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交趾士威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交趾士威彥

交趾這個名字很怪,我問過佩兒,據說說那地方的人一年到頭都不穿鞋襪,而且第二個腳趾會搭在大腳趾上,故曰交趾。為此那夜兩位夫人饒有興味地都嘗試了一下,都覺得難度頗高,便當做談笑之資,胡亂猜測其緣由。

士威彥大人是當世名儒,又重禮樂,斷不能怠慢,故而提前兩日派了小劍去廣信南三十里亭驛迎接。前夜快馬回報,已至南三十里驛,大隊第二日卯時出發,午時可至。對於這個速度,只能說,看來車馬很是齊備。想來交趾離廣信近千里,沒個車馬整齊怕是得數月方至。

那日,因為早就定好了出發的,還得急著趕路,赴洛陽的學子們按時早早出發,趕不上讓士大人給他們說兩句了。

我自認自己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卻沒有再去見孔明,想著好久沒見,這樣的離別還能讓我不致太失落。即便身邊已經離開了太多的人,卻依然覺得很難受。

我知道孔明的叔父並未和孔明住一起,那院屋少,屋又狹小,只住了孔明和他哥兩個。於是在前夜,我決定去拜訪一下這位諸葛家的長輩。雖然我一直沒去,但明日,他們就要一起離開了,我還有很多的話想說。

不出意外,一身便裝獨自在院內踱步的這位大叔對我的到來有些吃驚。

我卻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還不清楚他在哪裡就職。那日有些懵,腦中沒有什麼印象了。

不過我倒不緊張:「諸葛大人說已有官秩,但這十數日,您皆在此處,不怕上面怪責么?」

「哦,越侯容稟,下官受隨侯徵辟。去往南野(漢代揚州西南,臨近荊州,交州)上任。然則南野今春匪患甚大。占城欺道,故而今下官尚無處可就。因南野百姓逃難常順台領山之麓或豫章水之濱。故多聚荊南。受隨侯之遣,得楚公之允,故而便在荊南收斂難民,幸得興霸將軍襄助,多方周濟。暫借一處荒澤邊開墾屯田,為楚交些賦稅為抵,以民自食其力。不致亡去。因在楚界,其治皆由當地縣出,玄不敢僭越,也不便插手。未想某次赴與甘將軍等人酒宴。聞聽得孔明之事,想來此間無事,便告假趕來了。那邊,其實也不妨事,不過此番北去。還是讓孔明隨他人一同而去,怕為更好。我與瑾兒還是繼續留在荊南,之後回到南野,俟孔明學成吧。」

「隨侯與我故往有隙,你在我這裡常住之事恐不要讓隨侯知道為上。」我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擔心。

「無妨。此事我自然已向我家主公稟明。本也心中忐忑不安,未想主公欣然允諾,還言說,我若得面見您,當與越侯稟明主公對您的敬慕之情。」看這位先生表情,應該不是騙人。這位袁兄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是不願得罪我,還是真想和我交好。

「哦,那便好,我少時年輕氣盛,曾對隨侯多有得罪。還望君若面見你家主公時,能替我致以歉意。」我真不希望因我當年的意氣用事而使他家而受刁難。雖然北面那位只是託人說恭維話,我卻願意托同一個人帶上這種誠摯的歉意。

次日卯時,天已明亮,我出現在宮城前,徐大人安排了一個送別和一個簡單的祭孔夫子的儀式。

我換了一身禮服,完成儀式后便和孩子們說些激勵的話。

我看到了人群中的孔明,便把我對他的寄許說給了所有人。

很多人之前都和我說了,我選的最小的學子似乎歲數小了些,其實我就是卡著孔明的歲數選的。或許有人會認為我濫用私權,那便讓他們說去吧。

我堅持認為我最多算是揠苗助長,沒有其他私心。

當然,確實有私心。但是畢竟這個歲數的不止是孔明一個去了,其他的這個歲數的優秀孩子也選上了,甚至放話以後也都是卡著這個歲數送過去。我命人去徵詢了一番,雖然不舍,但那些學子的父母對我的安排竟毫無疑義,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對隨行護送的侍衛也沒有特別交代。當然隨行我派出了華容夫婦,我讓他們去拜訪一番太醫令,如果路過荊州能碰見恩公也能去有個交代。他們照顧孔明,至少和我的命令無關。

