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門徒
姬峘心想,不就是一個門生么,看你們幾人在試練時忙裡忙外的伺候著咱們,若不是能與那老頭學到幾樣神奇的東西,小爺才不稀罕做那門生那。
只聽紫茹與銀指老人道:「若是師尊想要教他術法,除了薦他做門生,還可收他作門徒一法,導師收徒是不需經院內審核的,只是……」
銀指老人聽了直撫鬍子道:「這個好,老夫怎麼便沒想到呢,既然不能做我兒郎,那我便收你為我徒兒吧,唔!紫兒,此計甚好,此事便交由你去辦了。」
殊不知那一眾學仕聽了更是訝得直張大嘴巴,門徒可是連門生都很饞然的角色,許多門生之所以一直跟著導師,甘願被導師呼來喚去,很大程度都是為了獲得導師的青睞從而收他為徒,門徒雖沒有門生在院內這麼多的權力,但卻是能直接隨導師修習,是晉陞為導師最快的道路。
「峘兒,以後你便是老夫膝下之徒了,這是老夫工坊處的石令,有了這個,你便能進入我的工坊了,過幾日紫兒便會帶你到老夫的工坊處。」
眾學仕都直望著姬峘領過銀指老人手中的的令牌,或羨慕,或嫉妒,或驚訝,神色各異。
石烈對一旁的張三道道:「這小子哪來的好運氣,如此便讓銀指先生收他為徒了,哼!祁少爺吩咐下來的事,可不好做了。」
張三道看了一眼姬峘,道:「銀指先生看上的,想必是這小子手上那羅盤操縱術。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即使讓這小子做了銀指先生的門徒,他也不見得能厲害到哪去。」
石烈嫉恨的看著姬峘的背影,道:「導師座下的門徒門生,又有哪個是庸手了。」
張三道冷笑道:「在你們直盯著這沙盤看戲的時候,我已讓人暗中調查過,銀指先生座下的門生,在武甲大賽學師一級的比武中沒有幾個能上得了名次的,他們也只是會吹吹笛子,唱唱戲而已,便算是他們的操縱術已達坤位又如何,甲人對戰,靠的是武術,奴甲術才是正道,那可不是端端茶,倒倒水,唱唱戲便能贏的。銀指先生的實力我是調查不出來,可是依我看來,三老之中實力最強的當瞳老莫屬,若是能獲他青睞,得他傳與奴甲術,那前程是指日可待。」
石烈一臉諂然,道:「張兄果然見識過人,說得極是。」
從武院的機甲宗祠回到陋街,天色已黑,姬峘在陋街的小攤上吃了一些東西,便往寢居中走去,正要踏入那寢居的中門,只聽身後有人喚道。
「姬峘!你讓我們好等!」
姬峘回頭一看,原是乾兒和胡英姿,多日不見,乾兒似乎也從悲痛中走出來了,此時意氣風發,神彩非凡,一反初見時那懨懨之態。
「咦!小娘子,你大晚上帶這小子來找我作什麼?」
胡英姿正要說話,乾兒卻是搶道:「可不是姿兒姐姐帶我來的,是她要我帶她來的!」
「噢?你如何知道我在這陋街之中的?」
她笑著摸了摸乾兒的頭,道:「這小子就是個犟孩兒,從小三兒那打聽來你的消息,幾次想來謝謝你給他的那半貫刀幣,卻不知為何只是跟著你,卻不敢與你見面,嘻嘻!」
乾兒慌忙道:「誰…誰要來謝你了,我…我只是偶然路過,那半貫刀幣有什麼大不了的,想我現在在清樓上台耍那傀儡戲法,一日收入可也有好幾十貫呢,哼!小英姿不要胡說。」
胡英姿卻是佯怒道:「臭小子,沒大沒小的,小英姿可是你叫的么。」
姬峘道:「有人想要見我們?是誰?明日雖是休息日,但我那甲人自半月前被打壞之後,一直都未來得及修理呢。」
胡英姿道:「逸冰姐說了,那是天女想要邀我們參加她的宴席,她在昆吾休整多日,後日便要出行前往朝歌了,在臨行前,想要與我們見上一面,我本來是不能從道神殿里出來的,若非天女和紫姨發話,水陽舅舅就要把我送進內殿修行,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啦。」
姬峘與她兩人又說了一會話,臨別之時,胡英姿還不忘再次提醒道:「明天一定要來哦,說不定要再見面,便得等一年之後了。」
姬峘又笑道:「小娘子,你就這麼想和小爺相會么,嘿嘿,莫非……」
胡英姿頓足道:「誰…誰要和你相…相什麼的了…姬峘!你站住!」
眼看胡英姿又要發飆,姬峘便伸出小尾指勾了勾,逃也似地回到寢居里了。
「笨蛋」
胡英姿咕噥了一句后,也拉著乾兒消失在夜色之中。
