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夢靈之死下
當西嶺言再次來到雪國,已是六年後。
次此他是以使者身份,來為雪皇祝壽。
春日午後的陽光下,他獨自一個人慢無目的地走著。清風不止送來了花香,更送來了一陣歡樂的笑聲。
西嶺言尋聲走去,只見御花園一個鞦韆上坐著一個粉衣少女。那絕美的容顏,絢爛的笑容,竟另得這園中百花都失了顏色。
夢靈玩夠了鞦韆,便下了來。風吹起她身上的輕紗,揚起了她的發。她立於風中,回眸嫣然一笑,仿若那將要隨風飄離人間的仙子。
晨露看到對方看著她家公主的眼睛都直了,便走向前,沒好氣道:「喂,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
西嶺言收了視線,謙遜拱手一禮:「在下璣玥國西嶺言,剛才在園中賞花,忽聽一陣笑聲傳來,便有些好奇尋聲至此!如有打擾之處,望請姑娘見諒!」
夕霧望著他冷冰冰問道:「你是璣鑰國二皇子,玄瑤琴新一任的執掌者?」
西嶺言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笑了笑:「姑娘好見識!」
夢靈皺眉說了句:「執掌者不都是老頭嗎?」
晨露笑道:「我說公主,誰告訴你執掌者都是老頭的?」
夢靈一臉認真道:「我自己看到的啊!燕姨娘的父親不就是雪國執掌者嗎?他很老的!頭髮鬍子全白了,連眉毛都白了,他要是穿身白衣服,那就是一個活雪人。」
晨露捧腹大笑:「哈哈哈……公主你是不是……是不是又在打……打什麼壞主……意啊?」哎呦!可笑疼她了。
西嶺言抿嘴憋笑了會兒,這位小公主也太可愛了!
夕霧皺眉嚴肅道:「公主,燕賢者是執掌者,您不能捉弄他。」
夢靈眼睛轉了下:「那我不捉弄燕賢者了,我捉弄……他!」說著,她便跑過去,雙手揪住了西嶺言的耳朵。
西嶺言驚愕的看著揪住他耳朵抬頭對他笑的少女。好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一位小公主,揪著他的耳朵,對著他笑。
晨露和園中眾人停止了笑,一臉驚愕的看著那位闖禍的主子。
夕霧走向前拉開她的好公主,嚴肅道:「您不能捉弄他,也不可以對他無禮!」
「為什麼?他又不是燕賢者。」夢靈拉著西嶺言的衣袖不放,一臉的不高興。
夕霧看了眼笑而不語的人,對著她家公主認真解釋道:「他也是執掌者,他和燕賢者一樣,一樣的您都不能捉弄他或是對他無禮。」
「夕霧騙人!他和燕賢者不一樣。燕賢者是老頭,可他……他看起來沒比我大多少!」夢靈說完這些,便拉著西嶺言,搖著對方的手嘟著嘴說道:「六哥哥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大皇兄他們都成親了,皇姐們也成親了,就連七姐八姐也嫁人了。就剩一個六哥哥了,可他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都沒人陪我玩,我快悶死了!」
西嶺言好笑的看著她:「你怎麼還這麼貪玩啊?你的奶娘呢?她怎麼不追著你跑了呢?」
夢靈眨了眨眼睛,調皮一笑:「她年紀大了,跑不過我了,也追不動我了。」
西嶺言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夢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挪動著腳,往退後著……
西嶺言抓住她的手,溫柔的笑看著她:「怎麼了?」
夢靈甩著被對方抓著的手:「你放開我,你是個壞人,遇上你我就會倒霉,你放開我!」
西嶺言俯身與她平視,溫柔的笑道:「我哪裡像壞人了?你當年救了我,我本想問清楚你是誰,日後好報答你。誰曾想……問了你那麼多次,都未曾得到你的姓名。」
夢靈看他笑的很和善,便不再掙扎著抽出自己的手。她看著對方,說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簫憶竹,是雪國夢靈公主。」
西嶺言上下打量著她,好個雪皇!竟把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兒,深藏多年未露。他看著對方哪雙純真的眼眸,柔聲問了句:「自那日後,未何沒在宮裡再見過你?」
說起這個,夢靈的小臉就苦了起來:「父皇他好壞!他說我不聽話,就把我送到皇宮後山的憶竹居里,都不許我在宮裡亂跑!每次讓我出來就是參加那些討厭的宴會,可我不喜歡那些人,那些人都是屬木頭的——我不喜歡他們,我討厭他們!」
西嶺言抿唇笑著,這是個比他皇妹還貪玩的小公主。他好興緻的和對方聊起天來:「哦!你討厭那些木頭人,那……你這個小公主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夕霧看到西嶺言對夢靈的態度,太過溫柔,太過熱情。對於西嶺言此人,她不太了解!但,既然西嶺言能當上執掌者,想必也不會是什麼惡徒之流。
夢靈伸又揪住他的耳朵,笑說著:「我喜歡你啊!你笑起來暖暖的,說話輕輕柔柔的,就像春日的暖風一樣,讓人感覺很舒服呢!」
聽到這些話,西嶺言微怔了下,而後笑道:「謝謝小公主的喜愛,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自那日後,西嶺言便陪著夢靈到處玩耍,嬉鬧。
夢靈拉著西嶺言跑到後山竹林的小溪邊,脫了鞋襪,便赤腳下到了水裡。
西嶺言站在一邊看著,見她彎腰似乎在找什麼?他走過去,看了看:「你抓這些小魚做什麼?」
夢靈眨了眨眼,向他招了招手:「你過來呀!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
西嶺言走近她,俯身看著她捧到自己面前的小魚。他還是不明白,夢靈抓這些小魚到底要做什麼?