我想銀鈴應該會叮囑的。

對孔明,我不是個好的家人,但銀鈴是。那夜我去見孔明叔父回來,便沒見到銀鈴,我能猜到她去了哪裡。佩兒也能猜到,我們一起等到她回來,她眼睛有些腫。

最後我還是給父親和蔡大人各寫了一封信。

我以大局為重地介紹了我所有的想法,讓他們幫助照顧這干學子,只是其中「無意」提及了其中某個天資聰穎之人。

看來,我也不算一個公平的統治者。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我長吁一口氣,一種失落的空虛彷彿自胸臆噴涌而出,瞬間洗刷凈整個正廳,留下孤零零的我煢煢獨坐,左顧右盼。

我想讓自己事情多一些,填滿這種空虛,便找來了一黑一紅兩位英雄。

「今日威彥大人來,應該午後到,廣信校尉已經去迎他了。你們一個是鈴兒的義弟,一個是佩兒的義弟,都是我的親族,你們代表我去接他。各帶自己本族軍士,再拿兵符從中軍各領一旅精銳騎卒,龍行之旅著輕甲走遠點,前行十里,在南十里亭恭候;夷吾之部重甲騎旅前行五里,護送至水南津口。我在這邊渡口等他,你們表現得好一些,莫虧了禮數。」

二人諾而退去,要說這兩個人在一起時,都不如往常一般,甚是嚴謹認真,似乎有一種暗暗較勁的味道。

我相信有時候這種內里的較勁未必是壞事,這次威彥大人這位學究該有些觸動了。坦率的說,我總覺得士大人一直在對我觀望,而這種行為和他書中註解的不是特別一樣。這次銀鈴參照他的書中內容寫了封信給他逼他過來。他心情應該不會很好。我刻意哄他顯得沒什麼誠意。

不如表示點我心情的不悅,再給足面子。

小劍一直是彬彬有禮,他的迎接我不擔心有差池。不過我是希望自己的這兩位內弟能適當震懾一下他和他的手下。鮮卑人的迅捷和西涼人的肅殺夠他們在見到我前消受的。之所以還要再帶一旅人,是想讓場面變大一些。給士大人一個風光的迎接。

天雖然涼了一些,但是穿一身整齊的正裝動作多點還是有些熱,只能靜坐乘車前往渡口。

順便召集幾位身邊的大人再商議一下後幾日行程。徐大人是個老狐狸,他聽了我的迎接安排后,竟微微顯露笑意,他能體會過這個意思。

所以,他提議行射禮。再到北面山中圍獵一番。

看來徐大人對士大人頗有戒心,於是我准了。順便看看他手下有否帶什麼人過來。其實場面上還有波才,張叔,宋玉東等人。但這日,基本都是徐大人和我敘話。波大哥原本就這樣,張叔一直和儒生沒什麼好交情,宋自領尚書令后,很是謙恭低調。所以。也就徐大人作為本地人能給更多建議。

當然,我還是要人前人後給足士大人面子,於是我和徐大人還是得商量一下,「城內可還有空地可建別館的。」

「主公說的是為南人使節所建之寓所?早已安排,在宮城西北有一條舊巷裡。往昔為交州刺史的從屬別駕所居,為官舍,中平年後,已荒廢一陣,現已重新修繕整飭,已經竣工多間,有些南人使節已經入住,其他也不日完工,半月內應全結束了。」

「還有大點規整點的空地么?」

「主公是想給威彥大人興修官舍?」

「嗯,畢竟士大人與三陳齊名,又為越之重臣,也當為其修一別院,以顯推崇文德之心。」

「其他地方都是些散碎的空屋,多是家道中落在此無法立足遷走的,或是住戶犯事充公的。只有宮城東北還有一處稍大些的地方,為往昔蒼梧王趙光所建的太倉和武庫,靠著白雲山,景色尚可。但因有白雲山和宮城遮蔽只正午前後兩三個時辰能見日光,他時多有遮蔽,廣信這裡冬日有時還有些冷,不宜住人。」

「不妨,他不可能常住的,我也不會讓他在此常住。到時候我領他去看看,沒問題,就建。」我算給徐大人定定心。

「可怕需耗費不少。」最近確實免了不少地方的稅賦,有些地方因為亂事,又收不上來,官庫是有些吃緊,最近都在討論屯田選址的問題。

「沒事,我自私庫出。」老子最近剛晉陞土豪,底氣很足。

「陛下賞賜越侯很多吧?」徐大人現在和我說話也放鬆了許多,不似最初那般拘謹,今天甚至能說一些打趣的話。

我哈哈而過,轉過了話題:「公卿聘女,依照此地風俗,得多長時間。」

徐大人自然明白我所指:「三個月。」

「能不能提前一點,讓士大人一起參加。雖李大人已故,其父全權託付給我,然龍門之後不可唐突,您請的陳家人也儘快請來,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登門拜訪,若能在群賢畢至之期成此好事,豈不美哉。」