九夷天女來到昆吾的幾日前,坎水關城的城主劉勝儀便早已吩咐手下做好準備,一定要為天女舉行一個盛大的祭典,身為禮部禮工侍郎的他,這雖是分內之事,但他可是不甘止步於小小的禮工這一閑職,只可惜在昆吾幾大城主之中,他杞天氏族勢力最是弱小,在朝歌之中雖屢花重金,卻還是收攏不來能上達天聽之仕,此次天女路過昆吾,他自然是不遺餘力的要討好天女一行,若是能得天女在商王耳邊美言幾句,說不定便能讓商王憶起當年杞天氏追隨左右南征北戰之事,作為商國守鼎氏族之一,即使是如今,杞天氏也還奉命守護著商國的九大禮器之一——九羊方尊,這麼多年的功勞苦勞,不說能攀上那十卿之位,至少現如今那還空著的禮正一職,他也還是要爭一爭的。
只是這天女不知為何,下榻之地雖在坎水關城之中,卻是三天兩頭的往清樓之中跑,他數次想要單獨拜訪天女,接待他的都只是那九夷的禮官,好不容易打聽到今日天女要在清樓設宴,雖未邀請到他,但是昆吾中的許多青年俊傑都慕名而去,他雖貴為一城之主,為了本族的前程,也只好拉下老臉,攜著兒子劉寶,叫上車夫,往清樓城驅車而去。
商時的車是身份的象徵,與那運送物資,長途遠行用的硨不同,車更講究內部的舒適和外觀的華麗,身份越是尊貴,車的輪子便越多。以他禮工侍郎的身份,再加上他是一氏之主,是可以配上六輪梨木製商車的。
清樓外的廣場之中,已停滿了各色車輛,甲馬拉著的馬車,商國官制的商車,軍伍及商會中常用的各制式瓏硨在這裡都能看到。天女此次是私人設宴,並未邀請昆吾中的達官貴人們,可是一路望去,居然有不少的商車停靠在路邊,四輪的,六輪的,無一不是車門畫刻著族徽的氏族屬車。
看到這陣勢,劉勝儀想,那二樓的貴賓樓座定然是已經沒了,這群只會附庸風雅的仕子,成日只會吃喝玩樂,哼!若不是有求於天女,他本是不會來這種煙花之地的。
他的車夫看到一個空著的位子,正想將車駛入其中,不想一輛八輪商車從旁切入,將車位佔了去。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車中傳來:「哈哈哈,劉城主,對不住了,老夫要急於去那樓座佔位,遲了,可就見不到天女了。」
這是八虞氏的那大長老,跟商王可是有過命的交情的,只是早已將族中事務交由子女管理,不問世事了,不過畢竟是劉勝儀長輩一代的人,還是不可得罪的。當下便回道:「劉長老哪裡話,不說我還未停靠,便算是停在車位上了,看到劉長老來,也是要讓出位子的,哈哈哈。」
兩人從車上下來,一陣施禮后,劉長老將剛從車上下來的劉弦拉到近旁,道:「來來,弦兒,見過劉城主,你倆親近親近,老夫這便先去了。」
劉勝儀還未將兒子劉寶做介紹,這老人拋下一句話便急匆匆走了。
劉弦搖了搖頭,抱拳施禮道:「我家老爺子便是這樣,還請劉城主莫見怪。」
劉勝儀也還禮道:「無妨無妨,看到劉大長老還如此健朗,鄙人也是為他高興呀,寶兒,見過劉弦大哥,他可是道門的祝仕哦,你不是一直想入道門當道仕么,可得好好向劉弦大哥請教呀。」
劉寶靦腆的施禮道:「劉大哥好。」
劉弦拍了一下劉寶的肩膀,道:「噢?你的體質不錯呀,但要當祝仕顯然還不足,努力一點,向著祭師方向走還是不錯的。」
劉勝儀輕斥道:「還不趕快謝過劉大哥指點。」
劉寶聽話的道:「是,謝過劉哥哥。」
劉弦看了一下清樓的大門,道:「不知劉城主是否在樓中定了樓座,看樣子,你們也是為了天女而來的吧。」
劉勝儀咳了一聲,笑道:「這孩子,總吵著要來看看那天女,唉,平時還是對他太過寵溺了,呵呵呵。」
劉弦看著劉勝儀的表情,有所會意,知道此人熱衷權力,卻又自命清流,定然是為了接近天女而來,不過作為大商掌管禮器的守鼎氏族之一,對道門道仕來說,還是有特殊的作用的。
想到此,劉弦便下意結交,道:「劉城主想必極少來這清樓做客吧,若只是在一樓訂個座位,要見到天女可是不容易。正好天女宴請的幾位賓客中,有我的知交好友,我與清樓中的執事也是很熟,若是您還未在樓中訂座,便讓我為您安排如何?」
劉勝儀知他是下意結交,便順水推舟道:「那再好不過,如此便勞煩劉公子了。」
三人正往清樓中走去,只見一個頭髮亂蓬蓬,身著水紋麻布袍的身影正邊走邊哼著歌兒從旁掠過,在一旁大多穿著整齊華貴的行人中看起來愣是十分扎眼。
劉弦見到此人,便笑道:「姬峘小弟,你莫不是想穿著這一身便要參加天女宴席吧?」
