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破曉

01 破曉

夜,很黑,北風異常寒冷,宵禁之後的京都一片冷寂,街頭巷尾不見燭火螢光,天空亦沒有一點星光,整個世界處在一片黑暗之中。

呼呼的寒風中,突然夾雜進一絲異響,緊接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瀰漫開來,一高一矮的兩個黑影輕巧翻過兩米多高的院牆,此時,屋內燭火亮了起來,黑影迅速破窗而進,徑直走入已經打開的密道。

屋內一個頭髮半百的老者迅速將窗戶關好,將地上的痕迹清理趕緊,吹滅燭火,亦潛入密道之中,「世子。」

老者剛要說話,高一些的黑衣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公子剛服下清心寡欲丸運功驅毒。」

老者眸光一頓,壓下心頭震驚和疑惑,靜靜候著。

此時原先的一高一矮黑衣人雖仍著黑色夜行衣,卻已取下了面罩,那矮一些的少年便是老者口中的世子,他面色慘白,嚴寒冷冬中額前卻是豆大的汗珠不斷往外滲,很快那汗珠匯成一股順著他清秀的面頰流下,一盞茶的時間已然過半,少年面色非但沒有起色,反而愈加呈現更深的青色。只聽哇的一聲,濃黑的鮮血從少年口中吐出。

他睜開緊閉的雙眼,嘴角淺淺的勾起一抹鬼魅的笑意,「這大周的睿王爺果然厲害!」

「主子,這毒……」

「黃泉一夢,閻王爺召魂兒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咬牙切齒的說著,彷彿恨不得生啖口中之人的肉,突然他又哈哈大笑起來,「皇甫睿啊皇甫睿,就算本世子中了你的毒,那又如何!你不也被本小王廢了一隻手,去了半條命!」

「世子,這黃泉一夢……」

少年手一揮,說道:「仲父不必擔心,這毒雖然現在暫時解不了,可是卻也奈何我不得。」

老者仲文問道:「睿王爺真的被廢了一隻手?」

同少年一同進來的黑衣人,長風說道:「皇甫睿右手手筋被主子挑斷,若無意外,即便續上也不能再動劍。」

仲老右手握拳重重落下,無限悔恨的嘆息,「這次好不容易有了攻其不備的機會,耗盡珍雲閣一十八名頂尖高手的姓名,最後卻沒能殺了此人,真是……唉……」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殘忍,「堂堂大周睿智武功無雙,天下第一的睿王爺如今居然被人廢了一隻手,傳出去是何等大的笑話,又是何等大的失誤,莫說這一個個蠢蠢欲動封地諸侯世子會緊咬不放,就是京城養精蓄銳,伺機待發那麼多年的多位皇子王爺,您認為他們不會藉機奪了他的軍權嗎?」

「也好,也好。」仲老嘆道:「只要這兵權不再睿王爺手中,於我們起義便是助益不少。」

這時,密室之中懸挂在光滑的石牆之上用於外界聯絡的鈴鐺突然響起,仲文於少年對視一眼,躬身行了個禮匆匆往外去。

大院之中手舉著火把的兩隊皇城禁軍,面色沉重,目光銳利的列隊站立,當前一人銅鈴雙眼,在火光映射下威嚇異常,他四下觀察一番,目光落在仲老身上,一絲輕蔑的冷嗤,轉身命令道:「你們,前廳東西廂房,搜!另一列,後院南北房。」

「是!」洪亮的應答之聲貫徹長空。

仲老面色一沉,「慢!」繼而上前,問道,「雖然是在京都,這裡好歹也是南楚侯府世子的府邸,陳統軍連問都不問一聲就要搜,豈不是欺人太甚?」

「睿王爺招人行刺,本官是奉命行事,仲老最好還是不要逼本官將你們一個一個全都帶回去嚴刑審問!」

「你!」仲老氣得七竅生煙,這時,一個弱弱怯怯的聲音傳了出來:「仲父,怎麼了?」

少年身著單衣,瘦小的身子瑟瑟發抖,也不知是不堪這冬日深夜之嚴寒,還是畏懼禁衛軍冷冽的氣勢。

統領陳火心中不屑更深,這小屁孩不過是見了一兩隊禁衛軍就嚇成這樣,真是是跟南楚侯那個膽小鬼一個德行!

