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醒

「舒窈。」

正在和同學聊天的舒窈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連忙轉身過去。看見來人的那一剎那，舒窈笑開了眉眼。他也微微含笑，正一步一步向舒窈走來。那如夜空里星星般的眼睛，一直落在舒窈臉上，即使還有一段距離，舒窈彷彿也能看見自己的影子在他的眼睛里。

「舒窈。」

又一聲呼喊，讓舒窈從見面的歡喜中回過神來。因為剛才和現在的聲音，都一樣，屬於女孩子。舒窈這才發現，他旁邊還有一人，正是女孩子。舒窈想，她才是叫自己名字的那個人吧，白皙的皮膚，白色的t恤，淺白的牛仔褲，齊齊的劉海下是笑彎了的眼睛，一頭直發束在腦後，舒窈心底瞬間就出現了「清水出芙蓉」一說。沒有給舒窈太長的時間觀察和納悶，清水芙蓉就說：「你不要喜歡陳朗了，陳朗也不會再喜歡你的，他有自己喜歡的人了。」說著，手臂抬起，自然的挽了陳朗的胳膊，帶著甜甜的笑，卻再也不看舒窈一眼，只將精力全都集中在陳朗身上。

一時間，舒窈不知該作何反應，只獃獃的看著陳朗，而陳朗，依舊清澈的雙眼中，在這麼近的距離里，舒窈卻看不到以往那種星光點點。沒有一句話，沒有別的動作，他只是一直靜靜地看著舒窈，靜靜地，靜靜地。

然後，舒窈睜開了雙眼，腦中定格的是這幅畫面。她也就這樣一直靜靜的躺在床上，沒有一句話，沒有別的動作。

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睡夢中醒來。

為什麼會夢見陳朗？一直都沒有夢見過他的，這麼長的時間了，真的沒有一次夢見過，夢裡面就跟生活中一樣，他莫名其妙的從舒窈的世界里消失了，莫名其妙，消失。舒窈對這兩個詞語計較得很，所以，她也選擇從陳朗的世界消失不見，不再主動給他寫信，不再主動給他打電話。只是今天怎麼會夢見他？陳朗，陳朗，你可會夢見我？你可是真的找到了你的「清水芙蓉」？你可是要將我忘記了？

舒窈都不敢再想，默默地起床，整理一番，準備回到學校，回到她黑色的高三去，那些堆積如山的試卷是不會允許她這麼有空的。

班主任說，補課一周。所以，一模考試結束的他們，有一天的休息時間，然後憤怒而又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寒假從四周變為三周，羨慕又嫉妒的看著其他的學生恣意的享受他們的假期，每個人都不得已的安慰著自己，堅持就是勝利，再苦幾個月就解放了。

回到學校，舒窈立刻悟到，高三的確是黑色的，這是多少學姐學長從實踐中得出的真知。高三，那真是題山題海。舒窈咬著簽字筆，眉頭揪在一起，就是不知道這數學題該怎麼做，「如圖，過左焦點f作x軸的垂線交橢圓於a……」看著這些糾結的表述和字母，舒窈泄氣了，舒窈惱了，舒窈在心頭嘀咕了：「什麼玩意兒，我學這個做什麼，我吃飯又不用畫個橢圓求它的方程。」舒窈趴在桌上抓狂，她是真想放棄數學了。她敢說，她的數學筆記和班上那些數學成績好的同學的筆記相比，不會差，她敢保證，她上課是認真聽了，數學老師利用晚自習補差的時候，她都是最積極的一個，可是每次數學測試成績出來，舒窈的成績都穩定的停留在60-70這個分數段。種種表現，讓數學老師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教學方法出了問題，為什麼這麼努力的一孩子，就是學不好數學呢？

舒窈悲催的想：自己果真是傳說中的理科白痴么？可是為什麼初一學代數初二學幾何的時候，自己還能考滿分呢？難道真像陳朗說的那樣，高中考零蛋？死陳朗，真是烏鴉嘴，我的成績跟零蛋很接近了，150的題呀，我連一半的分數都考不到。臭陳朗，我詛咒你英語和語文也只能在60—70分之間徘徊！

「哈哈」安靜的教室，就傳來舒窈這突兀的笑聲。全班同學默默抬頭，兩秒鐘后，全班同學一起「哈哈」。舒窈徹底尷尬了。她緩緩的拿起筆在草稿本上寫寫畫畫，心裡早已慌忙的對著各路神仙不停的祈禱，讓他們都忽略我吧……

