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程羽

雙手被真氣束縛,反剪著綁在頭頂,雙腿也被真氣拷著,凌逸保持這個姿勢承受了許久的鞭撻，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痛苦，局面竟然在這時徒然戲劇化的扭轉了。

抽打早已停止，但鹽水仍舊在吞噬著傷口。凌逸正想開口,卻被疼的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程羽忙一揮手，只見周圍的空氣微微波動了一下，在短暫的平緩過度後方才恢復如常。

木屋內的景象一切如常，不同的是凌逸的衣裳完好無損，身上的傷口更是沒有絲毫痕迹,就像是剛才他所受的痛苦事情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痛感在瞬間消失,凌逸不自覺地低頭看了看，隨後驚訝地瞪大了眼。

「您不要驚訝，方才的事只是我製造出來的幻境而已，目的是為了欺騙我手下人中間出現的姦細。」中年男子沉聲道：「實不相瞞，我這次領命出來是打算藉機處理掉那個姦細，但沒想到如今卻已是無須我多費功夫了——他在剛才被樓凌峰給殺了。」

裝作自己的那個人被樓凌峰殺了？他是姦細？中年男子是故意派他去的？

凌逸聽的有些頭暈，這一連串的轉折讓他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消化才好。

「我叫程羽，請您原諒，我並不知道您是玄雲戒的新主人。」半跪在地上，手掌一翻，只見玄雲戒穩穩落在手心，而程羽看著它的眼神中滿是愧疚之色：「這枚戒指是主上當年所屬之物……見到玄雲戒就等於見到主上，主上規定必須下跪……可是方才我經過感應，發現戒靈居然和您定了契約。」輕輕嘆了一口氣，程羽的語氣有些低落：「看來我的主上，是真的已經隕落了。」

凌逸心中一驚，這玄雲戒原來的主人莫非曾經是個大能者？

頓了頓，程羽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言，隨即收拾好情緒，話題再度扭了回去：「方才的幻境，其實也是現實，只不過對我來說是現實，對你來說是幻境罷了。」

幻境？既是現實，又是幻境，難道兩人雖然同處一個空間，看見的場景卻是天差地別嗎？

或者說，有時候看見的場景不一樣，有的時候，看見的又是一樣。

凌逸沒有感受到任何細微上的差別，空間沒有波動，萬事萬物都是真實存在沒有一絲虛假，可是什麼時候進入的幻境，他卻是絲毫不知曉。

或許見到這十幾個人的第一面時，就已經陷入幻境當中了。

之前在萬華宗拜師時闖過幻境，與程羽製造的幻境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個幻境，亦真亦假，與現實結合在了一起，偶爾分開，偶爾重疊。

如果不是程羽親手解除的話，凌逸身上的傷口肯定依然存在，要想癒合也只有藉助藥草或者丹藥的功效。

被程羽從境界上死死的壓制住了，和他的修為差太多了。

凌逸心中不由得有些發虛。

雖然程羽跪了下來，但凌逸的一顆心還是緊緊懸著，絲毫不敢懈怠，就怕他又在瞬間變臉。

就憑他的手段，想從萬華宗裡帶走自己是輕而易舉的事，即使被天仙察覺到，那時候他人也已經遠在天邊難尋蹤跡了。還好程羽只是為了處理手下的姦細而已——可是他又為什麼特意跟隨自己來這裡，這還是和純陽劍脫不了關係。

「你……」凌逸遲疑了一下，聲音中竟然有一絲顫抖：「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您問吧。」程羽的態度十分友好，他手指一勾，束縛在凌逸身上的真氣盡數解除。

手能活動了，丹田中真氣也流動了起來。

「……你先起來吧。」凌逸心驚膽戰地睨了他一眼：「別叫『您』了，叫我凌逸就可以了。」

程羽也不推辭，聞言便起了身，他身後跟著跪下的那十幾人也皆是緊接著站了起來。

「我看見的幻境里有純陽劍，你們……是為了純陽劍而來？」思索了一番，凌逸自認為已經說的十分婉轉了，但還是下意識的補了一句：「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態度很是恭敬。

因為劍訣上的牽絆，凌逸料定程羽不敢殺自己，所以才敢那樣抵抗。可現在沒想到程羽的態度徒然轉變，這讓凌逸一下子有些難以接受那麼大的落差。

程羽是因為玄雲戒所以才畢恭畢敬的，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難以言喻的發憷，是從內心湧上的不敢造次。凌逸暗自在內心苦笑。

程羽笑了笑，說：「我一直在尋找純陽劍。」

手不自覺地抖了抖，凌逸輕輕點了點頭。心中有很多疑問，但凌逸沒有出言發問，他明白有些話不能問，於是只是靜靜的聽著，他知道程羽的話並沒有說完。

「我加入了一個勢力，那個勢力也是一直在搜尋著純陽劍，但我卻是有所私心。」程羽抿唇頓了一下，說：「勢力上頭說純陽劍已經出世，便派了我出來搜尋。上頭只派我了出來找尋純陽劍的主人，我卻發現上頭居然在我的人裡面安插了個姦細，而他似乎隱隱察覺到了我別有意圖，所以我這才想要把那個人處理掉。」

「上頭要我把純陽劍的主人帶回去，但是因為我的私心，所以我不會把樓凌峰抓回去，我會放了你們。」程羽笑了笑說：「我的目的是處理掉那個姦細，既然已經達成了，那其餘的事也和我無關了。」