「哎呦,那陳家確實可能還是主公去請為好,近日數次拜訪,多被敷衍,雖然禮數都到了,但陳郎無意出山。」

「在什麼地方?」

「沿河谷西北五十裡外有一狹谷往西,自谷往內數里有一寬闊所在,都是陳家田地,據傳聞最近陳郎之姊寡居歸鄉,或許以此為由而去……嗯,不妥不妥,這理由很牽強,也易為人傳閑話。」

「沒事沒事,我等就是拜訪三陳之後,順便帶士大人一起過去拜訪,也算一時佳話吧。」眾人一起點頭,一時無話。

「合浦當議。」波才在長久的沉默后,忽然發聲了。

略一商議,眾人再次一起點頭。蒼梧去合浦一路多山,合浦西南多丘陵,東南水網密布,北邊的山賊。西南的流寇,東南的水匪還彼此勾結,雖然平地里不是官軍對手。但到那些個地方,卻很是頭疼。我們新設的官船都是為了跨海的大船,進那種深淺多變,崎嶇蜿蜒的水道頗是麻煩。再加上郁林剛定,南海尚有北面之憂。如果士燮不出力,一定會耽誤到我們深入益州之南的計劃。

「那射禮之事,需多斟酌。點到即止,不可太過。」張叔居然很莊重地說道。

「我已經看過合浦的各種條陳。也不必過於依仗威彥大人。我自會與他說,若他想話推辭,便咱們去打。一個半月之內,在他大隊回到龍編之前。想法要把那裡打下。」其實此事,我倒早有考慮,最近的竹簡我看了很多關於合浦的奏章和各種條陳,看著沙盤,心裡已經有了個基本的打算。此時只是與眾人之前托出:「戰車是否已經都已操作熟練?」

場上一時寂靜。這回換作宋開口說道:「主公莫用強,茲事牽連甚大,當再議為上。」

「此地只有秋冬雨水略少,其他時候多雨,道路泥濘。不宜進兵,故天時在我。徐聞已被韓暹水軍拿下,駐紮我們的水軍;而朱盧,合浦,臨允,高涼四縣之大城之亂已基本平復。秋收之後,民心更是思定,是故人和在我。只有少數山間小城,環水之聚,因交通不利,消息閉塞,尚還有匪亂為患。合浦之難主要在道路不便,水道不順。山間土匪猖狂而令耕樵舉步維艱,而令此間強盜勢大;水面寇患兇惡而使漁民困頓窘迫,而使海賊多丁。是故地利不在我。原本是想借士大人之手,慢慢收復平定。若其推辭,可明此人非用心於民,令其平亂,只是徒增殺伐,與長治久安相背,我等便只能親為。今日之時與往日入越已大不同,往昔我等尚無立足之地,而遍地烽火,我等只得快速平亂而難顧其他。現在我等已經扎穩根基,諸事利我,自當考慮周全。此番秋收開始之前,軍隊便要駐紮進去,雖然地方廣大,但不可過於分兵,主要是卡住交通要道,又可快速集結在大城之側的廣闊平坦的農田之旁,保護各地秋收。」

「主公說得在理,可話雖如此,我們仍會軍力分散,合浦與高涼之間相隔便甚遠,若匪患合兵前來,我軍恐遭不利。」

「我們自然需集中與一些要道設一些關隘……而且我打算設一個圈套,就是主動吸引他們過來,到寬闊的大平原上,避免我們進兵他們便溜進深山或水道中。再集中我們精銳兵力,將負隅頑抗的匪患之力聚於一處加以殲滅,讓他們打也沒法打,逃也沒處逃。各種安撫我等皆已做了,過了此番秋收還不平息,我便不得不動手了。如果他們沒能攢成一股繩,山間貧瘠,那些匪患既然聚眾,也需要很多給養。管他是否山賊,堵住要道之口,就算能尋小徑翻山越嶺出來,也搶到了百姓東西,可不走大道,也累死他們,還正好讓我們追擊。水賊也得住在岸上,更不足為懼,逃進海里,就讓韓暹帶著大船碾過去。」

