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孤單
不過,在家的話應該會很安全吧……
幽水把擔憂甩到腦後,她現在比較擔憂的是自己的性命。因為她不管有多輕微的動作,班上的二十多雙眼睛都會齊刷刷的看來,雖然不是望向她,而是她的後面,但大家好像都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感覺如果她稍稍向後面看一眼,她都會必死無疑。
幽水頓時感到壓力巨大,一方面,班上的很多同學都看見今天早上她和伊晞一起回學校,另一方面,新轉學的兩大帥哥正好坐在自己的後面,就算她再怎麼差勁,她也有被人嫉妒的一天。但此時幽水心裡只想趕緊下課……趕緊放學……在這裡多待一秒她都會崩潰。
幽水,抬起頭來……
突然腦海中傳來了一個聲音,像輕風一樣,很溫和,像天空一樣很安心,而且這聲音很熟悉,有點像……
伊晞?!
幽水回頭看了看,卻發現伊晞很認真地低頭做筆記,沒有半點開小差的模樣。是她的錯覺嗎?嗯!肯定是!她到底變成了什麼樣的花痴女了,連上課都在想著伊晞……不過她的內心卻因莫名其妙出現在腦海中的話慢慢地安定下來。
一節課下來,幽水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雙手托著腮兩眼放空,黑板上的函數圖像逐漸變形,又一個變成兩個,再到三個……終於她堅持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不過幸好班主任在台上唾沫橫飛,講得如此忘我,以至沒有注意到偏僻的角落裡睡著一隻小貓……
「伊晞啊,你從國外回來的?」
「亦然啊,你那身衣服在哪買的?」
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終於吵醒了上課開小差的幽水,不知道是伊晞或者亦然說了句什麼話,一陣陣女生尖叫聲此起彼伏,高分貝幾乎要把幽水的耳膜震穿,一個梳著公主頭的女生瞥了一眼幽水,冷哼一聲,伸手一拉,硬是把幽水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我要坐這裡!」說完還用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瞪了瞪幽水。
幽水想駁回,可惜深入骨子裡的卑微把她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咬了咬下唇,想向伊晞求救,卻發現伊晞被女生們圍得水泄不通,根本無暇顧及她這邊的情況,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她為什麼這麼肯定伊晞會幫她呢?真是笨蛋!這麼想著,她悶悶地走開了。
「喂,你是笨蛋嗎?」
一句帶著不爽和狂傲的話語在一片嘰喳聲中顯得特別突出,所有的聲音都因這一句話安靜下來,女生們都困惑地想這句話到底對誰說時,坐在角落裡的少年又補了一句:「別人叫你走就走,你就不能說一個不字嗎?」
她……不能啊!幽水看著坐在角落的亦然,不可否認這是一個非常帥氣的少年,跟她認為一直驚為天人的伊晞比竟然毫不遜色,可是看他緊皺的眉毛,和緊抿的嘴唇,還有一身非主流的著裝,一想便知道這是個高高在上的大家族少爺,雖然他說的話令她有所動容,但他眸子里毫不掩飾的不屑又令幽水在心裡打上了負分。雖然韓雨萱一直都不承認,但她的確是韓家的女傭啊,一直服侍主人,主人說的話就是聖旨,她能說一句不嗎?
就在幽水的嘴巴張了又合,想說又不能說什麼時,一陣如輕風飄羽般的聲音撫平她內心的一點點躁動,「幽水……這個位置,是你的。」
伊晞的聲音很好聽,像藍天之下一陣溫和的春風,又像晴空下天籟神曲的迴音,悠揚而溫和,不管幽水有多煩躁,她都能從他的聲音中找到力量。
或許是被伊晞感染,幽水居然敢正視坐在她位置的公主頭女生,而且說出來的話讓她自己都覺得她肯定瘋了,「對不起,請你站起來。」
「你!」公主頭女生想不到新來的兩個帥哥竟然會站在幽水這邊,眾目睽睽之下還被幽水這女傭駁回,一時又惱又羞,舉起戴著鑽石戒指的左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聲清脆的扇巴掌的聲音在教室里久久回蕩。
幽水只覺一陣猛風撲到自己的臉頰,隨後一道不小的力道狠狠地落在自己的右臉上,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還沒感覺右臉火辣辣的觸感下來,瘦弱的身軀順勢向左邊倒去,毫無形象地趴在圍在伊晞身旁的女生們的腳下。
「你不過是一個下等人,竟然敢叫我站起來!」
下等人?
