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極光覺醒（2）

【什麼……！】

黑龍連驚愕的吼聲都沒來得及出口，就不由自主地被旋風擲向了高空。然而同時，隔街而立的兩座大廈近距離遭到波及，上層的所有玻璃窗一瞬間幾乎全被風壓碎成齏粉，聽到樓內海浪般湧起的驚聲尖叫，吉倫卡瑪也只能暗中祈禱他們不被重傷。於是，一對宿敵重新置身於夜空里的雲上，疲憊而憤恨地繼續互相瞪視。

毫無進展的攻防戰已經進行數回了，「岡格尼爾」這次奇迹般地沒有暴走，卻使吉倫卡瑪覺得更加煩躁。【我可是比你更早就不耐煩了，吉爾！】尼特霍格從利齒中擠出恨聲，【就在這回合定勝負！】

【求之不得，正合我意！】

黑龍立即高揚起頭顱，不祥的暗色光芒開始從其胸口向著喉部攀升；白鷹則鼓起雙翼開始吸納周邊的大氣，原本巋然不動的厚重雲層也被這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捲起了漩渦。就在雙方各自蓄能完畢，一觸即發之際——

「——轟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兩頭神話獸之間突然炸開一了個猛烈燃燒的巨型火環，並且急速擴大開去，逼它們不得不退得更遠。【火焰？】吉倫卡瑪感到心跳驟然加速，【難道是……！】

它猜對了。見達到了將交戰雙方分開的目的，火環便搖曳著漸漸熄滅，展露出中央的操縱者來。只見花瓣般漫天飄灑的熾紅火粉中，身披金甲和鮮紅戰衣、手持長槍的黑髮少女跨在雲馬背上，用凜然的表情警告著它們「住手」。

【旌姬……】【布琳希爾德……？】

兩頭巨獸驚訝地異口同聲，並一起解除了攻擊狀態。旌姬則原地勒住馬，先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我已經用符文製造的雲霧將這片空域遮蔽了，不會有人類闖進來的……魅堂大人、銀弦學長，現在能為我解釋一下嗎？」

尼特霍格暫時沉默下來，但喉嚨里還發出陣陣壓低的恨聲，先開口的是吉倫卡瑪。【抱歉，旌姬，白天對你說了謊……我一開始就懷疑兩條魔蛇是這傢伙召喚來的。】它決定不再隱瞞了，【即使它們能自行從異界穿越至此，若沒有同一個主人在背後驅使，很難想象它們能做出今天這種不自然卻步調一致的行為。我抱著這種疑問前去試探，結果終於逼出了這傢伙的真心話——沒別的可能了，它就是操縱兩條魔蛇作亂的元兇！！】

一時間，沉痛的表情掠過女武神白皙的臉龐，她對白鷹輕輕點頭，接著向黑龍看去。「銀弦學長，無論承認還是否認，你能否告訴我理由？」旌姬儘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靜，「至少告訴我，為什麼要和魅堂大人戰鬥到這種程度？」

與兩頭神話獸的巨大身軀相較，旌姬和她的馬嬌小得就像玩具一樣，卻散發著毫不遜於二者的強大氣勢。尼特霍格沉思半晌，慢慢放低了脖子，好讓少女不必仰視著自己說話。【若說戰鬥的理由，我的眷屬們已經不那麼重要了，現在我只想和那驕傲的樹之蛇清算一筆賬。】它字字清晰地道，【這傢伙欠我一個勝負，旌姬，就讓我和它把神話時代那場未竟的戰鬥進行完吧。】

「神代……未竟的戰鬥？這是怎麼回事？」

在自己已恢復的記憶之中，沒有任何這對宿敵發生激烈衝突的片段，這讓旌姬疑惑地皺起了眉。【……是嗎，你還沒有全部想起來啊。】尼特霍格歪了歪頭，眼神有些悲傷，【也罷，畢竟那些都是『後來』的事情了。那時，因為ragnarok的爆發，我們沒能進行完最後一場決鬥，但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剎那之間，那雙血色眼睛中的悲傷變成了沸騰的憤怒。

【——因為我絕對不能原諒，這傢伙當年對你的見死不救啊！！】

轟地一聲，瓦爾基麗少女感到彷彿有道霹靂炸響在腦海里，而這陣打擊馬上就被一聲裂空的尖嘯淹沒了。吉倫卡瑪弓起背部，體表籠罩的白光變得越來越刺眼，這是神話獸之力正在急劇膨脹的證據。【閉嘴！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鷹王厲聲怒號，【你又曾為她做過什麼？為毀滅邊緣的世界再補上一刀？你以為旌……布琳希爾德她會因此而感謝你嗎？！】

