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4章――
晚膳臨近前夕,劉全祿親自跑來康和宮,傳達皇帝的旨意,給太后屈膝請了安,躬身言道:「太后,皇上命奴才前來說一聲,因與駱將軍商量國事,不能前來用晚膳,讓太后和喬小姐莫等著。」
太后略一頷首,道:「哀家知道了。」
看了眼身畔忙碌半晌的侄女,微頓之後,言道:「劉全祿,皇上國事再忙,也不能耽擱用膳傷了龍體,你在旁要多規勸著些。」
劉全祿甚是乖覺,忙道:「奴才曉得,皇上留了駱將軍共用晚膳,御膳房已備好,隨時候著。」
太后滿意得「嗯」了一聲,繼而微微一笑,贊道:「你差事當的不錯。」
劉全祿賠著笑臉,連稱奴才不敢。
太后抬起手,指了指桌面擺著的一碟桂花糕,道:「這碟桂花糕,哀家吃著味道極好,你順路帶回去,讓皇上也嘗嘗。」
劉全祿垂首應道:「奴才領旨。」
太后側過臉,望向喬嫣然,喬嫣然知情會意,雙手捧起那碟糕點,親自交予劉全祿手中,低聲道:「有勞劉公公。」
劉全祿又是一句奴才不敢,才慢慢倒退出康和宮。
太後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好言安慰喬嫣然:「國事繁多,皇上忙到無暇分、身,也是常有的事,嫣然,你別太往心裡去。」
喬嫣然趨步回到太後身邊,暖聲慢語:「表哥是一國之君,管理一國之事,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全系在表哥一人身上,姑姑,嫣然雖不懂國家大事,卻也識字念書,明白事理,所以不會有所怨言。」
太后拉過喬嫣然的手,低嘆一句:「好孩子。」
吩咐庄德福傳了膳,站起身來,如同尋常人家和兒子賭氣的老太太一般,故作怒色:「皇上不來,咱娘倆先用,不管他。」
喬嫣然笑的眉眼俱彎,亦隨聲附和:「恩,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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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漆紅窗外,秋風捲起落葉,發出簌簌聲響。
時辰尚早,毫無睡意的喬嫣然,斜倚在暖榻之上,燭火剔亮通明,桂花香四下溢散,手裡捧著一卷書冊,看著看著,便漸漸出了神,離了魂。
門縫悄無聲息的打開,在喬嫣然毫不知曉的情況下,盛懷澤偷偷閃身進來,腳下步履放的極輕,彷彿生怕驚擾了這一室寧靜,一步一步緩緩踱到喬嫣然背後,然後,抬手蒙住喬嫣然的眼睛。
理所當然,嚇了喬嫣然好大一跳。
喬嫣然拍著胸口,頗有些神魂不定,嗔怪道:「表哥來了,怎麼也不讓人通傳?」
盛懷澤見喬嫣然惱怒的小模樣,恰如眉色生春,格外溫婉暖心,拾起那捲掉落的書冊,掀起外袍的衣角,盤腿坐在小方榻桌對面,笑道:「竹雲說你在看書,朕不忍心打擾你。」
喬嫣然心有餘悸的吐出一口長氣,扁了扁嘴:「可我本來好端端的,表哥卻捉弄我,差點沒把我的魂都嚇飛了。」
盛懷澤低低笑出聲來,頗有誠意的端起茶盞,遞到喬嫣然眼前,道:「是么,那朕替你端茶壓驚,賠禮道歉。」
喬嫣然接過茶盞,裝模作樣的揭開茶蓋,抿了一口放下,嘿然一笑,道:「魂定了,謝表哥。」然後,半直起身子,給盛懷澤沏茶。
盛懷澤半垂下眼帘,隨手翻了幾頁書冊,頗感興味道:「你一向喜歡看人物傳記,什麼時候對詩詞感興趣了?」
喬嫣然傾身,將茶盞放到盛懷澤手邊,笑道:「閑來無事,用來打發時光罷了。」
盛懷澤丟開那捲詩冊,眉峰微挑,氣定神閑道:「歲月悠悠,朕陪你一同打發。」說罷,揚聲喚道:「劉全祿。」
守在門外的劉全祿,推開房門,小跑至皇上跟前,彎腰低眼請示:「皇上?」
盛懷澤端起手邊的茶盞,吩咐道:「擺棋盤。」
喬嫣然卻十分不樂意,道:「表哥,你剛剛才捉弄我,現下又要欺負我。」