夢靈把魚和水潑到他身上,伸手一拉,把人給拉到了水中:「哈哈哈……西嶺言,你要謝謝我把你變成魚哦!」
溪水不深,西嶺言站起身才到腰部。他看著笑的歡快,用水潑向他的少女,他嘆了聲氣:「你真是頑皮啊!瞧,身上都弄濕了!一會兒要是颳起一陣風,看你冷不冷。」他輕撫著貼在夢靈臉上的髮絲,寵溺的捏了下她的臉蛋兒。
夢靈抱著西嶺言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口:「西嶺言,如果將來父皇幫我選附馬,你也來好不好?」
西嶺言身子一僵,隨著回抱著她,溫柔的笑點了下頭:「好!我一定來!」
簫玉宇剛回宮,便聽到夢靈和西嶺言的事。急忙趕來憶竹居,聽說他們在竹林,他便來到竹林,結果就看到兩人在水中相擁的畫面。他走過去,冷著臉喚了聲:「憶竹。」
夢靈看到來人,歡喜的走上去,不管自己身上濕漉漉的,就那樣撲過去抱住對方:「六哥哥,你去哪裡了?你都不要憶竹了嗎?」
簫玉宇敵意的看著西嶺言,聲如寒冰:「西嶺言,我不管你有什麼樣的身份。可我要警告你,不要再靠近她。如果你敢傷害她,我拼了這條性命,也定不放過你。」說完,便抱起渾身濕漉漉,赤腳的夢靈離開了這片竹林。
夢靈換好了衣服,便坐在床上,看著冷著臉的簫玉宇。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六哥哥,心裡有些害怕的小聲喚了聲:「六哥哥……」
簫玉宇嘆了聲氣,走到她身邊坐下:「憶竹,西嶺言不是一個值得愛的人。憶竹,答應六哥哥,不要再和他有接觸了。」
夢靈搖著頭,不依道:「不要!我喜歡和他一起玩!六哥哥,他對我很好的,我要什麼他都會給我,我喜歡什麼他都知道,他笑的很溫柔,聲音也好溫柔,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被我捉弄了,不止沒害怕的躲著我,還對我笑,對我好的。」
簫玉宇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抓著夢靈的肩膀,壓抑著怒火,沉聲道:「我說過了!不許再和他接近。西嶺言不是你可託付終身的人,他是有名的風流皇子,他一生閱女無數,自然知道怎麼討你歡心。而你所謂的對你好——也不過只是他為了得到你而耍的把戲。憶竹,你太單純了!你根不了解人心的險惡。聽六哥哥的話,別再和西嶺言接觸了,他會傷害你,會令你傷心的。」
夢靈低下了頭:「我知道了!我會聽六哥哥的話!」
雪皇壽辰
夢靈公主驚艷全場,令無數王子與才俊著迷。
席間無數人起身提親,皆被雪皇以夢靈公主年紀還小,他還想多留夢靈公主幾年為由,推掉了那些提親。
西嶺言見夢靈離了席,便暗地裡跟了出去。找了很久,才在一個欄杆處,找到了那個讓他朝思暮想人兒。他走過去坐到她對面,溫笑的看著她:「還是不喜歡這種宴席?」
夢靈看了他一眼,起身離開。
西嶺言拉住了要走的人,讓她面對自己,依舊溫柔的笑看著她,柔聲的問:「怎麼了?這兩天怎麼總躲著我不見呢?」
夢靈抬頭看著他,扁嘴道:「六哥哥說你是壞人,他說你會傷害我,不讓我和你接觸!」
西嶺言早知道那天簫玉宇帶走了夢靈,必會和夢靈說些什麼。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溫潤皇子竟會對夢靈說他的不好。他輕撫摸著夢靈的臉,柔聲的說著:「我是好是壞,夢靈心裡應該清楚,不是嗎?」
夢靈抬頭望著他,張嘴想說什麼……
「西嶺言,憶竹不知道你在外的名聲,我可是一清二楚。」簫玉宇走過來,拉過夢靈,瞪視著西嶺言,聲音很不友善道:「憶竹是我最親的人,也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西嶺言,你別再靠近她。就算她再美麗,也會有芳華逝去的時候。她心性單純,我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而不是一個三心二意,見異思遷男人。」
西嶺言聽對方言辭犀利,話語間毫不留情,心中不由得惱怒。都說雪國六皇子待人和善,溫潤如玉。而今日看來,卻是為咄咄逼人,毫無君子風度的一個人。
簫玉宇拉著夢靈離開:「以後不要再接近他,否則六哥哥就權當沒你這個妹妹。」
夢靈回望了西嶺言一眼,自此她會聽六哥哥的話,不再與此人來往。
自那以後,又三年。
再見之時,那女子容顏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可是……她卻已經不是以前的夢靈了!
