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你不知道？！」辛西亞崩潰的反問：「難道封魔環不是針對魔法師專用的？」

要不要這樣！她還以為他已經知道了才這麼淡定的啊！

「唔，也對。」蘭斯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辛西亞：「……」

「魔法師的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沉默了片刻之後，蘭斯詢問道。他的眼神裡帶著淡淡的疑惑。

「……是被追殺啦。」辛西亞嘆了口氣，也跟著在蘭斯的邊上坐了下來。剛才的一系列事情發生的太快太多，讓她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緩過勁來。

但蘭斯問了，她也並不想隱瞞。

她不知道應不應該信任這個青年，但青年剛才的表現確實令她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安全感。

「我的家族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獲罪，被王室滅族了。我是……漏網之魚。逃到這裡附近的時候，被休斯爺爺收留了。」辛西亞聲音微啞地說。

事實上她對那些只存在於記憶中的族人們並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對於從她醒來以後一直溫和慈愛地對待她，教會她一步步適應這個世界的休斯，她的感情很深。

一想起那個慈和的老人倒在她面前時的死狀，她就忍不住難過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剛才那些人是誰？」蘭斯默默看著她，並沒有做什麼安慰，而是繼續問道。

「樓下那群，似乎是原本毀滅了我家族的存在派來追殺我的刺客，那個最後和你對峙的男人叫做阿夏克，好像和他們並不是一夥的……」辛西亞說的有些猶豫。實際上她所得知的訊息都是阿夏克單方面透露出的，真實性恐怕還需要打個折扣。

「那個男人，很強。」蘭斯的神情嚴肅起來，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知道，看得出來。」辛西亞點了點頭。

蘭斯：「我打不過他。」

「嗯，我知道。不過，他是沖著我來的。」辛西亞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會儘早離開的。」

沒必要拖累蘭斯了。嚴格來說，醫館那些人包括休斯爺爺在內都是因為她的原因才被殺害的。此刻她的內心除了茫然失措和恐懼之外，更多的還是難以言喻的痛苦和內疚。

這種將災禍帶給身邊的人的感覺非常糟糕。但是，直到她有一天被他們抓住殺掉，或者是她將追著她跑的那群人殺光之前，這種事情是不會停止的。

下次被追上的時候，拚死也要殺掉幾個人，讓他們也品嘗一下死亡的滋味！辛西亞有些發狠地想著。

而看著眼前的少女低著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藍發的青年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按在她的腦袋上。

手底下還帶著體溫的頭髮像是小貓的毛髮一樣細軟，蘭斯忍不住使勁揉了兩下，然後才一本正經地看著抬眼看過來的辛西亞：「去黎明之城吧。」

「黎明之城？」辛西亞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嗯，魔法師的聖地。」蘭斯簡短解釋了一句，「在薩默。收拾行李，我帶你去。」

他一句廢話都沒有，卻明明白白地表達出自己對她的維護。

「蘭斯……」辛西亞抿了抿唇，眼神有些複雜，「你告訴我怎麼走就可以了。」

藍發的青年剛剛才鬥氣耗盡，身上的幾處大傷也需要不短的時間調養。根本經不起長時間的奔波了。

原來辛西亞根本沒想到他會是這種保她到底的態度。說到底，她和蘭斯只是醫師和傷患之間的普通交情，辛西亞不明白他這麼拚命幫助她的原因。

這個平時就懶懶散散的古怪青年和阿夏克他們不一樣，根本沒有需要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

「我陪你。」蘭斯說得理所當然，似乎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的眼睛很乾凈，表情太過坦然，甚至到了微微刺痛辛西亞的程度。

真的有人會因為一個相識不久、還隱瞞了身份的人冒生命危險嗎？

辛西亞覺得難以置信，但她卻沒辦法對蘭斯升起一絲半點的懷疑。

「這裡應該有備用的食物……」蘭斯身上的傷在水療術的作用下得到了緩解。他立馬就開始不老實地跳下床四處走動。

「等等，我來找！你繼續躺著！」辛西亞連忙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推到床上去。

她一路小跑到蘭斯之前呆的地方，蹲下身在一個擺放在角落的小木櫃中翻找起來。

心中的那些愧疚、不安還有彷徨，似乎在一瞬間都被一股淡淡的安心感壓下。在蘭斯做下決定的那一瞬間，辛西亞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她輕快地哼著歌，居然從木櫃里翻出了一大串晒乾的肉片、白麵包以及各種調料。

和地球上不同，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完全無害的野獸。就算是攻擊力最低的跳兔，它超級發達的腿部肌肉也足以讓它在一瞬間踹斷一個成年人的脖子。為了避免被郊外的野獸傷害，大部分沒有力量的普通平民通常會在自己出生的城裡呆上一輩子，甚至很少在城堡以外的地方行走。

