起老師。馮丹的姑姑則在一邊埋怨自己的哥哥太狠心,說孩子這麼小,怎麼忍心讓她住校?
這時的方心寧能做的只是息事寧人打圓場,哪裡還想著去批評別人,彷彿自己才是那罪大惡極的一個。
紀紅飛把馮丹叫到一邊勸了很長時間,鼓勵她不要被這點小困難嚇倒。馮丹此時也開始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承認自己錯了。也許是她太缺乏母愛了,紀紅飛對她溫和的勸說,竟然將她剛才的的委屈一掃而光,代之而來的是滿臉慚愧,不斷向方心寧道歉。
方心寧也想起來,馮丹也正是那天早上因拖拉而挨訓學生之一。方心寧在心裡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評:軍訓的枯燥勞累是馮丹當逃兵的一個原因;而自己的嚴厲,自己的急於求成,不也正是她不敢把自己的傷情告訴老師的重要因素嗎?馮丹的爸爸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若是遇上個不通情理的,他會反過來指責你管理不到位。前些時間,某校幾名學生挨老師批評后出走,班主任沒有及時發現,結果他們相約去一個小水庫戲水,其中一人不幸溺水而亡。出事後,該生家長天天去學校里鬧不說,那位班主任差點兒因此被判了刑,經多方說和終於賠了幾萬塊錢了事。可事情無論如何處理,對於失去生命的孩子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此類事件在全國各地時有發生,想想都讓人覺得后怕。
教訓是深刻的,方心寧也從中學到了很多,現在面對的學生也與自己上學那會兒有諸多不同,要善於觀察,勤於總結。馮丹出門很久自己才知道消息,這就是工作上的疏忽。他想到,要讓學生之間形成一個組織嚴密的團體,無論誰有什麼問題,自己都可以在第一時間知道。
好在馮丹按要求返校了。考慮到馮丹是一名女生,面子薄,而且是破了水泡歸隊訓練,方心寧就給她保住了這個秘密。如果讓大家都知道了她當逃兵的事,她可能更受不了。
紀紅飛回到學校仍然憤憤難平。就在到處找馮丹的時候,她跟張風差點兒跟一家網吧的老闆打起來。原來那網吧的老闆一聽說是老師來找學生,說什麼也不讓她進去,還指給她看張貼在門上的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地寫了這樣幾個字:老師與狗不得入內。這不是明著罵人嗎?張風是個網路迷,高級的遊戲玩家,以前也沒少出入網吧,但這種情形,他還真是第一回見。據他分析,這個老闆要麼當年不是一個好學生,對老師有一股永生消不了的怨氣,要麼他的客源主要是學生,怕老師找來影響他的生意。但不管怎麼說,這對每一位看到這句話的老師來講,都是很難接受的。
方心寧說,裡邊肯定有未成年人上網,打個電話舉報他!紀紅飛說早打電話了,查沒查不知道。
生完了氣,她還不忘建議方心寧跟這些學生慢慢來,孩子們太嬌氣,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方心寧點點頭,對她說:「今天多虧了你幫我。」紀紅飛說:「不用這麼客氣啦,我們……是同事嘛!」
紀紅飛的熱心與細心,讓方心寧不能不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