盛懷澤笑意促狹,卻道:「和你下棋而已,怎麼就成欺負你了?」
喬嫣然明眸流轉:「表哥明知我棋藝差的很。」
盛懷澤擱下手中的茶杯,「唔」了一聲,自己先忍俊不禁,十分慷慨大方的說道:「朕讓你六子如何?」
喬嫣然這才勉勉強強的應了聲:「那好罷。」
待劉全祿擺上棋盤,二人你一子我一子,開始對弈,盛懷澤只用三分腦力,亦應對遊刃有餘,於是,不甘沉默的閑話道:「嫣然,朕跟你說件事,你聽了之後,可別太高興。」
喬嫣然舉棋不定,手裡拈了一粒黑子,正在思索下到何位能撐的久遠些,聞言,語氣只是很隨意的疑惑:「什麼事?」
盛懷澤拿手撐著下巴,看喬嫣然略蹙著秀麗彎眉的臉,含笑說道:「庭然今日回府了。」
喬嫣然本要淡淡「噢」一聲,只是下一刻,猛然抬起頭來,歡喜之色溢於言表:「三哥?」彷彿不可置信般,又確認一次:「我三哥,他真的回來了?」
盛懷澤好整以暇的目光望來:「自是真的,朕什麼時候騙過你?」
驚喜過後,喬嫣然眼中又浮現出一抹擔憂:「三哥當初離家出走,可把我爹氣壞了,且又是一走就兩年多,我爹到現在提起三哥,還是怒火未消,三哥這次歸家,鐵定是又要挨板子了。」
盛懷澤笑了一笑,不以為然:「嫣然放心,有外祖母和舅母護著,那板子只怕是挨不到身上。」
喬嫣然轉念一想,也是這個理,喬爹雖嚴厲強勢,但也架不住外祖母和喬娘的雙重袒護,兼之喬三哥多年不歸,喬爹其實也暗地擔憂,隨即心頭敞亮一片,手臂展開,啪嗒一聲,黑子落定。
盛懷澤看她思慮半天,卻落了最糟糕的一步,不由莞爾,在棋盤隨意放下一子后,又道:「待過幾日,朕便宣庭然進宮,與你相見。」
明亮的燭輝下,喬嫣然笑意盈盈:「謝謝表哥。」
「你我本是親眷,何必言謝,看你開心,朕也高興。」見喬嫣然喜的都忘了落棋子兒,盛懷澤只得出聲提醒,道:「嫣然,你高興歸高興,但也別忘了走棋。」
喬嫣然吐舌一笑,將指尖的棋子,隨手啪嗒在棋盤。
盛懷澤嘆息道:「數月不見,你這棋藝半點長進也沒有。」
不出盞茶時間,喬嫣然果真大敗,且輸得慘不忍睹。
連續三局,局局慘敗,第四局時,喬嫣然開始耍起小賴皮,連耍三次后,向來謙讓喬嫣然的盛懷澤,也忍不住腦門蹦青筋了:「嫣然,君子有道,落子無悔,你怎能如此耍賴?」
既已有再一再二再三,喬嫣然厚著臉皮再添個再四,軟語央求道:「表哥大度,就多讓我一次嘛。」
盛懷澤有些無語凝噎,緩聲道出自己已有多麼大度:「你黑子先行,又已讓你六子,並許你悔三步棋,朕難道還不夠大度?」
喬嫣然拈著一枚黑棋子,笑意溫潤而無辜,道:「表哥可以再大度一些,多允我悔幾次棋。」
盛懷澤曬然一笑,道:「這棋沒法下了。」
喬嫣然更索性,將棋子丟回棋盒,舒了口氣:「不下就不下,費腦子不提,還總是輸的丟了裡子,沒了面子。」
盛懷澤似乎拿喬嫣然很沒轍,只言語感嘆:「就你膽大,敢在朕面前三番四次耍賴使性子。」
喬嫣然摸了摸鼻子,示弱道:「只要表哥金口一開,我即刻改了便是。」
盛懷澤不知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道:「是該改改,若是皇后的脾氣比皇上還大,傳了出去,要朕日後如何面對一朝臣子。」
此話一出,喬嫣然本笑語晏晏的臉,不由自主的淡薄下來,屋內有一瞬間的窒息,喬嫣然勉力維持住笑意,低聲道:「表哥又拿我開玩笑。」
喬嫣然明明近在眼前,盛懷澤卻忽然覺著遙遠,似乎有一處他仍觸摸不到的存在,靜了一靜,伸出手掌平平攤開,道:「嫣然,過來這邊。」
——無從拒絕。
喬嫣然起身,無聲下地,挪步到了盛懷澤眼前。
盛懷澤的手臂舉在半空,紋絲不動,喬嫣然別無所選,將手搭在盛懷澤掌心,手上一緊,身子前傾,已跌入盛懷澤溫暖的懷抱。」
感受到懷裡身體的僵硬,盛懷澤淺言輕聲,道:「朕不開玩笑,你的脾氣也無需更改,朕就喜歡你這樣。」懷抱收的緊密了些,語氣是春風化雨的一派柔和:「等到來年春天,朕就下旨立你為後,從此再不分離,執嫣然之手,與嫣然偕老,好不好?」