「可,這圈套,主公有何打算?」

「戰車可演練熟練?」我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已無礙,劍鋒覺得不錯,還命人多做了些,怕現在又多了幾十輛了。當然這應該大司馬說的,但是……我怕他說不清。」張叔最近有點啰嗦。

我剛用劍柄在地上劃出個輪廓,就聽得外面喊道,那邊渡口有人來了。

須臾有人稟報,對岸有大隊人到了。

我正裝以出,只見一直白衣隊伍在紅黑兩色拱衛下,慢慢上船。

我長出一口氣,終於來了。

徐徐涼風自郁水上吹來鼓樂之聲,這位士老爺子頗有雅興。

可惜我的兩位正經樂官總是不知去向。只能讓佩兒提前排演了迎接鼓樂,自己則和儀仗與諸軍敬立靜候。

待船將靠岸,我向前幾步向來船長揖。

「越侯大人恕罪,家父言:禮樂為先。便未登此船,這裡為儀仗樂隊,還命我請越侯海涵,家父在下艘船上。」

起身,看到一個白衣少年,立於船頭。向我回禮。我讚賞道:「士大人果有先賢之風。」

不用猜,我心裡肯定不是這麼想的。

我熱情地與士公子交談,他的教養很不錯。但是行動言語之間,我覺得他還是一個魯莽的武夫。

因為他居然很欽慕我。很期待自己也能有我的各種際遇。

這什麼眼光。

嗯,我好像也鄙視了我自己。而且欽慕我的也不止他,而其他幾位都是被我看好的。我可能還是有些成見,而且很深。

除此之外,他的身手頗矯健,應好武。

終於恭候到士大人,我的兩位猛將隨護其旁。一位確是莊重的老人走了出來。我忽然有了種歉意,這位老兄顯然歲數不小了,讓他跑大半個月過來,我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我長揖不起。直到看到一雙保養頗好的手扶住了我的袖子:「越侯如此大禮,下官如何敢受。」

但是您還是受了,我心中念道,那種歉意瞬間就淡了不少。

其下,官場上那套客套禮儀。仍就一番番做過。

士大人還特意誇我的樂官。

心中頗為得意。

他沒有提及我那兩位猛將,我也得意。

以我不足對其長而得其褒,以我之長對其不足而令其不言。豈不美哉?

當然這種得意之中還是略有不快。

故往亂世未見其行,得上命而未見其動。其能只限於一郡耳。若贊我武將驃勇,尚可言其心胸之寬。也可算是明辨是非。竟連場面上之禮讚都不曾說,至少我等禮儀尚周全,儀式也足夠隆重;因是其心胸偏狹,恐長我志氣,對其自重不利也。

故合浦之事,不能有所依仗,九真日南之亂,恐尚需我等全力。

那日只寒暄沒多一會兒,其他設宴接風不在話下,然後早早讓他父子與隨從安頓休息。

然後找來我手下一干人,商議一陣便定了下來,關於日南、九真的事情。

韓暹,潘翔,小南,胡澤,射援著手準備趕去徐聞,由小南守徐聞,射援輔之。因秋後海上少風暴,重金酬請熟悉水路之人,速發至比景,朱吾,西卷,盧容,象林諸城並占之,其五城皆近海港,易被我戰船登陸取之。其中特意命了以潘翔守比景,胡澤佐之,迅速熟悉當地風物人情,安撫民心為上,再做其他。九真各城皆深入河道,戰船前去不利可由日南駐軍聯合士燮之力兩邊以步騎夾攻,再在水上策應,可保萬全,也能避免士燮的戒心。

那夜兩位夫人竟派人請我去,我立刻趕去向兩位家裡的領導彙報各種情況,以免她們擔心。

「子睿之計或好,但會不會對威彥大人有所不敬。」

「我們這位小老爹總是這樣,自為作主。幾天不看著他,他就不知道是不是又頭腦發熱。估計之前太順了,驕縱了。」

「鈴兒,如何能這般說夫君?」

「無妨,這個……我就是打算和士大人討論一番,實在他不願意,我再動身。但時間等不及,他不做,我們現在不準備可能又得浪費一年光景。所以就讓他們先著實準備,不過估計還是得我們來,我不會和他為敵,但得震懾一下他。」我那一番雷厲風行,疾風暴雨般的心性,這番就乖巧了許多。

