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從龜奴到茶壺

36從龜奴到茶壺

第二日,唐鷹當真去當了那小茶壺,拎著個瓦罐茶壺就上了崗。

他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了出來,自己莫明其妙到了這百花樓的窩著,百分之百的是在避禍。至於具體在躲避什麼,唐鷹猜不出來。但能猜到的是前一位唐鷹惹下的禍事肯定不小!

從蘇容不經意表露出來的信息里能證明自已現在這具身體的家族地位不低。不低說明什麼?古代不比現代,輕商重學,人們更看重名望與官位,這即是說明家族裡多半有人是官身,而且官位不會低到哪裡去。而官,通常都是有特權的。家有特權,卻仍是要把自己掩人耳目的送到青樓來避禍——青樓是什麼樣的所在?可以想見前一位唐鷹惹下的禍事能小么?

因此蘇容的安排是先讓唐鷹大隱隱於市,造成一個燈下黑的局面,讓人不至於聯想到百合樓的卑賤小龜奴是那誰家的富貴的誰誰誰。可是,前唐鷹卻不懂蘇容苦心,不甘於以自己的富貴身份來做個低賤的小龜奴,如此才有了大鬧,然後被蘇容扣押在柴房,生病後嗚呼了變成了唐胤。

初到貴地的新唐鷹聰明是聰明,但受現代人人平等的思想長期熏陶,又受原唐鷹身體的混王魔王性格影響,心思嘛,謹慎是有,但遠遠不夠。如此就有了撲出救人,又玲牙利齒的表露得太過,以至於引起孫遠遙一行人注意的事。

目前的情況很顯然,蘇容是無法再把唐鷹拘在後院不露出世人面前了。多才的小廝已經讓孫遠遙生疑,總是避著不讓人見,更是增疑。如此還不如讓唐鷹大大方方的走出來,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不至於引發深一層的探究。

至於怎麼走出來,重新形成當初蘇容布置出來的燈下黑局面,其中就很有講究。也即是說走出來的人應該是如同路人甲一般的小廝,而不是唐家的那誰誰誰。

在這種情況下,倒茶小廝的身份就是個很好的掩飾。

青樓嘛,熱鬧程度絲毫不遜於酒店茶肆,成天也是人來人往的社會各類人士都有。其間更是有龜公、龜奴、護院、小廝雜七雜八的多得很,前一陣倒茶的小廝換了一張新面孔上來,又有誰會注意到?說白了便是他們的身份太過低賤,如同那大江里漂滿的浮萍一般,今天還是張三,明天便換作了李四,不會有人注意到其中的更替。

對於這一點,不僅是唐鷹想到了,蘇容更是提前一步想到了。因此百花樓的小藥罐搖身一變為小茶壺,精明的百花樓蘇二娘睜一隻閉一隻眼的只作沒瞧見,唐鷹便順利的完成了其中的過渡。

當然,在正式上崗之前是要有一番培訓的,現代是這樣,古代仍是這樣。眼下,唐鷹便仍是一身青衣小帽的小廝打扮,只是肩膀上多了一塊用來抹桌的抹布,打扮得龜奴不像龜奴,店小二不像店小二的正規規矩矩的聽師傅講規矩。

目前受限於時代的發展,這百花樓還沒有類似於茶博士之類的人物,只有倒茶師傅。說是教倒茶的師傅,其餘也不過是一個比較年長的倒茶夥伴,由於經驗頗豐,便由他來教唐鷹跑堂的技巧。

師傅姓陳,具體叫陳啥不知道,唐鷹只知道因為長了個圓溜溜如同懷胎婦人一樣的大肚腩,大家便稱他作陳大肚。也有人叫得文雅些,管他叫做陳十月,唐鷹琢磨了一陣才搞懂:瞧他那肚子,可不正跟十月懷胎的婦人一樣?