他大步走到李存身邊,虎目兇狠,威脅道:「小世子,你家老東西阻止我們禁衛軍搜查,難道是你們窩藏要犯?」

少年似乎是嚇怕了,身子一縮,縮到仲老身後,幾乎帶著哭腔的叫道:「不是,不是,不是我們,你快搜吧,搜吧。」

廢物!陳火心中罵道。

「世子,不可!」仲老還要說些什麼,可是陳火已經徑直進入屋中,小半時辰,方才又帶人出來,不同的是,進去的時候一個一個手中除了一把長戟,什麼都沒有,出來的時候,每一個都身形大了一圈,而裡面塞滿了洗劫而來的金銀珠寶。

陳火冷看了仲老二人,命令道:「下一家。」

冷風中,仲老雙拳緊握,痛罵道:「強盜,強盜!」

「好了,仲父,又不是第一次了,一會兒點算下少了多少,讓一恆入賬。」寬慰間,他目光沉沉,落在禁衛軍列隊的地方,你們就儘管嘲笑吧,有朝一日,我李存定要你們十倍奉還。

清晨濃霧瀰漫,李存剛一起身,腿腳一軟,生生跌倒在地。

「公子!」

端著銅盆的青衫俊逸男子臉色一暗,伴隨著銅盆落地,他急忙扶住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少年,手搭在少年的脈搏之上,「這,這是……」

李存勉強用力按了按男子的手,「言歌,別說,我不想其他人擔心。」

「公子。」他嘴唇囁嚅,卻默然無言,公子告訴他,告訴所有人他中的不過是黃泉一夢,雖兇猛卻也並非無法可治,可是這黃泉一夢中竟然還摻雜有黃泉引,黃泉引,入黃泉,那是烈焰焚身,無解之痛吶!

公子,是言歌無用,不能替你分擔半分痛苦!

「言歌。」李存拉著他的手腕,蒼白透明的臉上揚起一抹淺笑,「千難萬險都走過來,這次一定也會過去的,別擔心。」

他抹去眼中濕潤,「公子,我這就去宮中告病假。」

「不!昨夜睿王方才被行刺,而刺客主謀受傷,若我今日告病,勢必引人懷疑。」他顫顫著身子站起來,抬起雙臂,笑道:「給我更衣吧。」

雪過驕陽,明亮卻更添絲絲透骨冰涼,言歌手捧著一件雪白狐狸毛製成的披風跑到李存面前,他細心的用披風將他包裹住,李存反而無奈的笑笑,「你知道的,這東西若是去了宮中,只怕不是被搶了,就是讓人毀了。」

「至少能護你一路的溫暖。」言歌無所謂的笑著,「何況,侯府不差這幾個錢,別太委屈自己。」

他笑著點點頭,「好,不委屈。」

言歌目光看向一直挺身而立的長風,長風一把將李存抱起,大步走向馬車內,李存低聲輕喝:「做什麼?被暗哨看見怎麼辦?」

「南楚侯世子素來文弱,報告了也沒事。」更何況,一向穩重,不露顏色的言歌,剛才的那一眼竟是深痛不可抑制的擔憂,公子,你心疼我們,可知,我們更心疼你!