「威彥大人畢竟是學識淵博,名聲極大的宿儒,子睿是否對他心有芥蒂呢?這應對似對其很是不信任。」

「我未來時,他亦未領皇命。故其只守交趾,不問他郡,也就罷了。因原本非其責,何以令其擔之。我來時,加其左將軍,表奏上嘉之,其意便是望其有所作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今在其位,我連其一封上疏請命都未嘗得到。沒時間等了,我會和他好好談談,如果他有為難,該我們去做的還是我們去做吧。」

「可……佩雖不懂軍務,然今子睿以水軍攻日南,豈非令威彥大人自危,因交趾離徐聞更近。」

「他早就如此布置了,若不是朱崖(海南)消息不足,恐怕他早去收復崖州了(史實上此時暫時脫離漢朝控制)。」某一直拆我台的少年孕婦無奈搖手道。

「士大人割地自重,坐擁交趾數年(正史中,士燮中平四年才成為交趾太守,因為他之後四十年都是交趾一地的太守,故而有後面一說。作者注),不升不降,這等土皇帝。其背地裡的絕非他書中那般陽春白雪,雅緻高遠。這等人既不便得罪。但也必須敲打一下,免其肆意妄為,不知收斂。」

「即便如此,威彥先生也一直沒有做什麼膽大妄為的事情啊。」

「坐視鄰郡亂事(正史里其有上書,然則時機和其內容看來有頗多令人指摘之處,故本書改變了環境后,少了這個故事)。而不作為;招攬眾多流徙士人,卻不為其表奏謀以官職,引為私用。其背後,是不臣之心。我自以漢臣為己任,豈可縱之。」越說我心裡越有底氣,慢慢理直氣壯,正氣凜然起來。

「子睿也真是思慮深遠,佩實淺薄。鈴兒。子睿雖有些方人,但逢事非意氣用事,還是有其深謀遠慮的。」

「佩姊莫誇,他會很容易驕傲的。你還記得了嗎,我們拿蘋果逗他。他搶到了蘋果,都在地上亂打滾的。」

「哦,哦,他是不是怕我們搶回去?那時候他牙少,吃蘋果得很長時間。」(蘋果是那個時候肯定有的,中有「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我怎麼看都是得瑟。從小到大,都這樣。」

我不免幽怨地眼神看著她。

「看什麼看,孩子們,別和你們阿爹學,要謙虛好學,勝不驕,敗不餒。」伊人挺起肚子,有恃無恐。

佩兒笑得很開心,甚至還學著鈴兒往前腆出肚子,然後自己終於忍不住笑著轉臉過去。

當然,那夜我幸運留宿了。自然,那夜我沒睡好,而且由於最近都是那些女人來照顧,今天我的出現,差點讓院內巡夜的女戍衛當賊。所幸,鄙人身材實在不適合做飛賊。這倆南蠻妹子,驚呼了一聲后便咕噥了兩句聽不懂地牢騷抑或恍然,就被剛被叫醒還睡眼惺忪搖搖晃晃的我撞到菜畦之中了。

然後我徹底醒了。

第二天趕緊向岳母大人道歉,不過岳母大人似乎倒不在意,倒是淳樸地問我是否最近有空,幫挖口井。

岳母據說耳朵不是很靈了,所以嗓門總是顯得很大,估計兩位夫人也聽得真著,立刻在屋內大聲表示反對。

我也疑惑,指著原本的荷花池,現在的魚塘。

不是啊,後院阿才,阿茂他們幾個的地沒水啊,他們平日又有軍務,沒時間打井。

心中念叨:勞苦大眾真是一條心啊,聽起來似乎就我很閑一般。

這事最後是我出錢請了些城內專門打井的人來打的井。據說這城下有條暗河,順著城內其他水井的大概走向,很快找到了個很淺就出水的地方。

澆水不忘挖井人,後來我們家餐桌上就出現了後院原演武場的出產。

當然,士大人吃不上宮城內的出產了,因為由於最近的乾旱,菜都不怎麼長,未到收割之時。不如夏日天天有雨,沒幾日便能收一茬。從這個速度上講,其實我覺得種菜還是蠻神奇的,比種糧快多了,以前我一直以為和種糧一樣慢,也就比養牛養羊快些。

由此就有話說了,自來了俄何燒戈家,最近宮城裡多了些膻味。老四說饞了許久,常去那邊族中買些,然後就在他院內起火炙烤,加些鹽,椒便是一番不能抗拒之味。惹得一眾吃貨,頻繁探望他這位「摯友」。自然包括我,作為兄長,不去看望兄弟,加上最近長期寄養此處的義女,成何體統。