姬峘回頭一瞧,見叫他的人便是那曾有數面之交的劉弦,便施禮道:「是弦大哥,呵呵,你穿的跟這些人一樣,瞧得我眼花繚亂的,都沒認出來,對不住啦。」
劉勝儀一聽這穿著破舊的小子竟然是天女的座上賓,忙收起鄙夷的眼光,問道:「這位是……」
劉弦道:「哦,他是我的朋友,叫姬峘,來,姬峘小子,這位可是坎水關城的城主劉勝儀劉大人,還不快過來施禮?」
姬峘可不知道什麼城主什麼大人,不過既然劉弦要介紹相識,卻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便來施禮道:「下民見過劉大人。」
劉勝儀見他沒有什麼身份背景,還自稱『下民』,也去了那結交之心,只是點頭「唔」了一聲。
那劉寶見到姬峘,卻是悄然一笑,進而抬著頭,綳著臉道:「咳咳,嗯?我呢?」
姬峘瞧了瞧劉勝儀身邊那小少爺,只得又躬身施禮道:「下民見過……你是……」
劉寶近前一步拍了拍姬峘的肩膀,道:「本少叫劉寶,你可要好好記住了。」
聽這小少爺語聲中似有忍不住的笑意,還如此熟絡的拍著他的肩膀,姬峘覺得奇怪,在昆吾的這段時日,他總算是知道了這大商中的所謂等級身份之森嚴。一般的官宦貴族都是不屑於與貢民相結交的,這是夏朝幾百年歷史傳下來的禮制,即使是商王有這一統中原之武力,收服長江黃河流域內百氏部族的魄力,卻也還是拿這禮制毫無辦法。
身為執掌禮制之官,劉勝儀雖不知劉寶為何與這窮酸小子如此熟絡,但還是呵斥道:「寶兒,爹平時是怎麼教你的?那《禮治》第六十九目二百零八條里是怎麼說的?」
劉寶一聽劉勝儀呵斥,忙乖乖回到劉勝儀跟前,晃著腦袋背書道:「軍有軍魄,官有官威,商行商道,民貢民從,此為禮之下,治國之上策也……」
劉勝儀看了姬峘一眼,對劉弦道:「我這孩兒,平時知書達理,性子溫順,許是能見到天女太過高興,失了禮數,還望劉公子莫要介意。」
這劉勝儀明裡是在教訓兒子,卻是暗諷劉弦結交下人,不知禮數,劉弦也不以為意。
早聽說這杞天氏上一任族長便是因為不斷上諫商王,恢復夏時官制,還不惜搬出大禹建國時所著的《禮治》來,最後商王只得找了個由頭把那九羊方尊調往昆吾,名曰要借這禮器之威鎮守大商西南扼地,以禮制感化南部百疆蠻眾,實是要將這刮噪的杞天族長發配遠疆留個耳邊的清凈而已,這是世人皆知之事。
可這劉勝儀卻是眾人皆知而不自知,一心還想著子承父業,再次回到朝歌。昆吾的眾官史們又怎能讓他輕易的離開呢,想這大商國疆域內幾百座城,能有禮器鎮守的除了都城朝歌佔了四鼎之外,.餘下五鼎又有三鼎皆佈於偃師城等北部重城,若不是太湖南巢負有禁守夏桀的要職,商王又豈會將這珍貴的禮器置於幾千里之遙的南方?
昆吾之地得以禮器鎮守,道門長駐,有一半的因由便是這杞天氏族,所以劉勝儀的身份在昆吾是十分特殊,眾官吏族門對他是敬而遠之,又千方百計的要將他留在此地。劉弦雖為八虞氏族中最得大長老寵愛的孫子,但與昆吾其餘族門貴公不同,他自有獨到的眼光,從朝歌學成歸來,第一個要結交的不是極法道城中的眾道友們,也不是昆吾主城內的重臣族主們,反而是那勢力龐大卻不入昆吾上流的清樓,還有地位特殊卻不招人待見的杞天一族。
這看似偶然的會面,卻是劉弦回到昆吾后多日經營的結果,還不惜拉上老太爺為偶然的引薦人,他自是不能因為姬峘這小小的一點不快而失去這機會,所以他便拉著劉勝儀一邊大談天女的奇聞趣事一邊往清樓中走去。
而姬峘和劉寶卻是跟在後面眉來眼去,在劉寶偷偷將這刻著他那肖像的「願望方簽」示與他看時,他便知道這錦衣玉冠的小少爺又是那狡猾的狐妖變的戲法。
姬峘瞪了她一眼,掖聲道:「你來這幹什麼?莫非又要來捉弄小爺?」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劉勝儀兩人,看他們正談得熱絡,便大起膽子,將后發一揚,道:「嘻!狐家何時捉弄過你啦,我這次可是盯著這族長而來的。」
姬峘撇嘴道:「我看這人迂腐不堪,他身上有什麼可圖的。」
她拍著他的肩膀道:「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我所圖的可不是他的什麼東西,而是他們杞天一族所守護的那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