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打人
清晨中的李家莊,有淡淡的晨霧繚繞,背靠著青山,兩彎綠水從村子前後流過,看上去一派安和。
雖然日頭還沒升起來,但是莊戶人家一貫早起。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媳婦丫頭聚攏在河邊兒洗衣裳。
「哎,你知道不?昨兒個,老李家紅豆那丫頭,跳了河啦!」
「那咋不知道呢?」張三嫂用力捶吧著水裡的衣裳,「還是我頭一個瞧見的。要不是救得快些,好好的一個閨女說不定就沒了!」
「到底是因為啥呢?」先時說話的趙四家的轉了轉眼珠子,她是村子里有名兒的碎嘴子,什麼事兒到了她嘴裡,五分能變成十分。「昨兒個頭半晌,我還碰見紅豆挑水,跟我笑呵呵打招呼呢。」
旁邊兒幾個媳婦也都豎起了耳朵,問:「就是,因為啥呀?」
「為了啥?」張三嫂撇嘴,「還不是那個什麼卜家,真真是沒良心!打小兒就定下的娃娃親,不過是中了個秀才,就立刻上門來退親了!天打雷劈呦!」
大家齊齊地「哦……」了一聲,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可不是嗎,前幾天剛傳來卜家那小子中了秀才,這年輕的媳婦子,沒出門的姑娘,誰不羨慕紅豆啊?過了門就是秀才娘子,要是命再好些,卜秀才中了舉人,往後紅豆不就是現成的官太太啦?
說是羨慕,還有那麼一丟丟的嫉妒啦!
哎呦,誰知道會出這事兒呢?退親,這個年頭看來,可是天大的事兒啦!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管什麼原因被退了親,這輩子可就是毀了!再找門當戶對的人家,難啦!畢竟,誰家願意娶進門一個定過親的女人呢?
水杏娘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要我說,紅豆那孩子真是不容易。小小的年紀就沒了親爹,她娘往前走了那一步,留下兩個小子就沒了。那哥哥又不是一個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嫂子……嗐,往後這孩子,難的還在後邊呢!」
「真是,你說這孩子怎麼命這麼不好呢?」
眾人七嘴八舌地表示著對紅豆的同情,其間難免還帶著一點兒幸災樂禍。而她們嘴裡可憐的小姑娘紅豆,此時正睜大眼睛欲哭無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去救了個溺水的人,怎麼一轉眼間,自己就穿越了?
人家穿越都是千金小姐高貴王妃,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變成了這樣?瞧瞧自己住的這個地方吧——屋子昏暗,板床窄小,上邊就鋪了薄薄的一層褥子,坐在上邊都嫌硌得慌!另一側靠著牆壁,還擺著另外一張稍大些的床。床上被褥是兩套,也都是半舊的了。
根據原主留下的記憶,這就是自己平時睡覺的屋子了。那另外的一張床,是她兩個雙胞胎弟弟的。
要說這個原主,還真是命苦。五歲上就沒了親爹,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守過了夫孝后,她娘就帶著她嫁給了本村一個鰥夫李大。李大帶著一個比紅豆大幾歲的兒子李海,本來呢,這兩家湊一家,四口人過的雖然不富裕,但是也還算是和和樂樂的。
尤其紅豆的娘年輕時候在大戶人家裡當過丫頭,有一手好綉活。這手藝傳給了紅豆,正巧也就趕上了本縣縣丞家裡要找針線上的人,紅豆娘就托原先的熟人將紅豆送了過去。當然,簽的是活契,每月那些月錢,過幾年就是自由身。就這麼著,家裡頭三個人幹活兒,再加上紅豆的在縣裡頭賺的,日子也就漸漸好了起來。
誰知道天不遂人願。湛湛過了兩年多,紅豆娘又懷孕了,懷的還是雙胎。這個年代里,生孩子歷來是闖鬼門關,就算是有錢有權的人家,也不能避免,更何況說一個普通的農戶呢?紅豆的娘掙命生下了一對兒雙棒后,身體也就徹底垮了下來。沒過一年,就撒手西去了,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幼子。
李大、李海兩個糙爺們,幹活是好手,帶孩子卻是不行。沒辦法,李大隻能把紅豆叫了回來。
紅豆這個丫頭年紀不大,平常話也不多,但是性子很好,從不與人爭長論短。更兼著手腳勤快,有眼力見兒,在縣丞家裡,很是得縣丞太太的歡心。按理說,這身契沒到年頭是不能放人的。縣丞太太心地良善,倒是可憐紅豆家裡的遭遇,不但大方地賞了身契,臨了還給了紅豆十兩銀子。
自此,紅豆回到了村裡,又當姐姐又當娘,好歹拉扯著兩個弟弟。
李大為人憨厚,對紅豆也跟親閨女沒啥兩樣。紅豆姐弟初時過的還算不錯。但是好日子沒多久,李大也因傷寒過世了。
李大這一走,李海的媳婦張氏就漸漸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天天指桑罵槐地嫌棄小姑子小叔子。若不是顧及著紅豆定親的人家也在本村裡邊,那更過分的事兒都能幹出來。