於是,這次招待士大人,也多了這道菜。

士大人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兒子則開心很多,還問詢這是什麼。

想是那邊著實沒什麼羊,便介紹了一番。由是引出陳倉之戰,更是令其子讚嘆不已。

由於士大人一直沒有阻攔,我忽覺得,應是士大人授意其子多與我親近。

其長子名廞。據路邊流言說起他不是威彥大人的親子,因其開始一直沒有兒子,後來其妻抱養一個孩子后,便與幾個妾生了好幾個。聯想到洛陽宮闈的那些事,總覺得這裡有文章,但是自己也沒興趣探究此間秘密,便不多想了。

當然我也沒有理由限制別人亂想。所以亂想諸人隨意,不要亂說就行。

這種消息都不知道誰傳出來的,以前還沒聽說過的。他們一來反倒就傳開了,我總覺得他隊伍里也頗有些大嘴巴的傢伙。

早知威彥大人就是此地人士。此番知曉其祖居就在廣信西北一百里左右的聚落中。佩兒對他很是恭敬,為其斟酒,還不時問些什麼,士大人倒是有問必答,而且很是詳盡,在我和他兒子聊如何行軍打仗的時候,他們似乎在就經學進行了嚴謹認真的學術討論活動。

不過就我的觀察。佩兒是很佩服士大人的才學的;同時,士大人也漸漸顯露對佩兒的見識頗為驚訝。

所以,我繼續和他兒子聊,時不時留意聽聽他們的話頭。

不得不有些丟臉地承認:有些聽不懂。

有那麼一刻。我有很濃烈的疑問瀰漫心頭:他們說的和我說的是同一種語言么?

觥籌交錯之間,士大人竟主動找我敘話。

「未知主公之意,在民乎?在社稷乎?」

他想和我爭論民和社稷孰為重的話題么?而且把君非常有技巧地忽略了。應該是要探明我的真實想法。

「無天下之民,何有天下社稷?」既然你不提君,我也不提。我還要再爭取他一次:「此番確有事與士公商榷,便是合浦,九真,日南之亂。因新到,不明其亂之來由。不敢妄動刀兵,以安撫為上,今已夏日,秋不遠矣,若再有禍亂,對秋收不利。此間雖一年多熟,但再誤幾季農收,便是將稼穡之民逼入野林挖薯蕷了。則如何是好!」

「燮實儒生,非將才也,不敢亂論刀兵。雖主公有命,然交趾自顧不暇,恐需再遣良將猛士,如今日迎我之兩將,燮之眾皆視為天人也……」不想干就不幹,在這等我,似我有求於你一般。

有禮貌的說,我不是很開心;真心的說,我很不開心;發自肺腑地說,我非常不開心。

而且坦率的說,我確實不是很想讓他幫我去打,打了后,封賞不好少吧,那幾個地方的吏治得他說了算吧。那他實力增長太強,對我有威脅,國家正值多事之秋,我還是更希望將這些地方掌控在我們這個小朝廷之下。若所遣官吏皆能為民之福祉,當不致再出如此禍亂,過去此處又不是沒曾長治久安過。此番思慮,唯一的問題便是一個「若」。

「智不敢強求士公,那此事便作罷。合浦我自平之,日南也由我來,九真待我收回日南,再與威彥公南北夾擊取之,近來我等正令公卿推賢良方正,舉孝廉,薦策對,若交趾或其他有士公以為良士者,皆可舉來,定當重用。到時九真之太守及各縣令長,還希望威彥公能舉薦些德才兼備之人擔之。」

這位大人略有些遲疑地應允,此下,我除了禮節性為壽,便再未多說。

第二日,朝會,嘉士燮安南之功,授越國太師,假節,開府儀同三司。

這假節有說頭。我開始給他加了左將軍,現在又假節(可殺違軍令者),顯然很是合理。但他既不願領兵替我征討,這假節便是個虛銜,而且他實際上早開府多年,交趾那幫官吏都是他的人,現在我只是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當下命一干人眾在徐聞整頓水軍,準備秋後出發,鑒於士大人在場,還讓小南注意安置從崖州過來的百姓,打聽情報,及時回報,為克複崖州做好準備;在蒼梧操練陸軍,隨時待命準備進軍合浦。

