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天長生濃情(二)
一整個下午,肖玉磬都是坐立難安。
以往自己和四個大丫頭都是很親近,又是自小的感情,彼此間打鬧說話從無顧忌,可自從何媽媽說完那話后,她再去看幾個丫頭,心裡眼裡便就有些膈應,她心裡清楚事情和她們無關,這麼幾個月來她們也是規規矩矩的,只是儘管這樣她還是有些難受。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外頭聽到丫頭們此起彼伏的行禮聲,她迎了出來瞧見蘇珉正大步朝正屋過來,平州捧著一疊子奏疏跟在後頭,她笑著行禮:「侯爺回來了。」蘇珉扶了她的手,凝眉道,「你有身子,往後這些虛禮能免就免了。」
「是!」肖玉磬起了身,這邊平洲朝她失禮又問蘇珉,「爺,東西要送去書房嗎?」
蘇珉嗯了一聲,平洲便拐到去了書房,蘇珉和肖玉磬道:「還有些公務沒有處理,你先用晚膳!」
「侯爺。」肖玉磬欲言又止,蘇珉挑眉回頭看她,她的臉驀地的一白,手腳冰涼,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沒……沒什麼事,您忙著,妾身給您去沏茶。」
蘇珉見她沒事便頷首去了書房。
何媽媽看著肖玉磬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催她,扶著她進了房裡吩咐丫頭去沏茶,低聲道:「也不急這兩天,您仔細想清楚了再定奪也不遲。」
肖玉磬沒說話,獨自在房裡坐了一會兒,又沒了胃口,想了想還是提了食盒去了書房,蘇珉正伏首在案前批示著奏疏,肖玉磬輕聲道:「侯爺,先吃了飯歇會兒吧。」
蘇珉嗯了一聲,頭也不抬道:「不著急,你先用吧。」筆墨不停,肖玉磬將飯菜擺在一邊的彭牙桌上,走過來給蘇珉添了熱茶,低聲道,「妾身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你說。」蘇珉並未抬頭,隨手指了指對面的扶手椅,「坐下說。」
肖玉磬在椅子上落座,也不看蘇珉只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綉著魚戲蓮的鞋面,輕聲道:「妾身有了身孕也不能服侍您,侯爺看防雷是不是再放個丫頭?」說完也不敢看蘇珉,平息等著他的回聲,就聽到蘇珉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內宅的事你看著辦吧。」
肖玉磬心裡驟涼了下來,猛地抬頭看向蘇珉,看了半晌眼眶微紅失魂落魄的應了一聲退了出去,蘇珉抬頭看了她的背影微微擰了擰眉頭。
入夜,蘇珉回房歇息,卻見何媽媽候在門口笑眯眯的道:「侯爺,床和房間已經收拾妥當……」竟引著他去後院,蘇珉只當肖玉磬吩咐徑直跟著去了後院。
肖玉磬扶著門欄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何媽媽說的對,但凡男人都是避不開這事兒的,是她想的太多了,她無聲哭了一陣哽咽的道:「關了門都歇了吧。」轉身往回走,可放走了幾步就聽到院子里有沉沉的腳步聲傳來,她猛地回頭去看,就看到蘇珉步履匆匆的走了過來,見肖玉磬站在門口,凝眉問道,「這麼晚了,這麼還沒休息。」
肖玉磬一時愣在那裡,竟沒了反應。
蘇珉攜了她的手進了房裡,又吩咐丫頭打水進來,肖玉磬恍惚了片刻本想問他怎麼又回來了,一轉頭瞧見何媽媽滿臉笑容的站在門口直朝她打著手勢,肖玉磬只得壓下心裡的狐疑……
蘇珉熟悉後上了塌不過一刻便沉沉睡去,肖玉磬輾轉反側等他睡熟了才悄悄開了門,何媽媽見她出來,忙回道:「侯爺進了房裡,一瞧翠紅在裡頭當時就沉了臉,二話沒說掉頭就出來了,原是徑直往外院去的,可走了半道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回來了。」她喜不自禁,「奶奶,奴婢瞧著侯爺是沒收人在房裡的意思。」
肖玉磬紅了眼眶,何媽媽又道:「侯爺大約是知道您的意思,心裡生了不悅,原是要去外院歇息的,可走了半道又顧忌您的感受才回來的。」她活了這半輩子,還是頭一回見到侯爺這樣的男人。
「我知道了。」肖玉磬抹了眼淚,躡手躡腳的回里房裡,床上熟睡的蘇珉劍眉微擰,呼吸輕淺,她一時間心頭感慨萬分坐在床沿細細打量著他的眉眼,心裡又軟又暖……
「早點睡。」忽然蘇珉伸手握了她的手,眼也未睜低聲道,「你有身孕合該顧忌點。」
肖玉磬一怔又羞又怯忙上了床鑽進被子里,蘇珉手臂一帶將她攏在懷中,沉聲道:「往後不用想那些沒用的心思。」
「嗯。」肖玉磬悶悶的應著,鼻頭髮酸。
第二日一早,肖玉磬將翠紅尋來問了她的意思,將她配了人送了出去,另添了一副嫁妝,何媽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忍不住回了伯公府將事情始末與肖夫人說了一通,肖夫人亦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與肖淵一訴,肖淵卻是怒道:「你們母女便都是那糊塗人,永平侯若真是那留戀溫柔鄉的,也不會府中一個通房妾室都沒有,如今弄巧成拙反丟了人。」
