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 天下大事
或許是因為一個月的冷靜思考,或許還是因為他性格的原因,王邵的那顆心雖然狂熱的迸發激情,但他出人意料的鎮定連他自己也感到非常驚訝。HAO123中文HA○①②③.Sё。雖然頗為消沉,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但並沒有影響到他對朝局的判斷能力,第一天銷假就被宣召到睿思殿草擬國書。
這一個月內發生了太多的事,王欽若奉旨回朝,以牧守重鎮之功加官進爵、又賜襲衣、錦帶、鞍馬,這可開了一個不好的頭,朝廷從征和留守大臣僅僅得到了加恩和遷官,卻沒有得到賞賜,外放大臣卻名利雙收。另外的就是朝廷設立對契丹來往的國信司,由內侍權領主事,對於一些堅決主張收復燕雲的主戰大臣來說絕對是不可忍受的尤其是寇準,他已經發了幾次牢騷,卻一點用也沒有,自回來后就鬱鬱寡歡,覺得自己如玩偶一般被人弄於兒戲中,頗沒面子。
王邵還聽到趙恆為了恭賀蕭太后的壽辰,準備好了賀禮、金帛,任命開封府推官孫僅為太子中允,權蕭太後生辰使,準備北上恭賀大壽。為此,朝廷上下又捲起一陣瀰漫的硝煙,重臣們開始為了自己的理念大打出手,而他身為龍圖閣侍制、翰林侍讀學士,不可避免地被捲入了這場風波之中,理念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或可說他的人生自此出現了重要的分水嶺。
天不假人,正當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際,做為國之柱石的李繼隆卻病卒,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在大家意料之中,自李繼隆回朝之後就一病不起,趙恆甚至親自看望,御藥局已經斷言李繼隆燈枯油盡,最多不過一個月時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大內宮禁或是名臣府邸的事情,幾乎無法完全掩蓋,當風聲流傳在市井坊巷之間的時候,一些人早就得到了內幕消息,並作出了自己的對策。
只不過即便是完全有準備的事情,有完全計劃的準備到了事情突發的時候,也變的令人措手不及,因為大家不是神,並不能預料事情發展的精確過程,也無法預測到全部的外因因素。HAO123中文HA○①②③.Sё。隨著李繼隆病逝的噩耗傳來,宰相畢士安也身染疾病,第一次上書請求罷相養病。
但王邵對這些大事件似乎不太感興趣,反而對俸祿的事情提起一百倍的熱情,提出增加百官的俸祿,這倒引起朝廷上下絕大多數人的讚許。
王旦看在眼裡,嘆息在心頭,這哪裡是從荒唐中走出來兒子的面貌,他敏銳地感到兒子在躲避,在追求一些徒有其表的物質刺激,一切的一切都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但他還是會決定冷眼觀察一段時間再說,畢竟南袖的事情對王邵的打擊太大了,英雄難過美人關,需要一段時間的調整才行,只要不長久地沉迷其中就行了,要是王邵一如既往的笑談風雲,那才不是正常。或許這段時間王邵的低沉並不是一件壞事,隨著南北議和盟好,朝廷政策必然發生重大的變化,需要調整朝廷執政班子以應對國內各項事務的治理,各派勢力的矛盾也是最尖銳的時候,不然老謀深算的畢士安為何要請病辭相,病固然是真的不假,但其中避開險惡的政治漩渦也是重要緣由,王邵缺乏的正是和這些老滑頭周旋的經驗,先等一等、看一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當寇準知道了翰林起草的國書竟然稱南北朝,當即就勃然大怒,在都事堂的公廳中當著眾位執政的面就厲聲道:「漢魏之後有南北朝以淮水為界,而今我朝盡有中原之地,世有漢唐大統,何以徑稱南朝!我定要問個明白才行。」
王旦心中一動,他沒有做聲,半閉眼瞼捻須沉思,他明白這份國書是由他的兒子王邵奉旨草擬的,寇準的怒火不淺,還是暫且靜觀其變吧!
