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語言藝術
「姐姐,可是覺得我說的話冒失了?」姐弟兩個才落了腳,就著跟前兒沒有別人在。晏玉看著姐姐一個人默默地出神,心裡合計小姑娘該不會是被自己剛剛和長輩們頂嘴的樣子給嚇到了吧!
「一天大起一天的了,說話就好好說話,總是動手動腳的想什麼樣子!」黛玉為不可見的皺了皺姣好的眉毛,似是責備實則關心的將晏玉還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手打落嗔怪道:「你自己也知道是冒失了啊?萬不說二舅母也不一定就是那個意思,就算真的是,還有外祖母在,你怎麼好端端的擺起威風來?」
「姐姐說的『那個意思』是怎麼個意思?」上輩子看見對面的同學走神,就會忍不住伸手在人家的眼前晃來晃去的。這會兒也沒改過來的晏玉,被打也不辯解。對於姐姐說是自己耍威風的話,也並不介面。反倒是眼睛一轉問道:「二舅母管家這麼多年,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她什麼意思,弟弟我是不知道。我就是琢磨著以前聽母親身邊的老人就提過,當年二舅母和母親之間就多有隔閡,二舅母又是個最是好記性的。若是真打定主意給咱們委屈,不管怎麼說,我是定不會悄悄的咽下去的。」
「哪個多嘴的跟你面前學的舌,堂堂的爺們怎麼眼界就總是在內宅這點子事情上面,居然還去打聽長輩之間的舊事,是不是打量著父親遠了,打不到啊?」黛玉聽了弟弟的話,雖然心下一驚信了十之**,但仍板著小臉教訓道。
「沒有的事情,原也就是聽著老人們講古來著,也記不清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並沒有放在心上。這不是今兒個總覺得不大對勁才想起來的。姐姐縱使冤枉人。」晏玉不好說,在他們生活的時空裡面,凡是知道紅樓的就沒有不清楚賈敏和王夫人那些個不得不說的二三倒霉事的。只是眼下正趕上了,自己也不能裝聾作啞的任人欺負就是了。不過對著黛玉自然又是另一番說法:「再者說來。姐姐只當這是內宅小事,過多的參合與我無益處,可不曾聽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呵呵......丁點的小人,志氣倒是大的很,還掃天下去,這話我是給你記住了。要日後又不好好讀書,看你怎麼好意思。」
在黛玉的內心深處,自家弟弟還常常停留在那個趴在母親懷裡面偷偷吃酥酪的小孩牙子,乍一聽小傢伙還有這麼大的志向又一副小刁樣。終究是沒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得,姐姐就幫忙好好記著吧。待到大比之年,咱們林家也讓別人羨慕羨慕『一門雙探花,翩翩兩父子』的美談。」晏玉原本提起話頭來。就是知道姐姐黛玉是個心思及其細膩又敏感的孩子,怕是今兒個到了外祖母家中的一番事情,也是有了思量。可晏玉又擔心姐姐心中存了事情,睡不好,這才想著說話開解一二。眼下瞧著逗樂姐姐,自然更是厚著臉皮繼續吹起牛來......
這邊林家姐弟兩個的小院里終於才見了一絲笑意,上房賈老太君卻是一臉沉思的對著小几上面的紫金八方鼎的小香爐合計起來:「敏兒這麼些年才得了晏玉,看來真的寵的沒邊兒了,原想著若是個好的,以後幫扶著寶玉也好,只是眼下卻不一定了。好在今天冷眼看著黛玉那孩子確實不錯,模樣長得跟敏兒當年沒有兩樣,又是個穩重的,更何況林家這門親戚不能斷。老國公爺當年雖然是隨著太祖以軍功起家,但眼下太平年間,寶玉以後還是要走科舉的路子。林家確實實打實的好處.......
賈老太君怎麼算林家都好,林如海好、黛玉也好、賈敏更是好的沒有話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外孫子晏玉不是個貼心的孩子。但好在孩子還小,再著說來,也不過就是鬧鬧脾氣,也不是什麼大的事情。政兒媳婦自來就是個拎不清楚的,寶玉是自己嫡親的孫子,又從小在眼皮底下一直長到這麼大,難不成還能虧待了。好歹林家食一品大員,又怎麼是薛家那樣的商戶能比的了得!
事實證明,默契還真的是件玄之又玄的事情。這不是賈老太君這邊還在心裡默默地埋怨著王夫人小家子氣,沒有眼光。那邊王夫人也在心裡默默地問候了一遍她覺得老不死又管的寬的婆婆呢!
