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婚禮驚變(三)
王渙凌望著王昭漸漸消失的身影,隱憂的嘆了口氣,俯身進入停在一旁的軟轎內,吩咐道:「去張太傅府上!」
此時閻王府內鼓樂喧天,人聲吵雜,好不喜慶!
吉時正在一點一滴的靠近著。
新房內雲素染已經裝扮妥當,一臉幸福喜色。
喜婆正要將精美艷紅的紅蓋頭,蓋在她頭上,就聽一陣敲門聲,正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就聽一道銀鈴般的嗓音,說道:「去看看門外是何人?」
喜婆有些為難道:「王妃~吉時將近~現在若開門放人進來,恐怕有些於理不合吧!」
「無妨~也不是外人~你且放人進來吧!」雲素染是真將這府里上下都當做了自己的家人,所以!此時在她心裡,這座王府里沒有需要見外的外人。
喜婆聽她這麼一說,也不好在說些什麼,如果得罪了她,閻王鐵定得將她們大卸八塊還不止,於是趕忙轉身出去,為那個不懂禮數的不速之客開門去了。
雲素染正看著鏡中嬌媚動人的自己羞澀的笑著,就聽一陣殺豬般的尖叫聲傳了過來,「媽呀!怪物啊~救命~救命啊!」
推開阻攔她起身的另一個喜婆,拖拽著旖旎華美的喜服,慢步走到門口,就見嘯風正一臉兇相的盯著癱倒在地上的喜婆發著狠,脖子上不知是誰為它掛上了喜慶紅綢繡球,模樣很是討喜,一見雲素染來了立馬,乖巧的蹲坐在地上,咧嘴吐舌一臉討好。
撲哧的笑出了聲,「嘯風~你這模樣可真逗人!」雲素染邊笑邊擺手喚它進來。
嘯風高大健壯的身軀猛然立起,邁過快要嚇斷氣的喜婆,來到雲素染跟前,用頭使勁的在她手臂上磨蹭著撒嬌。
雲素染笑的燦爛,剛想伸手去抱它,就聽躲在室內柱子后的喜婆尖聲喊道:「王妃!萬萬不可!這樣~」
還沒說完~就被雲素染接過話道:「於理不合嘛!我知道!」正說著那華麗精美的喜紅衣袖已經環住了嘯風又大又圓的腦袋,惹的它一陣舒服得意的咕嚕出聲。
正當這一主一寵鬧的開心時,常青一路小跑的跑到門外,見房門敞開,又見雲素染,正一臉歡快的摟著嘯風戲耍,頓足一愣,隨後又氣又惱的喊道:「王妃!吉時已到!您還有閑工夫在這兒和它鬧!」
雲素染一聽,趕忙鬆開嘯風,心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既緊張又興奮,一時間竟是手足無措的不知該怎麼辦是好了。
嘯風看著她那慌亂的模樣,坐在一旁歪著腦袋,一臉的好奇。
常青因為禮數是不能進新房的,只能在門外,焦急的對著那兩個被嘯風嚇的膽戰心驚沒了分寸的喜婆斥責道:「你們倆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給王妃將蓋頭帶上,攙著她到正堂去!若誤了吉時,我看你們有九條命都不夠用!」
那兩個喜婆聽了,一個趕忙起身,一個立馬從柱子後面竄出來,將手上的蓋頭戴在了雲素染的頭上,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她緩步邁了出去,朝正堂而去。
心中卻泛著嘀咕,「這王府還真是地府閻羅殿,竟然有這般嚇人的看家犬!」
眼中印入全是喜慶的紅色,雲素染緊張的手心冒著密汗,朱唇卻不自覺地幸福上揚著,雖然她的步伐極緩的邁動著,但鼓樂聲,吵雜聲還是如期的傳了過來,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腳步一頓,身旁的喜婆立馬低聲提醒道:「王妃!這腳步不能停的,不吉利!」
雲素染,耳里嗡嗡作響,根本沒聽清她在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聽到不吉利三個字,狂跳的心頓時清明了許多,重新邁開了腳步,由著喜婆將她領進了那個有他在的喜堂內。