「陛下,直史館王曾上書所言不差,契丹雖然稱雄北方,國朝與之盟好,只需要在國書中稱國號就行了,何必把它和我大宋並稱南北朝。。」
該爆發的終究要爆發出來,在第二天的例行公事的崇政殿議事中,當著眾臣的面寇準就尖銳地提出自己的不滿,一開始就沒有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趙恆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在場的大臣臉色各異,畢士安和王旦二人木著臉面、半閉眼瞼,彷彿老僧入定一樣,王欽若和陳堯咨臉色不予,馮拯不冷不熱、漠不關心。
王邵做為趙恆的機要侍從,不能不參加朝會,他此此時雖說不關心寇準不滿的事情,但卻不能不留意一些朝廷的事情,以免事後趙恆想問的時候出醜。
「自三皇五帝自今,中國無不是天下共主,四方蠻夷雖然時有向背,卻無不尊中原為正朔。今陛下以國書稱契丹為北朝,正是天生二日,自此開天下禍亂之源,亂天地乾坤綱常,為禍子孫後代萬年。」寇準絲毫不在意趙恆的尷尬,依舊是不依不饒說出自己的想法。
王邵不能不在心中感慨寇準仗義執言,不要說大宋禍亂之源倒底是不是產生於和夷狄共分天下,單憑有勇氣當朝說出這一點,矛頭直接對準了皇帝,就不失為大宋第一名相,這也是老爹王旦所不能比的。想到了老爹,他情不自禁地看了看王旦,卻見王旦臉色木然地站在班位上,一副順其自然的樣子,他禁不住搖了搖頭。
趙恆心中雖然惱怒寇準無禮,但畢竟是他做的理虧,也明白士人們有時候為了名譽並不在乎什麼官位的,他有理由相信寇準雖然對宰相的官位非常珍惜,尤其是急於成為躍居畢士安之上的名次,成為真正的首相,所以他遲遲不許畢士安的請辭,就在於寇準不好駕馭。但在事關名譽的前提下把寇準惹惱了,寇準必然會毫不猶豫地請郡,因為在是人心目中官位和名譽相比,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維護自己的名譽,寇準絕對是維護自己名譽勝過生命的人。
一場事關大宋生存的戰爭剛剛過去,不要說寇準對社稷的功勞令他不能不周全一二、禮敬再三,單單這份巨大的聲譽就不能不讓他猶豫再三,一旦寇準請郡,必然會引起朝野士林大嘩,到時候就不好收拾局面了。短暫的猶豫后,他決定還是以安慰、拖延為上,溫聲道:「卿家所言是有道理,但既然南北盟好,朕奉契丹蕭太后亦如叔母,在稱呼上不能不稍存顏面。」
當趙恆話聲剛剛落下,王欽若出班道:「陛下持天下人倫正論,既然大宋和契丹稱兄弟,那兄弟一南一北共掌天下豈又不是兩朝?陛下在南、契丹在北,契丹奉大宋為兄實在顯得親睦,天下也少了許多是非。」
「胡說――一派胡言。。。。。。。。」
當王欽若出來附和趙恆的時候,必不可少地引來眾人肚中一陣鄙夷,王邵卻暗自幸災樂禍地看著王欽若說話,等著看一出絕妙的好戲,也能暫時排解一下心中鬱悶。
果然寇準動了肝火,在眾人還沒有回味過來的時候,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刺向王欽若,再次厲聲道:「王定國,虧你還是朝廷大臣,拿著朝廷的俸祿,享受著榮華富貴。而你卻在廟堂之上顛倒乾坤、大言不慚,朝廷和契丹盟好是陛下顧念天下蒼生,不忍生民困苦兵禍連年的權宜之計,中華其能和夷狄並稱兄弟,難道你王定國是夷狄出身,非要改中華正朔不成?」
殿內眾人包括趙恆當即就楞住了,人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愕然看著寇準,除了王邵之外誰也沒想到寇準會在大殿內辱罵王欽若。當大家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都意識到王欽若這場臭罵是挨定了,這麼敏感的事情別人躲都躲不及,你王欽若非得強出這個鳥頭,不罵你罵誰啊!
王邵亦是心中好笑,寇準可是個軟硬不吃,連太宗皇帝的善意也不買賬的?頭,王欽若通了這個馬蜂窩,這位癭相可夠受的了。
卻說王欽若被寇準當著眾位執政的面辱罵一番,好歹他也是參知政事,是有身份地位的大臣,資歷並不比寇準地,今天卻受到這種侮辱,氣的面色通紅、渾身發抖,脖子上那顆醒目的肉瘤也一顫一顫的,甚是惹人好笑。但他非常明白自己無論是官職還有名望都不足和寇準抗衡,當殿爭吵起來吃虧的只能是自己,忍了忍心頭怒火,咬牙道:「寇平仲,我不過是以事論事,陛下那裡自有公論,還請自重,不要當朝失了宰相身份。」
王邵暗自好笑王欽若無力的反駁,這老夥計真他娘地窩囊,有本事你在大殿上和寇準爭個臉紅脖子粗、再來一次拳腳相加,相信付出巨大的代價后也能堂堂正正地把寇準扳倒。這下可好了,一句軟綿綿的反駁,說了還不如不說,真是個背後使刀子的軟蛋。
寇準見王欽若還敢還嘴,當即就如火上澆油,指著王欽若鼻子罵道:「朝廷諸公哪位不是奮力向前,與天子共赴國難,你王定國在天雄有何功勞?整天里就知道燒香拜佛、祈求契丹不要攻城,絲毫不理會前方軍情,一點也不在乎城外生民遭到屠戮,要不是張太尉率眾死守天雄各處關防,恐怕你也站不到崇政殿內妄議天下大事。虧你還有臉站在朝堂上享用鼎銘之食、妄議天下大事,簡直就不知羞恥,如當日天雄關防不受,必然也是契丹王廷弄臣無疑。」
「你。。。。。。你。。。。。。」王欽若連如死灰,剛才通紅地一張胖臉頓時變的煞白,獃獃地瞪著寇準說出話來,身子幾乎不間斷地抖動。
在場的大臣臉色都閃爍著乃以尋味的異樣,但大家都沒有出聲,無論他們心中怎麼想,但都理智地選擇了沉默,王邵的臉上溢出一抹不愉快的色彩,連趙恆也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出鬧劇,不知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