這個私心難道不是找到純陽劍然後佔為己有嗎？

心中的疑惑愈發擴大，凌逸終是止不住了，挑了一種看上去不會惹程羽生氣的問法問道：「可是你不是說一直在尋找純陽劍嗎？」

「知道它的下落了，我也就安心了。」程羽淡淡開口：「姦細已死，上頭的人肯定已經知道了，不過那是別人殺的，與我可沒什麼關係。」

這不是自相矛盾的話嗎？一直在找純陽劍的下落，如今找到了，什麼也不做就那麼輕易的安心了？

「可是……」凌逸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正當凌逸打算開口的時候，程羽笑了笑，說：「問太多，不好。」

好吧，不問了……

凌逸小心翼翼地睨了程羽一眼，說：「勢力的人萬一知道了姦細是被純陽劍殺的怎麼辦？」

程羽寬慰道：「只要我隱瞞得當，上頭不會知道純陽劍在這裡。比起他的話，我的話還是更有分量一些。」

飽含暗示意味的話語。

他是指誰？

凌逸想了想，沒有問出來，猶猶豫豫的表情落入程羽眼中，他笑了笑，說：「無需想太多。能作為純陽劍的主人，樓凌峰定也是聰穎之人。」

又拋出一句暗示性的話。

這是要我把他剛才說的話轉達給樓凌峰聽？凌逸思索著，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那麼簡單。

「這玄雲戒還與你。」程羽把玄雲戒遞給了凌逸，說：「你是玄雲戒的新主人，按理說我該對你恭敬，但我並沒有義務把你當做新的主上。如今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也是應該回去復命了——得立刻趕回去把折損人的事情通報給上面才是。」

瞧見程羽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凌逸接過玄雲戒，心中不由得一抖。

「對了，看在玄雲戒和純陽劍的份上我提醒你們一句話。」

「請說。」凝了凝神，凌逸道。

「百川宗和萬木派因為你們的事已經開戰了，是否選擇回去看看，就由你們自己決定吧。」說罷，程羽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隨即手一揮，周圍的場景瞬間變換，凌逸抬眼一望，方才待在其中的那木屋猶自佇立在不遠處，而自己當下卻已是身處在外。

「希望玄雲戒在你手上能物盡其用……或許我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程羽丟下這句話，隨即身影便倏然消失不見，連同著的那十幾人皆是徒然之間盡數不見。

望著上一秒還站著十幾個人的地方，凌逸心中有些后怕。

反覆咀嚼著程羽之前說的那些話，凌逸靠在木屋上，苦苦思索著。

程羽知道萬木派和百川宗的事，還提到了一個勢力。

「比起他的話，我的話還是更有分量一些。」

回想起這句話，凌逸驀然心中一驚。

木陽仙人背後有一個勢力，他與那個勢力勾結，讓勢力知道了純陽劍在萬劍宗的事。但是沒想到純陽劍藏在進入需要特定條件的劍冢中，結果把萬劍宗滅門了他們也沒有找到純陽劍的下落。

那麼那個勢力對木陽仙人肯定有所不滿。

純陽劍出世，程羽所在的勢力派他出來尋找這柄上古神劍。只單單派了程羽出來，那個勢力一定是知道只有自己才知道純陽劍出世的事。

聯繫起來一想，程羽所在的勢力或許和木陽仙人背後的那個勢力是同一個。

一定是木陽仙人給那個勢力通風報信，說純陽劍在樓凌峰身上，所以程羽這才趕了過來。

想通了這一點，凌逸心中居然有些欣喜。

不過好在派來的是程羽，不然自己和樓凌峰都得被抓去了。

程羽的境界那麼高深，實力強勁之人的消息在大6上向來很容易打聽出來，既然如此，他所屬的勢力名字或許也不那麼難知曉了。

內心隱隱染上幾分激動，凌逸暗道一定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百恆道人。

只是能夠招來程羽那麼厲害的人在其羽下，還把萬劍宗整個滅門，實力必定不容小覷，就憑百川宗，能給萬青仙人報仇嗎？想到這一點，凌逸又隱隱有些灰心。

程羽說他有私心，但是找到了純陽劍居然就那麼輕易的放手了，甚至沒有親自去看一眼，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凌逸困惑地搖了搖頭。

「凌逸！」遠處有急促的聲音傳來。

樓凌峰見到凌逸安然無恙，心中長舒一口氣。

抬眼望去，凌逸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把剛才發生的事統統說了一遍。

「物盡其用？」樓凌峰卻是琢磨著程羽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隨後徒然想起蒼老說的玄雲戒的作用，心下頓時瞭然。

看來凌逸還沒有發現玄雲戒的真正用途。

「你糾結那種無所謂的話做什麼？」凌逸擰起了眉：「我把玄雲戒的事告訴給你聽，不是要你在意我的奇遇的。」

「除了玄雲戒和獨角，你還有什麼瞞著我？」挑眉湊近，樓凌峰身上散發著危險的信號。

「沒、沒有！」凌逸慌忙把他推開，說：「程羽說的話你都不關心嗎？」

見對方的表情似乎有些生氣，樓凌峰也收斂了幾分，思忖稍許后認真道：「他可能是在暗示我們什麼事情。」

「對，我也覺得他在暗示。」凌逸一拍即合，然後道：「我們找到仙香草回去之後，去一趟百川宗吧。」

「好。」樓凌峰點頭，逸出一個笑容，話鋒一轉道：「其實我知道玄雲戒原來的主人是誰。」

「真的？是誰？」凌逸急急問道。

「你竟然一直把有這枚戒指的事情藏著掖著，直到現在才告訴我……我有些不高興。」沒有直說，卻是拋出了一句頗有誘導性的話語。

凌逸有些心虛：「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跟你說而已……」

「要補償。有補償我就告訴你戒指的主人是誰。」

凌逸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被好奇心打敗了：「好吧……」

好奇心害死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