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李大柱=李淳風
岐州雍,今陝西省寶雞市岐山縣,,李家道村,
李家道村外有座無名小山,山勢雖弱,卻隱隱透著一股子靈蘊。自山腳有粗糙石階曲折蜿蜒而上,到得三分之一高處時顯出一座八角小亭,亭不大,也算不得精緻典雅,卻是倚山而建,所處之位置讓它視線廣闊,倒是個聽風觀雨的好所在。
現在,那亭里便坐了兩個人,一個是模樣清瘦的道長,看上去約有三、四十許,鬚髮烏黑油亮,前面下頜處美須飄飄,腦後的長發挽起來,只簡單的插了一枚質樸的木簪固定,一身道袍寬而肥大,在山風的吹指下袍角飛舞,只遠遠望過去便是仙風道骨,好一派仙人之姿。
另一位卻是少年,相貌生得極好,特別是那眉眼之間的靈動氣息,乃是萬中少有的靈秀。少年看上去有十五、歲大,穿的是道僮的袍子,只是那道袍明顯的短小不合適,穿在他身上顯得捉襟見肘的很是古怪。儘管這樣,一身不合體的道僮袍子在身,仍是掩不住他的靈秀之氣,眉下的雙眼眨動間只顯得眼瞳亮如黑漆點就,又如同上等的墨玉,非常引人。
此時正是天氣最為炎熱的夏季,射在八角亭上的陽光泛著白,氣溫很高。道長坐在那裡,倒是感受不到炎熱似的一身閑適。又坐了會兒,道人取下腰間的葫蘆,對那少年道:「徒兒,喝點水。翻過這座身就出李家道村了。」
被喚作徒兒的少年翻了翻白眼,道:「我可不想做你徒弟!誰知道你用什麼辦法哄了我……爹,才讓他答應我跟著你走。」
少年的口氣很不好,道長倒也不在意,仍是微笑:「為師算過,你我有師徒之緣。跟為師走,將來你的成就遠遠超過你父,不會受限於李家道村這方寸之地。」
「算?算命么?這種江湖騙術我還沒轉生之前就見得多了!沒哪個是準的。」
道士臉色一凝,肅容擺手道:「轉生兩字別輕意出口,你還嫌自己麻煩不夠多?如果不是我算出你命中有難匆匆趕來,這回你就讓村民當妖孽沉湖了。其中的原因想來你自己也知道,就是那轉生兩字。世人大多皆愚昧,容不下你這類異數的存在。」
少年臉色僵了僵,仍是不服氣的道:「不管別人當我是什麼,我知道自己是保羅紐曼,中文名字叫做李大柱,不是什麼李曜!」
道士撫須笑得寬容:「昨日種種已是過眼去煙,前生的事已經過去,如今你是李曜便是李曜。它日的因,便是今日的果,如若不然,前世何以取名李大柱?與李家有緣自會進李家的門,前世有李大柱,今生才有李矅。」
少年聳聳肩,做出一個現代極為美式的無奈動作,道:「李矅就李矅,就是沒有李大柱好聽。話說為什麼不是李白?我還是美國人那會兒,最崇拜的就是太白先生,恨不得能重生唐朝,如他那般成為詩仙。現在倒好,重生唐朝的夢想實現了,卻被父親賣給你成了道士……」突地一指向天,惱怒的狂噴:「**!mydreamshasbeenbrokenandmy1ifehasbeend,ihatyou!」
道長被這竄流利的鳥話驚得呆了,以他的知曉,居然仍是聽不懂,只能猜測是這人前世的語言。
少年李曜發泄完了,頹然又坐下來,道:「與我一起轉生的還有一人,如今不知道在哪裡。」斜眼一看道士,道:「你不是會算命嗎,算算他現在在那裡。我想去找他,他是唯一一個和我有相同經歷的人。」
道士搖頭:「你與他一樣,都在五行之外,我卻是算不出來。」
「那我的來歷你又知道?」
道士解釋道:「你與他不同,你與我有師徒緣份,我算得到你,卻算不到他。而且就算這樣,我也只能算到你身在何處,知道你有轉生奇緣,其它的一律無法推測。你的命數之奇,百萬人中也挑不出一個來。而他,恐怕比你要更加奇特。」
李曜聞言不禁大為得意,搖頭晃腦的大樂:「我就知道我保羅紐曼不是普通人,哈哈!也許我努力讀點書,詩仙當不成,詩人也是可噹噹的。道士也有不少厲害的詩人,連和尚都有!比如這首詩。」
搖頭晃腦的張口吟道:
手把青苗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靜方為道,退後原來是向前。
不得不說,轉生成李矅的李大柱同志因為崇拜中土文化,潛心學習之下倒當真是滿腹的詩文,中文的造詣頗高。乍眼一看之下,他這一翻搖頭晃腦的作派還真是……風騷!