張氏娘家在鄰村,好幾個兄弟,是遠近出了名兒的不好惹。李海性格懦弱,雖然偶爾覺得張氏未免有些過分,卻也不敢說別的——或許在他心裡,也覺得紅豆姐弟三個拖累了自己日子呢。
前幾天,紅豆娃娃親的未婚夫中了秀才,張氏如同貓爪撓心,又想著能叫紅豆早點兒嫁過去自家占些便宜,又覺得紅豆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憑什麼能夠做秀才娘子,酸話沒少說。
結果,昨兒個傍晚時候,卜秀才的老娘親自上門了。期期艾艾地扯了半日,就是一個意思——鎮上的吳財主有個閨女,看上了卜秀才。
「事兒呢就是這麼個事兒。我們想著,雖說兩家曾經有過口頭的約定,可到底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且也沒過了婚書。這多年了村裡也有些話說兩個孩子有婚約,可是到底做不得准。我們瞧在都是一個村裡住著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說別的。吳財主那邊,我已經應下了——人吳家的姑娘,模樣品行都是好的,還有一副好陪送。我知道紅豆也是個好孩子,可是,往後我們東子是要考舉人做官的,紅豆……到底有些不合適呢。」
說完,留下了五兩退親的銀子就走了。
紅豆多年痴心付之流水,當下就有些個接受不了。再加上張氏接了銀子,又好一通冷嘲熱諷。小姑娘終於想不開,跳了河了。
洪荳摸摸自己的腦門,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渣男果然是不論古今的,什麼時候都有。只不過是中了一個秀才,就看不上從小定親的未婚妻了。趕明要是中了舉人當了官,眼睛還不得長到天上去?虧了那個什麼財主小姐敢嫁給他!
揉了揉還在抽痛的額角——昨兒跳河的時候,或許是碰到什麼石頭一類的東西上了,這會兒腦門還有點疼。
外邊兒傳來隱隱約約的水聲。
洪荳想了想,扶著床站起來。頭多少還有些暈,穩了穩,就走了出去。才到了門口,就不由得皺起了眉毛。
院子不算小,正房就有四間,兩側還有廂房。雖然不是磚瓦的,可也並不破舊。這還是當初紅豆的娘親在世時候蓋起來的,在村子里也算是中上的了。
讓洪荳感到憤怒的是,記憶中的兩個弟弟,也就才三歲多四歲的樣子,此時都圍在一隻木盆旁邊,袖子卷了起來,正在那裡努力地搓洗滿滿一盆的衣裳。
十月的天氣,早上已經很涼了。兩個孩子身上衣服還有些單薄,手在涼水裡泡的通紅。臉上也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洪荳三步並做兩步,上前一把搶過衣裳,「誰讓你們洗的?」
這倆孩子挺可憐,長到現在連個大名兒還沒取,就小二小三地叫著。
小二吸溜吸溜鼻子,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大姐。」
小三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大姐你醒了?大嫂說你死了,不會醒了!哇哇哇,我要姐姐呀!」
洪荳那叫一個氣呦!
「你聽她胡沁!」往地下啐了一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哎呦呦,這是誰啊?」院子里動靜不小,張氏在屋子裡自然聽到了。她倚著門站好了,不屑地看著洪荳,略高的顴骨顯出幾分刻薄尖酸,「我當是誰呢。小姑子,你這尋死覓活的,人家也不能再要你。丟人呦!依我說,從此安分些吧!說不得哪天里那娶不上媳婦的人家還能要你!」
洪荳冷冷一笑,盯著張氏的眼睛,「你再說一遍!」
她的頭髮還有些凌亂,因為昨日哭了很久,眼圈也還紅腫著,但是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落在張氏身上的目光說不出的冷冽,竟然讓人高馬大的張氏生生地打了一個冷戰。
張氏晃了晃腦袋,直覺自己的小姑子跟往常有些不一樣了。原本,她性子可綿軟了,還不是任自己揉圓搓扁?每每挨罵的時候,頭都不敢抬!
今兒個竟然敢這麼看著自己?
反了她了!
想到這裡,張氏火氣上來了,站直了身子指著洪荳罵道:「我說了又怎樣?你個被退親的賠錢貨!十里八鄉,聽說過誰家丫頭被人退親?沒的丟死人了!但凡有些氣性的,早就……」
「啪!」
張氏的叫罵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看洪荳,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嗷」地一聲:「好你個小蹄子,竟然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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