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歸來
劉氏的手指控制不住抖了起來。
若是太子出了事,皇上恐怕命不久矣,敬王很快就會動手的,江素梅當初曾這樣告誡她,而她與太子也一直做得很好,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
她坐下去,又站起來,又坐下去。
陳媽媽哄好月儀公主,輕聲對劉氏道:「娘娘還是去一趟罷。」
「對,我還是該去的。」劉氏點點頭,站起來。
初秋的天氣並不算冷,可此刻的風吹在臉上,竟有種凍到骨子裡的冷,劉氏在袖中緊緊握住了拳頭,暗地道,她一定不能讓敬王如願,哪怕暴露她與太子之間的關係,也不能讓太子落入圈套!
雖然這很危險,可是,總還有變數的,但讓敬王得逞了,結果卻是註定的。
她疾行而去。
現在,太子跪在地上,面前碎了一地的雪白瓷片。
皇帝惡狠狠的瞪著他,眼睛里要噴出血來,聲音冰冷的道:「你好啊,翅膀長硬了,知道與禁軍勾結了!怎麼,你就這麼想要朕死?」
太子苦澀的道:「父皇,兒臣雖與季習三熟悉,可卻從未與他通過信!」他慢慢抬起頭來,直視著皇帝,「父皇,您難道當真覺得兒臣那麼愚蠢么?若真有此事,兒臣會把信放在宮中,不去銷毀?」
皇帝哼了一聲:「興許是你太得意了!」
太子痛心:「父皇,在您心中,兒臣原來是這種人!」他挑眉道,「但父皇,凡是要講證據,此信如何證明是季習三寫的?」
皇帝冷笑:「我知道你不會承認,已經派人去拷問季習三,很快就會有結果的!你先自己看看這信罷!」
他把信拋給太子。
太子拾起來一看,臉色大變。
他只知道此信大概是說他暗示季習三要助他一臂之力,卻原來這信寫的那麼詳盡,其中意思竟是要趁著皇帝病重,置他於死地,皇帝一死,他作為太子,自然就會繼承大統,季習三此外還表明,索性把皇后與四皇子也一併解決,才能以除後患。
太子看完,額頭上冷汗淋淋。
難怪父皇會那麼生氣!
他咬了咬牙,大聲道:「季習三絕不會這麼說的,兒臣也不曾透漏出這等意思,還請父皇明察!」
皇帝觀他神色,卻是坦然無比,不似那些做了壞事心緒的,但他自生病之後,才心緒煩躁,安靜不下來,很快就又大怒道:「不是你,季習三敢這麼說?他有幾個腦袋?不怕株連九族?」
正說著,趙桂在外面道:「稟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皇帝皺眉:「請她先回去。」
可劉氏已經到了,在門口跪下道:「妾身已知此事,還請皇上三思,妾身敢拿人頭保證,仲裕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皇上,太子孝敬恭順,寬厚仁慈,滿朝皆知,皇上又如何不知?」
皇帝愣住了,看向劉氏:「你可知他做錯了什麼?」
「妾身只知,定是有人污衊!」
「他可要殺你跟武兒呢,還要殺了朕!」皇帝啪的拍向桌子,喘著氣道,「朕還能容他不成?如此逆子,委實是罪無可恕!」
劉氏心裡一驚,敬王這麼歹毒,竟然給太子扣上這個罪名!
她不顧禮儀,站起來道:「皇上,您今日可真讓妾身寒心啊!」
她語氣冷冰冰的,帶著不屑,也帶著無比的失望。
皇帝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說,皇上讓妾身寒心!」劉氏跨過門檻走進來,面如寒霜般的道,「皇上只憑一封信就斷定自己的兒子有罪,還是謀逆大罪,日後定然也可以憑一封信殺了妾身,乃至武兒了!妾身豈能不寒心?妾身心中英明公正的皇上已經變了,若皇上執意要問罪,不若把妾身也一同問罪,省得日後受苦,武兒也是,他不若仲裕到底孝敬皇上十幾年了,以後不說一封信,只是一句話,只怕都能抹殺所有的親情,又何苦來哉!」
皇帝身子一震,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劉氏,彷彿不認識她一般。
可又好像那麼熟悉。
在宮裡,只有劉氏敢質疑他的舉動,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仍是那個他當初一見傾心的女人!