不過王夫人一直是個比較理智的人,這樣大不敬的想法也就是在心中合計合計,並不敢真的宣之於口,更何況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只是眼下心氣不順,斜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內侄女---王熙鳳。
王夫人就是簡單的心氣不順,即使在那個簡陋落後的年代,當人們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心理扭曲」的時候,大多都已經自學成才的掌握了排解心中煩悶的法子。
相比較於男人們之間在朝堂或是外邊大千世界的打拚與宣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們似乎除了出嫁之前鬥鬥姊妹、姑嫂,出嫁之後鬥鬥婆媳、妯娌以外始終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地方小有地方小的好處,女人們常年的奔波在些個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慢慢還真的被她們找到了一個總是完勝的pk場---婆媳之間!
天地君親師,遠大的事情跟內宅的關係不大,但礙於孝道,作為婆婆級別的若是真心不想媳婦好過,那戰鬥力直逼奧特曼狂毆小怪獸的水準。
鑒於此,賈老太君完勝王夫人,無論是管理內院財務大權還是在養孩子(從已逝的賈珠、元春到小怪物賈寶玉)的戰爭中。
這麼看來王夫人雖然個別時候范二,又有點不足為外人道的小陰暗,也是個相對苦逼的人物。自打到了榮國府好像就沒有實實在在的順暢過,哪怕只是一段時間。
剛嫁過來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從家中嬌客到兒媳婦的差距就已經夠不適應的了,偏偏在「兒媳婦」這個崗位上面還要排第二。賈璉他媽,也就是賈赦—赦大老爺的原配夫人,人家占這個長子嫡妻的座位,穩穩地壓了王夫人一頭。
眼看著禮法上面是占不到什麼便宜了,王夫人決定另闢蹊徑,對著當家作主賈老太君使勁。
可惜了的,王夫人是真心生不逢時,賈老太君是偏疼小兒子不假,但是還遠沒有愛屋及烏到放著眼前自己一直長在身邊的,一個無論是樣貌還是才情都要強出王夫人幾座山去的親姑娘賈敏去。
處境倒也不至於多慘淡,主要是看個人的接受能力。王夫人其人就像是魯迅所稱頌的那類「敢於直面慘淡人生的勇士一樣」,終於迎來了希望的曙光---熬死了長嫂,熬到了小姑嫁人,熬到自己兒子長大,終於也熬成了婆婆。
偏偏又比較不巧的,許是老天爺也覺得王夫人的『忍術』還欠著點火候,又順手一直將眼看著能給她撐腰長臉的長子賈珠給帶走了。
雖然好歹還有寶玉和元春在,不至於給王夫人來個釜底抽薪,但眼見著小几年之內她又得低調做人了。而且原本還可以時常名正言順的敲打一二的兒媳婦也因此變成了『節婦』,不管是因為不想沾了晦氣還是為了名聲考慮,王夫人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為難人家了。好在還有一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的賈璉媳婦並著內侄女王熙鳳偶爾還可以宣洩一二。
「老祖宗原就說著咱們家沒個仔細人兒,平白添了多少好話,陪了多少小心,才令擔著咱們這麼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王夫人是個慈善人,縱使是要拿著王熙鳳不自在也絕不會像是對自己兒媳婦李氏那般,眼角眉稍帶出三分嫌棄來。還是推心置腹的刨白道:「咱們姑侄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若是今兒個的事情打發個丫頭過來說一聲,不拘什麼料子先訂了去,何苦讓你林家表弟落那麼大個沒臉呢!哎.......」
中國語言博大精深,更加之人人都道王熙鳳是個口齒伶俐的,人家王夫人那就是『口齒伶俐』她姑姑,這麼似是而非的一番話下來,頓時就把原本事情給攪合的看不出來了。
與晏玉而言,是個不過為了幾匹壓根就沒見過的不知道是細麻還是綢緞的破布,就公然對長輩不敬,惱羞成怒的小孩牙子。
與王熙鳳則是,監管著內院事務,一個不可彌補的**ag。不就是讓找個衣裳料子,府庫都翻了翻,沒找到惹怒了遠道來的客人不說,還要自己嬸嬸兼著娘家姑姑出來頂缸,真心不是什麼好名聲。
王夫人則瞬間成為了,不跟晏玉這類心性不定、情緒暴躁、不敬長輩的小孩子計較,又頗為擔當的一個忍辱負重的光輝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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