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京城,孟府。
自進了京城之後,每日里帖子不斷,還有各種上門請託的,好在最近京城氣氛不對,才沒有天天應酬一說,孟霖心中極為不耐煩,但也不能全部回絕了,正在思量之間,管家輕手輕腳地進來,「老爺,門外的小子又收到一封帖子,是榮國府的下的,送帖子的人還沒有走,小的留他到門房喝茶了。」
榮國府,現在京城八卦的中心,傳聞紛紛,讓人有種霧裡看花終隔一層的感覺。
孟霖心中思量著,手裡翻開帖子瞅了瞅,倒是寫的像那麼回事兒,無非是聽聞世伯回京,小侄身上有重孝,不便登門,望世伯海量云云,另外家中祖母聽聞孟老夫人回京,乃是多年摯友,萬望一聚,另有表禮若干。
倒是不卑不亢,有幾分文人的風骨,讓人不得不高看一眼,沖著管家道:「把送信的人叫過來,我當面問問。」
能當此重任的人必然是榮國府的大管家林申,進去以後規規矩矩地請安問好,「小的家主人聽聞您回京城,早早便命小的過來請安,看能不能有什麼幫得上的地方。還有就是府里老太太曾經和貴府的老夫人有交情,要是方便的話,不妨那日聚聚。本來是家中有孝,不方便隨意走動的,所以便不上門拜見了。」
孟霖聽了,心理對賈赦的感觀極好,就憑這管家的一番話,就知道這位小榮國公不是那種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想到此處,開口道:「賢侄實在是太見外了,這府里又不是外人,等閑了,讓他常來走動走動。」
林申看著孟霖的臉色,知道這差事沒有辦砸了,一副高高興興地模樣,拿著打賞的荷包回到府里,將事情一一回了。
賈赦微微點頭,掃了一眼荷包和裡頭的一錠銀子,「大管家辛苦了,去賬房領二十兩銀子,去喝茶吧!一同跟去的小子每人五百錢,大冷天的難為了。」
林申趕忙說道;「能給老爺跑腿是巴不得的差事呢。」
「你這管家真是鬼靈精的。」楊牧轉身從裡間出來。
賈赦笑道:「不過是看我整頓了幾次府里,學的乖覺了而已。」捧了茶盅給楊牧,「這孟霖話里話外倒是透著一股子疏離,怕是難成了,這天氣,一句老人家不易出遠門,就足夠了。」
楊牧挑眉道:「不過是出城而已,能用得上『遠門』二字嗎?」
歪歪腦袋,沖著賈赦神神秘秘地眨眼道:「當日宮裡的女眷除了藏起來的,大部分都遭到毒手,聖上會安撫一二的。」尤其是這些人都是為了給太後娘娘當擋箭牌,才慘遭毒手的,還是被誑的,不是自願的。
哪有官員願意能,當官就是為了讓一家子都享受榮華富貴,哪有想去送死的,還死的都是些三品以下官員的家眷,人數眾多,就是為了個好名聲,也要安撫,想必等孟老夫人入宮拜見之時,太後娘娘就會提點幾句。
賈赦還是眉頭不解,「萬一呢?這安撫一二,也不一定要來我們府上,畢竟有孝在身,難道孟老夫人不擔心晦氣。」
楊牧笑道:「正因為你家在守孝,孟老夫人才回來。朝堂現在還是形式不明,萬一去了不該去的人家,被劃到了某一黨派之中,那才是慘呢。你家有孝,自然不會摻和進去,而且人們說起來,都只能說一句孟家重情義。」
賈赦前後連起來一想,「這的確是最好的法子。」轉念問道:「太後娘娘愧疚不已又是怎麼回事?不過是一些誥命罷了,為上位者擋了災禍,不是正好能有一份殊榮嗎?」
「壞就壞在這裡,不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殊榮的,當日里有一位老誥命,頭一次進宮,就丟了性命,其子又是個孝子,然後義憤填膺,寫了一篇文章,然後太後娘娘就不得不開始想辦法安撫了。」嘖嘖嘆道:「到底是讀書人,那文筆,那典故用的,讓人讀上去都有一種深深同情之感,可憐太後娘娘了,一世慈悲的名聲都毀盡了,朝里還有人嚷嚷著要讓太後娘娘下罪己詔呢,更有甚者,要請聖上去將太后的尊位呢!」
賈赦滿臉的愕然,「降尊位怕是不能吧!畢竟也是聖上的…,恩,」楊牧結果話頭,「聖上的庶母而已,對聖上既無生恩,也無養恩。不過是當年太后的娘家勢力極大,聖上又剛剛登基,安撫外戚的權宜之策而已。」
而且廢太子的母親,元后就是太后的親侄女,聖上這是遷怒,光明正大的遷怒。臣工哪裡會去反對,太后的娘家式微,沒什麼拿出手的人物,再者,私底下,臣工們都認為太子造反里,太後娘娘必定有所動作和支持,就連太後娘娘把重臣的家眷送到一起,躲避叛軍,也是疑點多多,畢竟等所有家眷都到了密室之後,並未見到太後娘娘,那時候,在那麼危險的時候,太後娘娘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了,這都是疑問。