一滴清淚從幽水的眼眶逃出,劃過被打得紅腫的右臉,公主頭女生的左手戴著戒指,剛才打幽水的那一瞬間,戒指劃破了幽水蒼白的臉頰,淚水劃過傷口時,右臉像火燒一樣的疼。但她現在沒能管臉上的傷口,她哭是因為她覺得自己不爭氣,就算有伊晞,她還是跪在「上等人」的腳下,依然逃不了「下等人」的命運。
為什麼……又想到了伊晞?
幽水嘲笑自己又想依靠別人,想自己起來時,一隻有力的手臂先她一步把她扶了起來,帶著她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伊晞頭也不回地帶著她走到教學樓後面的幽深小徑,在入口還豎了木牌子,上面寫著:天使的腳步。
「伊晞……」幽水甩掉了他的手,站在原地慢慢地使自己的呼吸平伏,手腕被伊晞抓住的地方還殘留著他專屬的溫度。剛才伊晞走得很快,幽水只能一路小跑跟上他,但一路上只能看到伊晞的後腦勺和寬厚的肩膀,現在依然背對著她的伊晞,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條小徑非常安靜,茂密的樹木和鮮花剛好與外面隔絕了,就像與塵俗世間隔絕一樣,這裡是天使駐足的地方,只聽得小鳥的歌聲,而現在,幽水只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和她自己的心跳聲。
背對著她的伊晞,儘管只隔了脊背,但還是感覺心與心的距離很遠很遠,就像鳥兒多麼嚮往藍天,它與藍天依然隔得很遠很遠,那種距離,簡直無法計量。幽水從未想過,伊晞只是背對著她,但這種感覺讓她覺得非常難受。
難受?不不不,不是這樣,肯定是想多了!
幽水使勁搖了搖腦袋,抬頭卻發現伊晞早已轉過身,奇怪地看著她傻乎乎的樣子,那雙漆黑得幾乎透明的瞳孔彷彿沒有一絲雜質的夜空,此刻閃過一些幽水不怎麼看得明白的意味。
「腦袋長蘑菇了?搖得這麼厲害,還是被那女生打得暈了?」伊晞微微笑了笑,漂亮的眼睛掠過連他自己都察覺不了的心疼。他皺了皺眉,忽略心中突然間閃過的不明的情感,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輕輕地點在幽水的眉心,「看來還真的被打傻了。」
「我……我才沒有!」幽水的臉頰迅速泛起一朵朵紅雲,呼吸和心跳都因為伊晞這一親昵的舉動變得急促起來,臉頰的疼痛似乎已經被她拋到九霄雲外了。
「疼不疼?」
幽水沉默地搖了搖頭。
「可是你哭了。」
伊晞總能輕易地觸及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本身就不擅長隱藏的脆弱在伊晞面前更會暴露無遺。視線慢慢變得模糊,她知道自己又很不爭氣地哭了。
「伊晞,你其實也知道我很沒用對不對?只會依賴別人,自己跌倒卻不會自己站起來……其實我真的好恨這樣的自己……可是沒辦法,那女生說得沒錯,我就是一個下等人……住在大房子里但每天都怕吃不飽,可是這樣子我都不敢告訴小萱……我什麼都不敢,我真的……很沒用……」
幽水和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完一段話,有些話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她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在伊晞面前嚎啕大哭,她知道現在在伊晞面前的自己肯定哭得非常非常丑,但她現在真的非常需要有一個人,能明白她的委屈,肯聽她的哭訴,可以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告訴她不要害怕,明天就回過去的……
她被帶進一個溫暖又結實的懷抱。小徑旁邊的花草散發的淡淡花香,輕風從遠方帶來的點點綠葉香沁人心脾,一瞬間,幽水在伊晞的懷抱中,她感覺就像擁抱了整個藍天那樣的踏實。
「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我不會讓你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