肖夫人卻只是笑。
轉眼到了新年,肖玉磬有了身孕府中的事情也不便打理,只每日在房中做些針線,太夫人那邊生了病也不用去請安,年三十的晚上她守了半夜的睡下,蘇珉珊珊從外院回來,待她半夢半醒間,就瞧見蘇珉沉默的坐在床沿邊上看著她的肚子出神,肖玉磬心中微暖……
大年初二八姑奶奶和八姑爺回來拜年,她和蓉卿鬧騰了半天,蓉卿笑著拿她打趣,一家人吃了團圓飯,又得知孔令宇要上京來,她便想起從未見過面的六姑奶奶,不知道會不會一起上京。
初三的晚上,她剛歇下便聽到院門被敲響,過了一刻何媽媽隔著門回道:「侯爺,奶奶,太夫人只怕不行了。」
蘇珉眉頭微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你別起來,我去看看。」起來穿了出了門,她忐忑不安的睡不著,等到下半夜那邊的院子就傳來了太夫人去世的消息,她的一顆心頓時提了上來,急急的披了衣服去了那邊。
忙了三日,大伯父商議著扶靈回永平,她不安的問蘇珉:「大伯父說要扶靈回永平?」她實際是想問蘇珉去不去,可說了又怕蘇珉覺得她沒有分寸。
蘇珉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你有身孕在身,此番就只能勞煩大伯父和父親了。」
肖玉磬暗暗鬆了一口氣。
過了正月十月大伯父帶著父親以及大哥扶靈回了永平府,府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蘇珉丁憂不用上朝,便每日在書房練字,她笑眯眯的伺候在一邊給他研磨,蘇珉抬頭看她,問道:「可想回去住幾日?」
「不用了,母親前幾日才來看過我。」肖玉磬搖著頭,「再說妾身回去了,侯爺就一個人在家裡,妾身不放心。」
蘇珉笑笑放了筆墨攜了她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我正也閑著,你想做什麼,我陪你。」肖玉磬卻是凝眉道,「侯爺這一丁憂,右軍督都府便沒有人打理,聖上會不會?」
蘇珉卻是看著她,目中柔和:「我若閑賦在家,做個閑散人,你可會厭煩?」
「不會。」肖玉磬臉色一變,緊張的搖著頭,「侯爺不會閑賦在家,聖上又怎麼會捨得讓您閑賦。」話落又緊張的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您千萬別瞞著妾身。」
蘇珉見她惶恐不安的樣子,不由失笑,摸了摸她的頭道:「別胡思亂想。」一頓又道,「不過玩笑,倒把你嚇著了。」
肖玉磬打量了他半天,見他語氣輕鬆不像有所隱瞞,才鬆了一口氣。
「侯爺。」肖玉磬想起已過世的徐夫人,「您和我說說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吧。」
蘇珉微怔視線落在手中的茶盅上,過了許久才淡淡的道:「母親性子溫和,從不與人爭執……」肖玉磬問道,「我聽八妹說母親很美,是不是和八妹一樣好看?」
「八妹說的?」蘇珉失笑,搖頭道,「她長的可不像母親,若說像五妹妹與母親最是想象!」話落臉色頓時一暗,肖玉磬怕他想起蘇容勻心裡失落,忙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您……」
「無妨。」蘇珉沉聲道,「五妹性子溫和像極了母親,八妹則不然,自小就是不服輸的性子,我那時常擔憂她惹出禍來,好在她長大后性子看著活潑卻是沉穩的,到放了心。」
「那倒是。」肖玉磬笑著點頭,「八妹是最有主意的了。」說著想到蓉卿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蘇珉攜了她的手,「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肖玉磬點頭應是跟著蘇珉出去,兩人在花園中信步走著,夕陽漸漸垂下留下漫天的霞光,小徑邊花叢透出新芽來勃勃生機,肖玉磬看著高興,笑道:「八妹中的花極好看,不如我們也在後院種些吧。」
「你想種就請了她回來教你。」蘇珉緩步走著時不時停下等肖玉磬,肖玉磬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涼國公府里事情多,還是算了,又給她添麻煩。」
蘇珉沒有再說,肖玉磬走了一刻有些累,蘇珉轉頭看她,見她額頭沁出細汗來,微微嘆了口氣牽了她的手,有些責怪的道:「既是累了怎麼又強撐著,我們回去吧。」
肖玉磬低頭看著他牽著自己的手臉上一紅,忙要往回收,這是在院子里光天化日的,被人瞧見難免不會損了蘇珉的威嚴,蘇珉見她如此不但未鬆手反而緊了緊,低聲道:「這是中午,院子里沒人。」
肖玉磬啊了一聲,怔怔的看著蘇珉,蘇珉摸了摸她的頭失笑,嘆道:「真是個孩子。」
明天是蘇峪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