道士看得搖頭失笑,道:「詩才,你恐怕沒有,也就是念念別人的詩罷了。數數,命理,推測方面你將來的造化倒是不會低。」
李曜撇撇嘴,不信。因為愛好和迷戀而精讀中華文化,自己雖算不上滿腹經倫,卻早已經是個中國通。又轉生到這詩詞百花齊全的隋唐,呼吸著隋唐時空的空氣,接受著這古風古蘊的文化影響,就不信自己努力之下會寫不出好詩。
道士看出了他眼裡的好勝,嘴裡倒不說,臉上只是寬厚一笑,道:「時候不早了,徒兒,休息夠了就準備上路。」沉吟了一下,從懷裡摸出個羅盤認真的看著。
李曜好奇的看著他手裡的羅盤,不得不承認,古老的東方神秘的東西非常之多,而這些事物很是吸引他。
看了良久,道士才從羅盤上收回眼光,道:「徒兒,你五行缺水,而你又是個輔佐命格。缺水無以生木,命息就不夠茁壯,是以你早前生機受到影響,才有些許磨難。為師以羅盤褂位法為你五行添上水格,再改個名可好?」
李曜無所謂的聳聳肩:「都依你,反正你都強抓了我做徒弟。」
道士微微一笑,伸指蘸了葫蘆口的水,在八角亭子里的石桌面上寫下三個大字:李淳風。
然後自已點點頭,道:「就叫這個。」
李曜伸頭看著,對這個視線角度起初還有些不適應。他前世當美國人那會兒可是有一米九十四的高度,現在轉生縮水成一米七不到,換了誰都一時半會的適應不了。但再看了會,李曜對這個名字滿看越滿意,這名字看著大方有韻味,而且還挺熟悉,半點都沒有生澀感。
突地,李曜眼睛陡然睜大,震驚的看著那三字的同時又拿狐疑的眼光去看道士。
看不出年歲又精於算數推測的道士,桌上的李淳風三個大字……種種猜測集合到一起都指向一個近似荒謬的可能。
李曜雙眼瞪得快脫了窗,指著自己的鼻子用一種古怪的口氣道:「我是李淳風?!**!你不會是袁天罡吧?」
「徒兒果然聰慧,為師正是袁天罡。」
李曜,李大柱,也就是現在李淳風,曾經的保羅紐曼同志徹底的囧了。
半晌后才頭暈腦漲的道:「我是李淳風,居然是李淳風……難怪能註解《周髀算經》和《古算十經》,能編製《麟德歷》,定製大風等級。沒迷上中國文化以前,我學的是氣相學,正好是弄這個的嘛。不過《推背圖》?那個有點懸,這種預測的東西,不懂。」
袁天罡卻是沒聽清他在嘀咕什麼,只道:「淳風徒兒,古人云:行萬里路,讀萬卷書,易理推算之道也不外乎如是。是以為師打算暫時攜你雲遊天下,第一處便是南坨山靜雲觀。」
李淳風還在震驚中,獃獃的問:「為什麼要去哪裡遠?」
確實,這裡是陝西,南坨山則在湖南,古代可不比現代,一架飛機飛上幾個小時就到了,現在么,所有的路都得用腿來走,那可是爬山涉水萬水千山的路程。
袁天罡塞回葫蘆塞子,眼光透過八角亭望出去,像是透過雲海望到了無盡遠的遠方,口裡緩緩的道:「大亂將起,隋滅,唐生。我能推測到這些,卻不能影響將發生的一切。戰亂時分,便是你我也是飄泊的浮萍,只能順天勢而為,遠走避禍。等得立唐之時,便是你輔佐朝堂,行走盛唐盛世之時。在這之前,你和師父兩人都須得韜光養晦,如若不然……」垂眉從懷裡拿出三枚銅錢,雙手緊扣著閉眼冥思,而後合掌搖晃后擲入卦盤中,仔細的看著,又道:「果然,擲再多次也是如此。淳風,如果你我師徒不遠走避難,都是刀劍加身的血光死局。」
「是六爻法么?」李淳風問。
袁天罡點頭:「六爻用來問自身事還是比較準確。」
李淳風不再說話,六爻八卦預測,他前世聽說過,倒沒有真正的見過。此時見得袁天罡施展出來,雖然仍是不懂,可這具身體倒真像是有什麼靈性似的,透過三枚銅錢已經隱約感受到某種讓人生寒的血腥氣息。
他是轉生之人,中國古歷史雖沒系統學過,但大致發生過什麼事還是知道些。比如隋未群雄大亂,以及隋滅唐生,這些他都知道,是確實發生過的事實。而現在他的便宜師父袁天罡竟然能推測出來,古代中國的神秘學,果然厲害如斯!
是以袁天罡嘴裡的大凶見紅的死局,想來不假。
最後李淳風只得嘆了口氣,道:「靜雲觀就靜雲觀吧。都成李淳風了,還能怎樣?就是不知……」眼光透過雲海,似要望進雲海的深處:「那個和我一起轉生的人在哪裡?現在過得好不好?亂世之中他又要如要自保?」
大柱子兄弟的一絲關懷落到了唐鷹身上,當初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往生池,又一起轉生到這隋未時代,同樣的經歷只自己兩人才有,是同病相憐,也是如同併肩子一起上的戰友般,此種關係便如同最親近的兄弟友人,不由得李淳風不關切唐鷹。
「師父。」李淳風喚起袁天罡時的口氣里多了一分誠意,問道:「能不能算算那個人?」
袁天罡搖頭:「算不到。不過,你倆命數都不是一般人,他要隕落怕也不容易,徒兒不用太過挂念。」
李淳風想想也是,就好比誰都像自己與他一樣有進入往生池轉生的機會么?
當下收回挂念的目光,朗聲一笑:「那走吧!師父,我跟著你當李淳風去!」
袁天罡也是展顏微笑,心中卻道:徒兒,為師對不住你,雖不能推算,但那人我是知道的。卻是你有你的路程要行,他有他的路程要走,你們相見的日子還太早。將來,你們兩人的道路最終會重疊到一起,大唐有你們的輔佐,將會榮耀足足二百八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