馬車走了一半,李存突然坐到前面,將帘子掀開一條縫,長風疑惑的回頭,「怎麼了?」

「好像回到了過去。」李存嘴角微微上翹,「同樣的天,同樣的雪,那天,你也是這樣抱我上馬車的。」

「公子,離皇宮還有一段時間,黃泉一夢十分耗損元氣,還是多睡一會兒吧。」

李存眉毛微挑,罵了句木頭,放下了車簾,車外長風嘴角溢出一絲暖意。

窗外,天鵝絨般的雪鋪灑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美得一如南國初見的記憶。

啪,一個重物重重的砸在他腦袋上,他微微蹙眉看向右前方對著他做鬼臉的小屁孩,當今皇帝的九皇子皇甫覲。似乎是不滿意他偶爾失神平靜不似往昔膽怯的注視,九皇子目露凶光的對著他左右眉毛對開弓,李存忍住無奈的笑意,躲閃般的低下頭,那趁著太傅不注意對著他招呼而來的紙塊更多。

待雪漸漸停了,他獨自一人沿著孤僻的小徑靜靜的朝出宮的方向走著,這條路人素來很少而他作為七大諸侯國中最弱的南楚世子,莫說是一同讀書的皇子,便是同為質子身份的侯國世子也是十分疏遠的。

雪很深,這條路又少有人打掃,每走一步便深深的陷入冰雪之中,積雪足足到了他的膝蓋,他身子本就嬌小,身上又披著大了他半個身子的披風,一時間半柱香的路倒足足走了半個多時辰,素來性子沉穩,冬日的寒冷反而能減少一部分黃泉引所帶來的灼熱感,他也就沒覺著有什麼不妥,反倒是一直守候在橋邊的兩個嬌小人兒有些不耐煩了。

「九哥,今天他是不是不走這條路了,怎麼等了老半天還不來?」小臉凍得通紅的俏麗女孩眉頭微蹙,抓著一旁也有些不耐煩的九皇子的衣袖,問了起來。

「別吵,還想不想看熱鬧了?」九皇子將身子往梅花樹后又藏深了幾分,瞪了那女孩一眼,那女孩扁扁嘴也就不再說話了。

遠遠的看見李存走上木橋,女孩緊張的抓著九皇子,兩個人手心裡全都是汗,一動不動的盯著那個橋上移動的黑點,待黑點走到中間,兩人齊心果斷拉動手中的繩索,只聽見繩索不斷斷裂的聲音,橋轟然坍塌,他身子一斜,嘩啦一聲落入冰水之中,那原本應該凍得堅硬的冰面卻柔軟的如同鋪了一層白色的絨毛。

聽見水面外爆發出一陣歡天喜地的熟悉笑聲,李存嘴角泛起一絲嘲笑,又是那兩個小魔頭,欺負他真是欺負上癮了。他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慢慢向上游,就在將要破水而出的一瞬間,突然幾隻有力的手抓住他,拚命將他往下按,甚至連他的嘴和鼻子都被人堵住,呼吸不得。

他的內力早就因為中毒耗費大半,除了掙扎他幾乎沒有半分多餘的氣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只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重,越來越分不清在那裡,身子就像失重般的懸浮在空中。

冷,好冷的感覺,一波一波的寒冷,一寸一寸的侵蝕他的肌膚,他的骨頭,他的心,他的靈魂,他卻並不覺得難受。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他思念的,想念,愛著的每一個人。

言歌,對不起,答應過一輩子陪你開心的笑下去,如今做不到了……

長風,對不起,那個海空天空,自由不羈的夢,再不能陪你做下去…。

嫵音,對不起,曾對你許諾的一定會讓你看見盛世桃園,終究我還是做不到了……

對不起,行間,……

意識越來越模糊,一抹淺淺的笑容伴隨著陽光卻突然出現,他對著那溫暖甜甜的笑了:母親,這一世,那國,那家,那恨,那愛,太重了,這份責任,存兒終究還是撐不住了,原諒我,母親,存兒不是有意的……

永別了,我的母親,還有我愛的,愛我的所有人。

眼見著冰水之中沒有了動靜,岸上的兩人頓時傻了眼,以前他不都是自己爬上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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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色當前,娘子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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