待笑聲漸漸消失后，同桌小胡用胳膊碰了碰舒窈：「你受啥刺激了？想到彩票買哪幾個數字可以中頭獎了？」舒窈繼續尷尬：「沒，題太難做了。」小胡一臉佩服狀：「這也能讓你哈哈大笑，佩服佩服。」舒窈也不客氣，說「承讓承讓」。然後又冒出一句：「今天的萬年曆上是不是寫著諸事不順？」小胡又做扶額狀，說：「你這思維也太跳躍了，完全跟不上你的節奏哇。慚愧得很吶。」

之後，舒窈再也無心做題了，竄到肖一琴的位置上，唉聲嘆氣，肖一琴問：「怎麼了？撿著金元寶了，笑得這麼開心？過來準備請我吃香的喝辣的？」舒窈望著肖一琴正在啃的排列組合順帶又想起剛剛的尷尬，不由就怒了，問：「你說，你說，我們學排列組合幹什麼？你說將來我們要無聊到把小球投到盒子里玩兒，去計算有多少中方法么？還是我們買菜的時候還要去想雞鴨魚肉蔬菜排列組合，有多少種做法？」肖一琴撲哧一聲笑了：「小孩子脾氣來了，遇著難題了吧，要不拿過來我幫你講講？」舒窈氣憤的說：「不要，姐姐我還就不學這破數學了。大不了我就上個專科學校，努力學習，將來一樣是祖國的人才！」肖一琴看了一眼舒窈，嘆了口氣，也沒再說其他的，只是把自己的作業書本收拾了一下，拉著舒窈往教室走。舒窈問：「幹嘛呀，我趴你桌上休息一會兒還不趕人呢。」肖一琴說：「你不願意做題，咱們就不上這節自習課了，去食堂吃晚飯吧。」

因為別的年級都放假了，所以班主任說在這一周的補課時間裡，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課上自習，用來處理這一天里各科老師留下的作業，也可以用來補差，老師們不進教室，都在辦公室等著，隨時可以過去找他們。於是，這一節課，對補課的高三學生來說，是很自由的，也正是如此，肖一琴才可以拉著舒窈往食堂去。

肖一琴對舒窈說：「某人不是老吼著人生三大樂事，吃飯睡覺看電視，咱們先吃飯，肚子填飽了，聊聊電視劇，心情就好了哈，讓數學見鬼去吧！」滿以為舒窈會開心點，誰知道，即使在食堂打了舒窈最喜歡吃的飯菜，舒窈也只拿著勺子攪來拌去，有些食不下咽的樣子。肖一琴盯了舒窈一眼，繼續吃自己的飯，過了一會兒，肖一琴又盯了舒窈一眼，貌似洞察一切的下了個結論：「數學是代罪羔羊，說吧，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不是陳朗？」舒窈差一點就拍案而起：「瞎說！」肖一琴一臉不屑的說：「掩飾等於真有其事。」然後，舒窈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沉默了會兒，還是將夢見陳朗的事告訴了肖一琴，尤其仔細的轉述了清水芙蓉的話，細緻的描繪了清水芙蓉的樣子。這下肖一琴室長是頭也不抬的跟舒窈說：「兩點結論：一是你又想念陳朗了，二是你描繪得越詳細就越在乎陳朗。」

聽見肖一琴的結論，舒窈更加鬱悶。進入高三以來，舒窈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念這個消失得莫名奇妙的人，她甚至刻意的去忘記過一段時間，刻意的讓自己鑽進題海之中，語文數學英語政治歷史地理，把時間排得滿滿的，只為強迫自己忘記。可是，越是忘記，越會記起。每當這時，舒窈就會生氣，但是她自己也不清楚是生陳朗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

「去給陳朗打個電話吧，爭取一次。如果不打，你將來會後悔的。」這一句話，肖一琴說得格外的認真。她知道陳朗對舒窈的重要性，她也知道其實舒窈總是會想著陳朗，只是為著個白痴的理由，始終不願邁出那一步，一直強調：「我和陳朗就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而已。」

「如果不打，你將來會後悔的。」舒窈的腦中，反反覆復就這一句話，舒窈問著自己：「會後悔嗎？應該打這個電話嗎？自己還可以給他打一個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