一番真情,赤、裸、裸的剖露開來。
心愛的人就在懷中,鎮定如盛懷澤,也做不到坐懷不亂,沒等到喬嫣然一個「好」字,已然俯頭觸她柔軟的唇,上唇薄翹下唇精巧,盛懷澤自上而下,輕舔慢噬。
——意猶未盡。
舌尖靈巧的挑動,已分開兩片豐潤的唇瓣,既而在喬嫣然的牙齒上刷過,堅定執著的撬開齒門,不再滿足清早的淺嘗一吻,深入進去,細細探索,碰到她躲閃的軟嫩舌頭,毫不猶豫的糾纏追隨,肆意吮、吸,帶著刻骨的深情,更多了些攫取的**。
第二次親吻的之熱之烈,讓喬嫣然陷入意亂情迷,半睜著一雙波光瀲灧的眸子,承接著唇齒之間最緊密的交融。
火熱的溫度以及貼合的親密,盛懷澤無比貪戀這種感覺,已止不住停下的腳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盛懷澤愈吻愈深,呼吸已然紊亂,漸有欲罷不能之勢,愛欲一點一點累積,終是淹沒了理智,嘴唇順著下巴一路下移,徘徊在了脖頸。
盛懷澤一手攔腰抱著喬嫣然,一手已然伸入微敞開的衣領,兩人緊貼在一起的身子,不知不覺後仰漸倒,靠近暖榻之上的方桌邊,盛懷澤已然動情,體內升起無盡的**,想要摘取的渴求更多,動作不由漸大,躁動間已將一桌的黑白棋子,如數掀翻在地。
棋子落地的聲音,是噼里啪啦的一陣脆響,彷彿一汪平靜的湖水,落入了一塊巨石,水花四濺。
動作一頓,盛懷澤眼中恢復了些清明之色,未曾褪卻的欲、火,亦一覽無餘的殘留,微抬起身子,發現喬嫣然的臉頰,掛著兩道明晃晃的淚痕,竟是哭了。
盛懷澤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手足無措。
門外傳來劉全祿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皇上?」
盛懷澤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無事。」
說罷,扶喬嫣然坐好,替她掩好領口,盛懷澤以袖作絹,一點一點揩凈喬嫣然臉上的淚漬,低聲道:「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故忘乎所以,表哥實非輕薄你,嫣然,你別害怕,我以後再不這樣了。」
喬嫣然淚眼朦朧,只覺悲涼。
二人靜默良久,盛懷澤開口說道:「你早些睡,朕明日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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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盛懷澤冒風出了康和宮,在一片恭送聲中,坐上轎攆,捏著眉心吩咐道:「劉全祿,明早下朝後,你去喬相府,宣喬庭然進宮。」
待劉全祿應是,又道:「去毓慶宮。」他不忍也不願傷喬嫣然,體內的**卻需要有人來紓解。
盛懷澤的儀仗在夜色中遠去,竹雲和竹雨對視一眼,輕手推開門,還未邁腳入門,已聽到低喝聲傳來:「我讓你們進來了么?通通出去!」
毓慶宮內,淑貴妃剛卸妝寬衣歇下,聽說皇上即將駕臨,匆忙披衣起身,扶著九霜的手到殿外接駕。
淑貴妃散著的長發,在風中輕舞飛揚,別有動人的風情,低身行禮巧笑倩兮:「皇上怎麼來了?」
盛懷澤抬手,示意她免禮,神色如常的走近,道:「朕過來看看,貴妃不樂意么?」
淑貴妃含笑起身,身姿極為單薄,婉聲請罪:「臣妾不敢。」
盛懷澤邁開腳步,聲音暖而無波:「外頭天涼,別凍著了,進殿去罷。」
進入殿內,一不喝茶,二不敘話,前所未有的直接走進寢殿,坐到鬆軟暖和的床上,吩咐跟隨進來的淑貴妃:「替朕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