但他總歸是一國之君,被劉氏如此責備,自然是拉不下臉面,大怒道:「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妾身自然知道。」劉氏先以棒喝之詞打動皇帝,這會兒又以退為進,再次跪下來磕頭道,「妾身只是悲憤難當,故而才口出狂言,可皇上您想想這十幾年,您與仲裕是如何相處的,他可會如此待您?他是您親生兒子啊,就是妾身也比不上他與您這般親近的!妾身都不信此事,太子會對妾身跟武兒有惡意,皇上為何會信呢?」
皇帝聽她這一番話,也當真是糊塗了。
要說這封信誰容易相信,那自然是劉氏,畢竟她與太子沒有血緣關係,太子要害她跟朱仲武的可信度比較高,可劉氏竟然完全不信,還幫太子求情。
莫非自己真是錯怪太子了。
他想的一多,腦袋就有些暈,不耐煩的道:「算了,你們都先下去,不過仲裕,你別想逃走,此事沒有查清楚,你還是清白不了的!」
太子昂首道:「兒臣沒有逃走的念頭,兒臣心如明月,沒有什麼可怕的!」
皇帝怔了怔,片刻后,揮手又讓他們退下。
劉氏總算鬆了口氣,她多怕太子被抓起來投入牢中,那麼接下來,皇帝的病可能就要惡化,若敬王動作快得話,只怕自己也會被挾制。
「剛才多謝母后了!」太子朝她行一禮道謝。
劉氏安慰的一笑道:「咱們母子之間客氣什麼,幸好你父皇也不算太糊塗,聽進去了。」
太子對前景不樂觀,皺眉道:「剛才母后可看清楚了,父皇真是變了一個人,只怕李太醫給父皇服用的葯有毒性,雖是能延長命,卻有很不好的影響。」
是啊,原來如此聰明的一個人,現在真是是非不分了!
劉氏道:「可惜咱們不能打草驚蛇,再說,就算去勸說你父皇不要服用李太醫的葯,只怕他也不肯,照今日的情況看,興許他還會懷疑咱們不想他多活幾日呢,畢竟只有李太醫可以醫治他。」
這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就在他們煩惱的時候,敬王也在憂心。
原本是一帆風順的事情,結果出乎意料,竟然因為劉氏出面,皇帝一時沒有立刻追究太子的責任,把太子放走了,這就打亂了他的計劃。
「難不成這皇後娘娘還真是與太子一家的?」他身邊的謀士周允道,「真是奇了怪了,太子下台,這四皇子可不就能當上太子了么,娘娘為何要阻攔?」
敬王的眉頭也皺的緊緊的。
他的目的就是想讓四皇子做太子,可現在卻沒能如願,他暗想,要是劉氏真是把太子當兒子,那倒是難辦了!雖然皇帝有四個兒子,可四皇子明顯是最最合適的,他做未來的君王,百官也不會多話,到時候他從旁輔佐,久而久之,便是水到聚成了。
周允一拍大腿:「不若王爺就發兵罷,反正皇上糊塗著呢,能管得了什麼?京都都在王爺控制之下,誰人敢說?」
「胡說!」另一位謀士金照善道,「王爺要是這麼想,何必拖到現在,可不能功虧於潰!依小人看,王爺不若去試探試探皇後娘娘,只要娘娘配合,事半功倍。」
周允一番眼睛:「那若娘娘不肯呢?」
「那自然……」金照善拿手在脖子上一橫,「那就是逼著王爺呢。」
敬王臉色陰沉:「都別說了,此事需得慎重!」
謀士們都閉了嘴。
敬王晚上卻睡不著,他一向深謀遠慮,隱忍多年就為現在唾手可得的理想,可這一次卻不是那麼順利,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的人生目標也許要在此夭折。
是馬上就動手么?
還是再等等?
江念梅翻過身,柔聲詢問:「王爺到底有何心事?」
月光下,她容色依舊動人,敬王伸手摸摸她的臉,嘆口氣道:「本王也不知,只是心緒不寧,念梅,你知我心意,如今關鍵時刻,我又該如何做呢?」
江念梅想了想道:「不若讓妾身去同皇後娘娘說說?」
敬王搖搖頭:「輕易不可,皇後娘娘什麼心思,咱們一無所知,切不可衝動,壞了大計。」
江念梅伸手搭在敬王腰上,身子依偎過去,鼓勵道:「其實王爺的智謀,旁人窮盡一生也比不得,何必要自亂陣腳呢?也許什麼事情都沒有,一切都很順利呢!」
敬王笑了,低頭親親她:「借你吉言了。」
可他心裡還是不踏實。
這種感覺終於在第二天被證實了。
敬王早上一起來,剛剛與江念梅用了早飯,正當要去宮裡,卻見周允滿頭大汗的跑來,走到他身邊,又壓低聲音道:「王爺,王爺,那余文殊領著六萬兵回京都了!」
敬王渾身一震。
江念梅在後面聽到,手裡拿著的披風也掉落在了地上。
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他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