且宮裡傳來消息,太後娘娘現在「病危」,太醫的說法是「怒火攻心,邪風入體」想必是沒什麼翻盤子的機會了。
聖上現在態度曖昧不明,但是提出降尊位的臣工無一不是聖上的心腹,明眼人都知道,這就是聖上的意思了。
賈赦聽完之後,不禁問道:「聖上都能讓太后在這個位置做了這麼多年,自然不會隨意的就把太后如何,問什麼太后不再忍了,要知道聖上也是知天命的年紀了,過些年,等到太子繼位,其母族照樣可以風光無限。」
楊牧道:「這事兒誰能知道,滿朝文武想破腦袋也沒能想出來的問題,可惜廢太子已經死了,聖上又看太子世子年幼,不忍苛責,要不然還能問出點兒什麼來。」
賈赦道:「那羽衛軍呢?有沒有審問出什麼來?還有太子身邊的侍從宮人?」
楊牧臉色凝重的搖搖頭,「羽衛軍的統領服毒自盡了,剩下的小蝦米一問三不知。至於宮人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廢太子的姬妾也算是太子世子的庶母,聖上不願意傷了世子的門面。」
羽衛軍和伺候太子的宮女太監被暗衛帶走審問半月有餘,也沒有問出什麼,又被交回了刑部,刑部尚書親自坐鎮,一天三遍的刑法用著,眼看這些人只有用參湯吊著一口氣了,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真的不知道,太子並沒有讓他們參與此事;要麼就是太子的死忠,寧肯生不如死也不說出緣由。
要是第一種嘛,還是正常,要是第二種,那這些人也太傻了,自己主子都死無葬身之地了,還有什麼可保密的,有什麼不能說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說了,還能得個痛快的了斷,省的每日里遭罪。
二人討論半天,也不得要領,索性岔開話題。
楊牧和賈赦二人一同用過午膳之後,楊牧便離開了莊子,回到城中,畢竟明日還有朝會,這種敏感時期不能缺席。
早朝之上,照例是一頓爭吵,最後聖上蓋棺定論。廢太子之事不在擴大追究範圍,至此結案。
聖上親下「罪己詔」,並昭告天下,正式將太子謀逆之事公佈於眾。太子羽衛軍眾人一律賜死,並取消建制。
太子宮中之人,一律活埋。
念父子一場,將近三十年的情分,不忍其孤身一人,特將太子之側妃侍妾陪葬,留廢太子妃教養子女,以期為國之股肱之才。
太子母族助紂為虐,行為令人髮指,本應該誅九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改為誅三族。
命宗人府,將參與此事的宗室,一律發配至北疆苦寒之地——黑島,遇赦不赦。
另有上諭,太後娘娘身體不適,遷入皇陵靜養。其宮中奴才服侍主子不利,一律賜死。
此次遇害之臣工親屬一律追封誥命,並晉級追封。
後宮內命婦,一律齋戒禮佛,為眾生祈禱,茹素半年。
另有禮部並欽天監擇吉日,告慰天地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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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意一下,各部都開始忙活,楊牧也沒有了去看賈赦的時間。每日里都是在幫著起草旨意----追封誥命,通篇的賢良淑德,賢惠端莊,持家有道。害的楊牧一聽見這些詞就有幾分反感。
而且,楊牧發現,這賈代化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人家這在禮部當差就極為用心,每日都去挨家挨戶的參加葬禮喪事,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還安慰著死者家眷,讓人佩服這口才。
往往是一頓安慰下來,再加上這追封的聖旨,這戶人家就只剩下了感激,看樣子巴不得再死幾個,好得到這份體面。再加上賈代化的長袖善舞,這差事倒也不是很難熬。
楊牧在心理暗罵一句「老狐狸」,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往往在路上還是一副面帶笑容的模樣,等一到地方,立馬如喪考妣,然後語重心長的安慰,這一套下來,真是比說書的說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