那天還邀請了各寨已經到廣信的使節一同覲見,那個蘇梅和那個聖女居然都來了,這速度稍有些快。

老四居然真的有些緊張。

諸人齊聚,按我們漢人的規矩那必須是要有宴席的。我就一直很喜歡有很多食物宴席,最恨的就是宴席不給吃東西。

大鴻臚當天晚宴前趕了回來,也是個巧事。沒來得及給他慶功,也來不及問詢各種細節,只能先是諸位兄弟一番噓寒問暖。

蘇梅的眼神果然不是很友善,那脈脈含情的眼神,感覺老四就是她桌上的烤羊肉,至少我看烤羊肉覺得比看其他都好。不僅看,還想動手。當然蘇梅也不是一直看著老四,但掃視一圈最終還是會落在我這位兄弟身上。相對來說。那位聖女則回歸了人間,應該是卸下那份擔子。一副輕鬆寫意。宴席間還專門找我的巫祝打招呼,甚而相談甚歡,她們這個專業的人應該有共同語言。不過宴會開了一陣便是男人這兩三個那兩三個互相為壽相談甚歡,女人則整個一起說笑。

除了我和我兩位夫人一起在上面端坐,另外還有一個便是我家老四帶了自己夫人過來,或者是弟妹領著老四來的。弟妹顯然已經知道這個蠻女的威脅,我不清楚這個告密者是誰。不過蘇梅顯然有些無視我這弟妹,反而有些嫌我弟妹礙眼。

作為這裡名義上的統治者,我決定象徵性地和老四一家表示一下我的意見:四啊,弟妹啊。哥有倆夫人可能是有點對不住你們,看那蘇梅意思,她是要預定四的另一個名額啊。

老四也是他們家名義上的家長,所以是弟妹來作為發言人闡述她們家的意思:沒事,由我來擋這蠻女。

「妹啊。你真是條好漢啊,四,你看你慫的。」我儘力表現出我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哥啊,你也別樂呵了,嫂子和姐都在啊。」老四也傾情演繹自己不需要別人幫著聲張正義的情懷。

當晚定下明日陪士大人去拜訪三陳後人。然後再陪士大人榮歸故里。

還定下此番再回來后的次日,趁著士大人在,操辦徐大公子和小援大婚。

那夜開始整個廣信都開始忙了。

當晚,留下我的閻大鴻臚,和張叔波大哥老四等諸重臣聊了半晌。大致知道那邊是怎樣的一個情勢。他們終於同意我只帶三百人深入了。因為確實我們也抽不出更多的兵,拿不出更多給養去那裡了。

次日晨,乘著準備的功夫,先帶著士大人去看了看打算給他修府的地方,說服他一定要在這裡修府。士大人自然推辭不過。

他心情似乎放鬆了些。其實我的很多安排就是要讓他安心跟著我,很多事情彷彿都是為了他的行程來安排。其實都是我們本就要做的事情,但我要讓他感覺我是要等到他來才做這樣的事情。並以國家大事的名義,急匆匆去辦。其實,我至少希望他能堅定地支持我。

那日車隊浩浩蕩蕩進發,路上第一次歇息時讓下面的人設置了個射禮的場面。之前我悄悄問了威彥大人可否參加,他推辭了,我問他兒子可不可以參加,他同意了。於是我也沒去現,並成功壓抑了老四的表現欲,最後讓小援去走了一下場面。小援到底是經過大場面,臨時叫他也不慌亂,而且他家教似很是周全,姿勢很是規範,地道洛陽范,加上箭箭全中靶心,肯定不丟臉。行完禮,我就言明此子為我親族,但還只是一個二百石的刀筆從吏,希望威彥大人不要介意。

老四還是找到了機會。那天隊伍上總有隻我叫不出名字的孤鳥盤旋,士大人的兒子忽然有了打獵的興緻。雖然他在射禮上的表現也無懈可擊,但幾次瞄都覺得鳥飛得太高,又太快覺得自己射不到,未免丟人或誤傷,便放棄了。

然後老四讓人連箭帶鳥送給了士公子。

我檢視了一番自己隊伍,居然看到最後一輛車上還坐著蘇梅,聖女等部落使節。再看看老四那個得意的樣子。

除了搖頭嘆息,我的心中百感交集成一句簡單的話:不做,就不會死。

為此我專門湊近了老四,質問了一番。老四還頗訝異,他覺得我心裡應該是希望他露一手的。我大驚問誰給你這番自信。他說人家一個兩千石大官的公子,你就找一個二百石刀筆小吏應付,肯定是要顯示你的大官射得更好,我不得射么。

你難道不知道蘇梅跟著?