介於以上兩種原因，這個世界的肉類和調料品對平民來說都是非常奢侈的食物，特別是肉類，屬於那種過年才能吃一頓的程度。

她會說她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嗎！辛西亞看著手上的肉片，使勁抑制住自己想直接啃一口的衝動。

她找了塊粗糙的麻布，將這些食物全部包了起來，然後抱起來轉過身。

「蘭斯……」她難得露出開朗的笑顏，卻在看到眼前事物的一瞬間凝固起來。

藍發的青年仍然聽話地躺在洞穴中唯一的床上，然而從他脖頸處不斷湧出的鮮血卻像是充滿惡意的詛咒一般，鋪天蓋地席捲了辛西亞的整個視野。

「哎呀，你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呢？」

辛西亞麻木地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偏了偏頭，就看到床頭部位的陰影里，一個全身漆黑的身影有些隨意地蹲坐在哪裡。

黑髮黑眸的刺客對上辛西亞的視線，眼眸里頓時流露出一股堪稱友好的笑意：「看來你很喜歡吃肉？」

從眼神到動作都非常隨意，正試圖和她搭話的黑髮刺客看起來簡直就像個無害的大男孩一般，只有他手上隨意甩動的匕首上還未褪盡的血跡彰顯出他深深的惡意。

辛西亞像是猛然驚醒過來一般，隨手將懷裡的布包丟開，踉蹌著朝著躺倒的藍發青年撲了過去。

「蘭斯……」她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的鼻息。

就和休斯死在她面前那時候一樣，手下的肌膚已經失去了溫度、不在起伏。

水藍色的光芒不斷閃現著。辛西亞不死心地使用著水療術，一遍遍治癒著身下青年的傷口。

「嗯，這就是水療術？看起來非常美麗呢。」阿夏克饒有興緻地看著，但目光漸漸從她的雙手轉移到她裸露出來的略微蒼白的一截脖頸，「封魔環不喜歡嗎？我覺得很適合你呢。」

他有些遺憾地說著。

辛西亞從始至終就像沒有看到他這個人的存在一般。徒勞地一遍遍默念著咒語，那雙逐漸布滿水霧的海藍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視著青年像是沉睡過去的面容。

直到黑髮的刺客開始覺得不滿，伸手從懷中重新掏出一個形似寵物項圈一般的封魔環。

項圈彈開的聲音似乎驚醒了辛西亞。

她終於停止了徒勞的舉動。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如此清醒地意識到：一味地依靠著他人，會給那些自己重視的人、以及重視自己的人們帶來怎樣的災難。

如果剛才拒絕蘭斯的決定就好了。

如果剛才就堅決地轉身離開就好了。

如果沒有從那傢伙身上感覺到安全感……就好了。

辛西亞閉了下眼，蓄滿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下來。在它滾落在冰冷的地面，濺射出來之前，她伸手握住了躺在蘭斯手邊的大劍。

沉重而冰冷的劍身閃過一絲冷銳的光。被繃帶纏繞過的劍柄上似乎還殘留著主人的溫度。

辛西亞艱難地舉起那柄劍，將劍尖對準了阿夏克。

「嗯？」黑髮的刺客從鼻腔中哼出一道古怪的笑音，「辛西亞，打算轉職當戰士了嗎？」

他看著女孩顫抖著舉著劍的模樣，眼中難得閃過一絲似真似假的溫柔：「天真的小女孩。想要用他的武器殺了我嗎？那麼就來吧。如果……你做得到的話。」

辛西亞看著黑髮的刺客彎起眼眸的模樣，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厭惡。心中不斷有聲音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她！！

她好像是第一次如此憎恨一個人。不知道是因為他殺了蘭斯。還是因為他打碎了她心中頑固存留著的某些天真的幻想。

也許兩者皆有吧。不過都無所謂了。反正，只要殺了他就可以了。

也許是復仇的信念給予了她力量、也許是寶劍真的有屬於自己的靈魂。在心中的念頭無與倫比的強烈之時，辛西亞突然覺得，舉起這柄劍，其實也不是那麼吃力了。

她緩緩將劍身抬高，在阿夏克饒有興緻的目光中，右手向內翻轉了一下手腕，換到左手反握劍身之後，她毫不猶豫地用這柄劍捅進了自己的胸口！

劍尖透體而出，帶出大蓬的血花。

阿夏克終於色變。他快步移動到痛得蜷縮在地上的辛西亞面前，眼神中帶著難得的驚怒。

「誰准你——」

話音未落。他突然覺察到一股莫名的氣息從地上的女孩身上升騰起來。

辛西亞那頭微卷的淺褐色長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成水藍色。蜷縮於地的少女緩緩站起身來，那雙剛才還充滿痛苦和憎恨的海藍色眼眸，消去了所有身為人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