現在的夢靈霸道冷漠,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孤高桀驁不群,冷眼俾睨天下。
西嶺言深情不變,而他所愛的女子,卻已視他如無物。
十九歲,正是芳華正好。
兩國和親,她卻變成了和親的禮物。
憶竹居里,霹靂巴拉一陣摔碎東西的聲音,以及夢靈不甘的怒吼:「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身懷六甲的孟青梅差點被砸到,還好白依霜機敏的把她拉到了一邊:「二皇嫂,夢靈正在氣頭上,你就別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了,老實待在這裡吧!」
林竹拉著簫天的衣袖,眼神哀求著。從小到大,他們一直順著簫兒,可這次為什麼一定要簫兒嫁給邪王呢?簫兒她不願意,她不想逼她啊!
簫天也有他的無奈!自從簫兒的美貌傳揚了出去,雖然因她的性格暴躁,已有很多人家不再提及這件婚事。
可是還有很多人窮追不捨啊!無論他把簫兒許給那路諸侯的繼承人或是公子,都會一下子得罪其他諸侯王。
現今月皇突然代邪王提親簫兒,他有幾個膽子敢拒絕這門親事啊?再說,邪王曾說,此生只娶一位妻子,絕不二娶。以簫兒的性格,與她人共侍一夫,必會鬧出人命來。
而嫁給邪王卻不同——一來可以解決哪些諸侯的提親之事,畢竟沒幾個人敢不要命的和邪王搶女人。二來簫兒一旦嫁給邪王,一是他雪國有了邪王這個靠山,二是簫兒不必和她人共侍一夫。本來是兩全其美,甚至是三全其美的事,可現在卻被簫兒鬧著不嫁給弄的亂七八糟的……現在可如何是好啊!
簫洛顏看不下去的大吼一聲:「你鬧夠了沒有——」
夢靈看向她,凄涼的笑著:「我鬧?你們都把我當禮物送人了,還不許我鬧下嗎?」
蕭洛雲掩面轉過身去,小妹的眼神太悲傷了,她無法面對她。
簫洛水欲言又止:「小妹其實……」她想說,邪王挺好的,絕對配的起她,也絕對會是一位好夫君。可看著這樣笑的悲痛的小妹,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夢靈往地上一坐,捂著臉大哭了起來。
簫洛香跑了過去,跪在她面前,給她擦著眼淚:「小妹不哭哦!小妹別哭……別哭……」說著,她也哭了起來。
夢靈看著和她同一年生的八姐,他嫁了一個體貼愛憐她的男子。而她呢?她卻要嫁給月國太上皇?太上皇,老頭,她要嫁給一個能當她爺爺。的老頭嗎?
她眼神看向簫玉宇,笑的委屈且哀傷:「與其今日這般結果,何不如當初不聽六哥哥的話。」如果她嫁的是西嶺言,至少她會感受到一些快樂。哪怕西嶺言是個花花公子,那也比一個素未謀面的老頭子強吧?
簫玉宇渾身一震,憶竹還未忘了西嶺言?這麼些年過去了,見她與西嶺言早已形同陌路,本以為她已忘記了從前的種種。
卻不曾想——她竟從未忘記過。她真得那麼心牽西嶺言嗎?那自己當初逼她不要和西嶺言在一起——是否又做錯了呢?西嶺言是花心風流,可看的出來,憶竹和他在一起很快樂。而如今,事過近遷,憶竹已定為邪王妃,她註定和西嶺言無緣在一起了!
夢靈起身上了閣樓:「都不要吵我,我只想一個人安靜下。」
夜闌人靜,夢靈起了身,下了床,一條白綾橫於樑上。踏上凳子,腳一蹬,一條雪白的白綾,了卻了此生的愛恨情仇。
西嶺言,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道嗎?我等的你好苦!等到了這一天,你依然沒來?你應該來的,你該來帶我走的——畢竟我愛你啊!
四年的折磨,在折磨的西嶺言生不如死的同時——又何嘗不是一刀一刀剜她自己的心呢?
若是當年,我沒去那個湖邊。
若是當年,我沒救起那個少年。
若是當年,春暖花開時節,你我不曾相見。
若是當年,我不聽六哥哥之言與你無情相決絕——是否我們便可以結為夫婦,不管今後苦樂禍福,至少曾經快樂過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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