喜樂在她耳邊回蕩,人聲更加吵鬧,雲素染覺得整個身子都跟著燥熱了起來,只知道有人將柔軟順滑的綢緞塞進了她的手中,她便恍惚的跟著綢緞另一頭的動向移動,直到,一聲悠悠的唱喏聲傳進耳中,她才清醒過來。
抓著紅綢的手一緊,透過蓋頭的縫隙,她看見了紅綢另一端的那雙纖長如玉卻總喜歡刮她鼻尖,掐她臉頰,彈她額頭,攪她髮絲卻給她溫暖的手,心中的慌亂一掃而空,只剩滿滿的幸福。
「吉時已到~一對新人叩拜天地、高堂!」
喜官繼續高聲唱喏著:「一拜天地~」
雲素染被扶著轉過身去,彎腰叩拜。
「二拜高堂~」
又轉回身在彎腰叩拜,隱約中聽見人群中有人低聲議論著說皇帝沒有來,可她並不在意!只要能嫁給他誰來與不來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夫妻~」
「慢!」一道聲音穿堂而過,不輕不重的阻止了喜官的唱喏。
眾人紛紛驚詫的尋聲望去,就見盧允言踏著喜樂,穿過人群漫步而來。
高坐上的司徒勣喜悅的臉色一冷,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的在地上一砸,眾人皆感覺地面一顫,有的人已經將目光移向了他,就見他花白的劍眉倒立著,鷹目中似有團團烈火燃燒,顯然是怒火中燒之相,但他們心中想得最多的還是「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喜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果然!司徒勣低沉如戰鼓般的怒吼出聲:「你好大的膽子!誰給你的權力竟敢阻撓閻王的婚禮!」
盧允言駐足在喜堂門口,目光在喜堂內淡淡一掃,在司徒勣憤怒的臉上頓了頓,並未多加理會,又停在一身喜服娉婷綽約的雲素染身上,就算是蓋著蓋頭看不見她的容貌,但也知道此時她一定是美若天仙,光彩照人,心中頓時生出了不忍和心痛,可轉念一想,縱使傷透她的心,也不能讓她嫁給洛離殤!
艱難的從她身上移開視線,最終停在了一身正紅龍鳳喜袍的洛離殤身上,身子微微一彎,彬彬有禮道:「王爺~得罪了!攪了您的喜宴,不過~本官是奉皇上旨意,前來請您去大理寺受審的!」
語氣既輕又淡,卻有著沉沉的衝擊感,寂靜的喜堂更是緊張的落針有聲,人們個個驚駭的呆愣在那裡,受審?受什麼審?過了許久之後才反應過來,於是面面相覷,卻又不敢出聲,只是用眼神交換著彼此心中所想,最終的答案是皇帝真是殺閻王一個措手不及啊!竟然選在他大婚這日動手,不得不說是一招妙棋啊!
司徒勣還想在說什麼,卻被一直沉默的洛離殤抬手阻止了,只得訕訕的憋著火,怒目瞪著盧雲言,眼神如刀,刀刀刺中他的要害。
洛離殤,卓然而立,面色平靜,不驚亦不慌,甚至還勾起了一抹精緻絕美的淡笑,漫不經心的將目光從雲素染身上移開,鳳眸淡淡的轉向盧允言,倏然間寒光頓顯,那冰冷的目光讓盧允言頓感有種冰凌直插入心的錐心冰寒之感。
順暢的呼吸跟著一滯,那迎面襲來的鋒銳眸光,讓他不可控制的躲閃開了視線,抬手一擺,身後就湧進了黑壓壓一片披著森森銀甲的將士,他們手中長劍的寒光刺眼的讓人心悸,聲音中厲色頓顯:「王爺~別讓下官為難!還請您移駕吧!」
洛離殤笑意不減,冰冷幽深的黑瞳印著那群將士的身影,緩緩逡巡了一遍,立馬讓他們囂張的士氣減去了大半。
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絕美的讓人窒息,卻是天凝地閉般的窒息,修眉一挑,鬆開手中的紅綢,緩步走向盧允言,鮮紅艷麗的喜袍,隨著腳步而浮動,彷彿潺潺流動而下的殷紅血液,血腥詭異猶如妖艷絕美的罌粟般撼人心弦,卻是致命的誘惑。
盧允言見他步步逼進,強忍著不讓自己退怯半步,可身體還是誠實的顫抖著,目中閃爍著難掩的懼怕。
那邁著優雅步伐的男子像是伸出血爪的閻羅,勢要吞噬他的血肉與靈魂,周圍的空氣冷凝的彷彿結出了寒霜,凍得他臉色蒼白。