它們到底在說什麼？「終末之戰」又怎麼會與我有關？！

【呵，反正那時世界的毀滅已成定局，將這個進程再加快些又何妨？我要準備一個純凈的新世界等待她歸來！而除了一言不發地看著，你這窩囊廢還有什麼本事？！】

局面開始失控了。在屬性相反的兩股不斷高漲的力量衝擊下，符文臨時構築的障眼法開始迅速瓦解，並引起氣壓劇烈變化，雲霧中火光四現，而這片空域恰恰是從蒼天市琉廷機場起飛航班的頻經之路。「蒼王……」從縛魔索的監控畫面中看到這一幕的大團長焦急地望向兄長，北歐神王的化身則帶著同樣的表情，咬牙切齒地喃喃：

「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希爾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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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的都是真的嗎？這個世界、諸神，還有父王都會……！

——我英勇而不幸的孩子啊，這是不朽之神也無法逃避的悲劇命運。我之所以來向你透露一二，是不希望被困於此地的你直到最後也一無所知……不要怨恨你的父親，他應受的懲罰總會到來的。

——那……在那之前我還能做些什麼？還能改變什麼？！

——不要忘記，希爾達，你是行事由自己的女武神。對於你真心想做的，即使是奧丁也無法阻攔，不是嗎？

於是那一天，自己終於下定決心，獨身一人登上了世界樹。如果阿斯加德的眾神都已無法回頭，至少賭上自己最初也是最後的祈禱，讓「諸神的黃昏」……

一陣強烈頭痛把旌姬的意識拉回了現實，她才發現兩頭神話獸已經把自己拋在一邊，操控著能量驚人的黑炎漩渦和風暴，全神貫注地尋找能一招打倒對方的時機。「不……」感覺到它們釋放出的力量強到何種程度，少女的身體頓時僵硬起來，「你們不能……」

即使尼特霍格受著縛魔索的壓制，吉倫卡瑪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地挺過它貫注全力的一擊。兩敗俱傷已是最好的結果，更不要說之後必定還有奧丁的懲戒——如果放任這一切發生，自己那時賭上的所有究竟意義何在！

【吉爾/尼羅！到此為止了！！】

伴著黑龍與白鷹的同聲咆哮，兩股毀滅級的破壞力同時直奔對方。可就在它們發生對撞的前一瞬——

「你們都住手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聲巨響爆發，但這次與旌姬趕來時使用的火環不同，讓二獸都目瞪口呆的神力從雲中噴薄而出，化作五色流轉的絢麗光幕鋪滿了天際，而它們的攻擊竟像被那光幕吸收了一般，在相觸到的剎那就無影無蹤了。【極光？！】不喜光亮的尼特霍格被迫以翅膀掩住頭部後撤，語氣卻甚是驚喜，【這種抹消力量的方式！你終於變回『完整』的自己了嗎，布琳希爾德！】

「……看起來是的呢……托銀弦學長的福。」

從慢慢變得不那麼耀眼的極光之中，傳出一個清澈空靈、但又充滿了威嚴的少女聲音。

黑髮飛揚，銀眸閃爍，旌姬的容貌、裝束、坐騎都沒變，唯一不同的是她手中的長槍——槍尖和鉤爪下方的火蜥蜴不見了，換成一對中央有著獨眼圖案的強健羽翼；紅色槍桿鍍上一層銀光，整體也比以前更長了。「『極光之裁』……」首席女武神愛憐地將煥然一新、自己真正的武器抱在懷中，充滿懷念地對它喃喃道：

「——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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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終於平靜下來了，雖然雲霧障壁消失了，但兩頭山一般的巨獸也已不復存在，停駐在雲上的是身負白與黑的翅膀的兩位少年。瓦爾基麗少女把長槍架在膝上，神色凝重地交替注視他們；魅堂與銀弦也各自無言地望著別處。

「還好及時在造成更大損失之前阻止了你們，可是……接下來你們要如何應付？」

「……旌姬，陛下怎麼說？」

魅堂自覺承擔起打開話題的責任，旌姬則小小地鬆了口氣。「先阻止你們，具體的處置回頭再談——我出發前父王只說了這些。」她低沉地回答，「先不說出於什麼理由，他不想看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傷，但也不會就這麼算了……銀弦學長，你有沒有對策？」

這下不僅是魅堂，被點到名的黑龍化身也一臉吃驚地向她看來。「你今天晚上說的話，我都理解了。可能學長還不太明白，但該對你說的那些事負責的人是我。」旌姬露出悲傷的笑容，「我無法預料回去後父王會如何對待你，也肯定無法阻止他。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要不要……先避一避？」

聽出她話中真意的「牙之御座」立刻從喉間發出警告聲，並做出了準備攔截的姿勢。「別那樣緊張好么，誰說要逃了。」銀弦冷笑一聲，「旌姬，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別忘了我們的一舉一動還被縛魔索另一頭的奧丁監控著，我若離開對誰都沒有好處——回去吧，我的事我心中自然有數。」

話音未落他就張開雙翼，風一般地先俯衝下去了。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的旌姬與魅堂怔怔地看著那黑色的殘影，感覺這一天發生的所有彷彿一個剛結束的噩夢。

（第18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