咦,她怎麼也跟著?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主公嗎?

都是張叔和大鴻臚安排的,我開始也不知道,剛無意中發現的,就最後一輛車上。

你作為主公,是不是有點太廢物了些!

小子,你就這麼說哥的嗎?我還不是信任你們都讓你們安排的。讓波大哥安排了護衛。讓你嫂子安排了儀仗,讓張叔和大鴻臚安排了隨行人員。就這麼簡單而已。

哥,我被你害慘了。

我也沒為他的出言不遜收拾他。他畢竟是會錯我的意了,而且確實是在為我著想同時不自覺地把自己推入更深的危機中了。這次老四在蘇梅心中印得更深了。應該說,老四這一箭應該直接射進蘇梅的心裡了。

我以前覺得愛神是像酒一樣,慢慢將人灌醉,讓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不願醒來。或者是如雪一樣,飄飄洒洒的隨風而來,將其他一切埋葬。只留那純凈潔白的世界和一個你一個她。不同的是,酒可隨己欲而酣,雪卻非想來就來。

現在我總覺得這世上應該會有一個愛神就是用箭射人心的。這個愛神比我以為的兩種愛神都好一些,在於可以隨心控制。但主要這位愛神自制能力確實令人成疑。

我曾看到,迷醉了蘇梅的那第一支箭,但是現在的她已經被很多支箭穿了心了。

那個兇手居然還在我身邊冒充無辜,我很想踹他下馬。

老四除了比較車輪的解決方法讓我對他一直有點擔心,其他方面其實無可挑剔。也許對於蘇梅,他的缺點就是婚配太早了。

蘇梅臉其實很秀氣,身材也瘦削,一點不像女將,比婉兒都顯得文靜一些。可那天那身手還是挺讓人刮目相看的。若不是找了個一樣使叉,力氣又遠超她的小南,其他人總覺得難得善了。

我的注意力轉到隨行的小南那裡。小南今日居然沒騎馬,穿了一身很合禮儀的漢人服裝,然後坐在弟妹邊上,拿著卷竹簡在問著什麼。自從蘇梅來了,弟妹感覺到了威脅,最近經常跟著老四。今日老四的表現應該還是令其滿意的,至少她在安心給小南講著什麼,並沒特別地往後面關注。

我縱馬到他們車邊,問小南在看什麼。婉兒很是開心:小南開竅了,最近都很是用功,若不是嫂子懷孕,我就讓他去兄長那裡受教了。

弟妹不也懷著么?

沒事,他不開竅,我下得了手。我怕兩位嫂嫂手軟。

小南眼神很是無奈。

我趕緊岔開話題,在看什麼?

(註:由西漢劉向考訂整理編纂)。

小南今日穿得頗整齊,又學,你這是要當策士么?

不是,就是覺得自己以前就想像大哥一樣,總是一味用強,希望用蠻力取勝,現在覺得並不妥。

「小南,你這話好像有點傷人。」看著婉兒掩口偷笑,我不得不提醒小南,這對姐夫和小舅子真是一家人。

「姐夫和我說過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殺傷兵卒更次,攻城掠地是最沒意義的。你看柔哥一個人就讓那麼多山寨不與我們為敵,甚至投效我們,若我學會謀略,應能做更大的事。」看來老四看過孫子兵法了。

這小子繼續說著說著就把那事帶過了。不過我還是點點頭,這小子是有進步,不再是以前的蠻小子了。

「現在就有件事情交給你。」

「什麼事,主公?」這小子正說得興奮,忽然聽到我有事交給他做,竟然都稱我為主公了。

「去給人家蘇姑娘道歉。」我指著最後面的車:「你上次差點害了人家性命,當時你怎麼了?不知輕重,不知收手。」

「哦,當時我還想著……心下有一股……不說了,我這就去。」小南似乎也為那日之事有些懊惱,看來此後沒少挨批。

小南下車,便在路邊恭謹站立等候,也頗有些禮數。弟妹看看小南,又看看我,一種似乎會心的微笑露了出來。

「你懂的。」我也笑著。

「謝謝大哥。」後面傳來一聲發自內心的感謝。

我已經撥轉馬頭向前,聞聽此言,便舉起手擺了擺向弟妹示意。

「全軍得令,就地休息!」一聲雄壯的軍令蕩漾在山水之間。

波大哥的聲音,難得一天他說這麼多話。

不過他好像會錯意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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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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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交趾士威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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