雲素染在聽到那聲阻止以後,就一直處於茫然狀態,直到繡球那頭失去了牽挂,重重的彷彿千斤般砸在了地上,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心中不停的翻攪著一句話「怎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她無法接受,更不願相信,就差那最後一步,她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可卻生生被「及時」出現的盧允言給阻止了!塗著艷紅蔻丹的玉手狠狠的攪著手中的紅綢,水眸又驚又怒的盯著掉落在地上已染塵的繡球,貝齒在下唇上用力的摩擦著,隱有艷紅印在上面,一時分不清是血跡還是胭脂。
洛離殤優雅從容的站定在盧允言三步開外的地方,含笑的薄唇輕輕開啟,嗓音低純輕淡,卻足可以在瞬間壓垮一個人的意志,「膽子到不小!敢擾本王的婚宴!」而後好整以暇的看著的盧允言。
盧允言努力的平復著心中的恐懼,逼迫自己看向洛離殤,突然綻出一抹怪異的笑容,陰陽怪氣道:「王爺~下官勸您還是~跟我走一趟吧!」
「哦?那你倒是說說本王因為什麼罪名要跟你去大理寺受審呢?」金冠上的南珠溢彩流動,趁的他妖異非常。
盧允言臉色一變,凝重道:「陛下今日未能來參加婚宴,可知為何?就是因為你閻王假借大婚名義,實為趁此機會對陛下謀行鴆毒!如今陛下身中劇毒!王爺您說您該不該和下官去大理寺受審呢?」這話顯然是說給喜堂內滿堂高官權貴聽的。
果然話音一落,眾人皆是大驚失色!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皇帝中毒了?!而且這毒還是閻王下的?!
於是寂靜的喜堂頓時起伏起細微的竊竊私語,這些朝臣們開始揣測著這話里到底有幾分真假!若是真的那豈不是真要變天了!
可那字字句句中卻有些經不起推敲,閻王權勢滔天,早已無需忌憚皇帝的威嚴,又何須多此一舉的下毒害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嗎?笨想也知道皇帝如果在這時出事,最先受懷疑的一定是閻王,以閻王的詭詐擅謀,又怎會如此這麼做呢?這理由實在是太過牽強了。
不過~意圖謀害國君等同於謀反大罪,縱使是閻王也不得不束手就擒!因為,如果抗旨不去受審,那就等同於坐實了謀害皇帝的罪名,但若輕易去受審~也會讓人懷疑這毒是不是真與閻王有關聯,而且這大理寺恐怕是易進難出哇~!
人們的眼神在他二人身上來回逡巡,心裡卻是各自謀算著如何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自保甚至是如何從中獲取利益。
洛離殤聽了此話卻是仰面大笑,猶如含苞的牡丹怦然綻放,是那樣的絢麗奪目,讓人驚艷。
笑聲漸漸斂去,一雙冷靜深沉讓人捉摸不透的眸子,似能看穿盧允言所有詭計般的看向他,清冷的開口道:「證據呢?」
盧允言身軀一震,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一瞬間似乎所有的情緒都平靜了下來,眼神在沒有閃躲,而是直直的看向洛離殤,平靜的輕聲道:「沁、毒!王爺覺得這證據可還充分!」說完竟有種如釋重負之感,一直緊抿的薄唇,淺淺的勾起一抹淡笑,成敗全在此一舉了!
洛離殤淡然的臉色微微一凝,但也只是一瞬,而後依然雲淡風輕般的噙著笑意,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道:「送客!」
此話當然不是對盧允言說的而是對這滿堂賓客說的。
------題外話------
又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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