都說十個胖子九個心善,陳大肚也一樣,人不壞,就是嘴巴很嘮叨:「可別小看倒茶這件事,當年我在茶樓當了很長時間的小廝才學會這個本事。以前的師傅就誇我……」不啦不啦不啦,中間有近兩千字的自誇唐鷹都在走神,然後聽他又轉了回來:「倒茶也是講本事的,見了什麼樣的人,做出什麼的動作,怎麼喚人,怎麼伺候,該怎麼行禮,該如何看人,就算是曲個膝,樣樣都有道理。做得好,便有賞錢,陳大肚我當年五兩銀子的賞錢都拿過。做得不好,賞錢拿不到,挨嘴巴子也有可能。小藥罐,來倒杯茶試試。」

唐鷹連忙把抹布往肩上一搭,上前給陳大肚倒茶:「客倌,您是要打……」差點說成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猛地醒悟過來這裡不是客棧而是青樓,又滿臉堆笑:「客倌裡面請,走累了么?趕緊歇歇腳!來來來,朝這兒坐。」殷勤的服侍陳大肚坐下,又上來給陳大肚錘肩,笑得滿臉堆花的問:「敢問您是想聽曲兒,還是叫姑娘?不是我吹,咱們百花樓的姑娘,個個沉魚落贗,閉月羞花,無論點誰都不會讓您後悔。」又見陳大肚瞪眼不語,臉上笑得便更燦爛:「敢情是姑娘里有您的舊識么?且給小人說,小人立馬幫您叫來!」

整個表情,整個動作,活脫脫是在青樓混了十年不止的老油子!

陳大肚愕然睜大了眼,聽唐鷹說來說去眼睛就瞪得更大。

尼瑪,這小子太上道了!瞧那嘴巴麻利得,上下兩張嘴皮子直是翻,唬得自己差點就說漏嘴和二樓東廂的芍藥有好幾腿,讓他去叫去。

不行,不能中了這小子的招兒。陳大肚一瞪眼:「叫什麼呢?官倌?你以為你是店小二啊?要叫大爺!」

別說,唐鷹起初還真把店小二和青樓里的小茶壺之間角色搞混了,現在迅速切換回來,從善如流的道:「大爺,頭一回來還是常來?」

這聲大爺畢恭畢敬的叫得陳大肚心裡舒坦,擺起大爺的譜來從鼻孔里哼一聲:「頭一回來。說說,樓里都有哪些姑娘。」

「這您可問對人了。小人人稱藥罐子,卻有一個包打聽的綽號。」唐鷹眼睛一轉,笑道:「要說貌美,當選小荷姑娘,她呀,嘖嘖,小人說不好,您要見了才知道她美成什麼模樣。要說嘴兒甜會哄人開心,首選倩兒姑娘,無論您哪裡不痛快,只需三杯酒,一刻鐘,她就能讓您笑開花。要說伺候人嘛,嘿嘿,技巧最精通的當然是數十娘。她雖然歲數大點兒,但您知道,女人嘛,還是要有點生活經驗的才會伺候人。至於十娘會些什麼,嘿嘿……小人只這麼說一句,她軟功硬功都練了整整五年!」然後只笑不說,本來清明的大眼笑成兩條彎彎的縫,那表情猥瑣得,是個男人都懂。

陳大肚一時間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尼瑪是什麼人啊?一個專拉皮條的好龜奴的個中三味讓他掌握了個十成十!最可怕的是聽這傢伙滿口生花的吹得天花亂墜,在這百花樓里幹了七、八年活的他卻知道,從那人嘴裡出來的什麼小荷,或是倩兒,或是十娘,壓根兒就沒這三個人!但是他就是能無中生有的說得跟真的一樣,那一張嘴的本事,忒地駭人。

這是什麼,莫不是傳說中能說得白骨生肌的神嘴?

陳大肚重重的咳了一聲,壓抑住自己控制不住的就要掏錢打賞,讓他去叫其中一位的**,很矜持的道:「如果大爺我是常來呢?」

唐鷹立即切換成一臉戚戚狀:「陳大爺,您可算來了!如花姑娘日盼夜盼,終於盼到了爺來,正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如花姑娘要是知道您來了,心裡不知道會有多高興!您且坐會兒,小人馬上去通知如花姑娘,且在這裡喝著茶歇會,等如花姑娘打扮妥當就下樓來。或者,小人去給您準備一桌酒菜,讓你和如花姑娘和和美美的樂一樂?」

妖!太妖!沒這位如花就不說了,自己簡直被他唬得真跟什麼如花姑娘好了近三、五年似的。而且還忽悠得非常有水平,連什麼為伊消得人憔悴都出來了……儘管陳大肚聽不太懂,可那句不知道在哪裡拽的詩文,聽著就很有水平。

陳大肚張口結舌,愣了半天才又道:「下作!來點高雅的,如是遇上身份高貴的貴人或官家呢?」

唐鷹霍地收住笑容,伸手擦去嘴角的口水時猥瑣的笑容盡去。然後抬手整整衣領,挽了挽衣袖,又順了順發角,再轉眼時仍然在笑,笑容卻清逸而淡然,表情即不低賤自卑也不拿腔作勢,語氣即不殷勤熱切也不生疏冷漠,僅是恰到好處的淺笑曰:「您來了?這是剛沏好的薑茶,按您的吩咐加的淡鹽,試試可還合您的口味不?」上前倒好茶,負手靜靜的站在一旁,像是等待貴客飲了一口茶后才道:「天歆姑娘的琴藝又有了漲進,媚兒的舞姿也越來越有了柔媚無骨的味道,大人是聽曲還是賞舞?天字型大小廂房還空著呢,蘇大家專門為您留的。」

陳大肚徹底無語,半晌后才道:「讓你干這個真是委屈了你。你這樣的人我沒法教……也不需要我教,你出師了!」

「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

「那我可以上崗了?」

「你可以上崗了!」說完,陳大肚嘴角一抽,臭子小害人,連著他也鸚鵡學舌一般學著他說話。上崗?啥意思?這是哪個見鬼的地方的鳥話?

沒注意陳大肚師傅一臉鬱悶的表情。唐鷹心裡正大喜著,整張臉樂開了花。當個小廝好像不難嘛,電視電影里演了那麼多,他不過只是照著學一學而已,哪知就這麼輕鬆的過關了。話說他還活在現代的時候,那是家家有電視,戶戶通網路的時代。受數不盡的連續劇迫害——要知道天朝可是極其熱衷於翻拍又臭又長的古裝劇的,像啥新天龍八部,新射鵰英雄傳,新紅樓,新西遊,加個新字就以為不是在拾人牙慧。像這些玩意兒,早拍得都爛熟了。天天看,日日聽,想學什麼模樣的小廝,那模板都是現成擺在那裡的。卻不料隨便學一學,就把這大肚子師傅駭成這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剛才他學著扮小廝,是挺如水得水的,整體感覺就跟信手拈來一樣。莫非,跟年輕的孟婆姐姐給自己灌下去的那碗黑水葯湯有關係?穿越果然是有福利的啊,唐鷹不禁笑得越發燦爛。

陳大肚看著那張笑得燦爛如霞的臉,這才憶起是他真正的笑容,頓時好@黃色小說/class12/1.html一陣遍體生寒:這人,得多妖,才會扮什麼像什麼?尼瑪,好嚇人,真不願意和他多呆一會兒……

「那我什麼時候上崗……呃……上班,也不對,開始幹活?」

陳大肚只覺得胃疼得厲害,下意識把眼光轉向樓上的一角。

樓上角落裡,蘇容和雙魚隱在暗處同樣看得遍體生寒。雙魚猛揉著眼睛,驚恐萬狀的道:「不是吧,我只提醒他一聲扮小廝,他就厲害成這樣?要不是我親眼看到,還以為他已經在這樓里倒了十年不止的茶。」

不止是雙魚,蘇容也是糝得慌,控制不住的搓揉胳膊上被寒起來的雞皮疙瘩,語帶驚悚的問:「那乞福的布條你掛了吧?」言下之意就是唐家無論來個誰都好,重要的是趕緊來,你們唐家老三實在太妖,姑姑娘我伺候不了,趕緊接走吧!

「還沒來得及。再說也沒到日子。」

蘇容默了默:「日子到了后千萬別忘了。」

「雙魚曉得了。卷姨,這就讓唐家小郎開始幹活么?」

蘇容嘴角好一陣抽搐:「不讓他現在就開始干治,你覺得師傅們還有什麼本事是可以教他的?」

雙魚心裡也再次寒了寒:「也是。我去告訴他一聲。」停了停,臉上又帶著很不確定的表情道:「卷姨,你真覺得讓他從後院出來跑堂是個好主意?我怎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覺得唐家小郎這一出現,好像會麻煩不斷的似的。」

你的預感太正確了!從頭到尾蘇容都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是,她能說不嗎?她沒有這樣的立場,也沒有這樣的本事,更沒有這樣說的地位。蘇大家,叫著好聽,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風塵女子,她有什麼樣的權勢可以說不?

最後蘇容只能嘆口氣,道:「去吧,機靈點兒,別讓這個小魔頭出岔子。」

於是乎,唐鷹正式上崗,活在隋末做龜奴的日子轟轟烈烈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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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唐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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