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我比若雪聽話
風家大宅。
「若雪呢?」衛離藍衣墨,長身玉立於風家大門的台階下,斂著墨染的眉,望著剛下馬車的曲妍兒:「以後不許你再帶她出去,說好了一會兒便回,結果半天不見人影!倘若不是我尋到這邊,你還打算帶她去哪啊?」
他一雙桃花眼瀲灧若水,卻泛著明顯的不悅和不耐,曲妍兒簡直不敢直視他,覺得腿都是軟的,低著頭囁嚅:「若雪……」
「衛離——」一聲氣憤的呼喚打斷曲妍兒的話語,風五妹從車上下來,一眼見到衛離,頓時覺得委屈極了,眼圈一紅便向衛離走近,含著淚水控訴:「衛離,你那個收養的妹妹真是太不像話了!她竟然敢動手打五姨!」
說著將右手舉到衛離面前:「你看看五姨的手,又紅又腫,疼得厲害,都快被她折斷了。這還罷了,她還罵五姨,還威脅我……」
「五姨,你能不能消停點!」覺得今日出門沒有看黃曆的曲妍兒撫額嘆息,鬱悶不已的打斷風五妹泫然欲泣的控訴,誰不知道衛離疼他妹妹是出了名兒的啊,您這一番告狀是為哪般?
果然——
「五姨,若雪從來不是無理取鬧之人!」望著近到跟著的風五妹,衛離的眸子有些危險的眯起,斬釘截鐵地道:「如果生這樣的況,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您欺負她了!」
曲妍兒以袖掩面,不忍看風五妹那張由白到紅,由紅到青,由青到鐵青的臉……
「……離兒,你怎麼能這麼說?」風五妹由最初的驚愕和獃滯過後,變得既氣憤又傷心,聲音都變了調:「你這樣說,那便是說五姨無理取鬧了?我怎麼欺負她了?!她一個小輩,不但敢頂我的嘴,還對我一個長輩大不敬!我不過是幫著姐姐教訓她幾句,她就對我喊打喊殺的,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兇惡樣……嗚嗚……嗚嗚……」
風五妹越說越氣,越說越傷心,眼裡的淚水滾滾而落,想到若雪當時威脅她的樣子,想到若雪的眼神,她心裡又妒又恨,又覺得沒臉,在娘家,她何時受過那樣的氣?
她氣沖沖的拉過三個面面相覷的女兒,站在大門口,當著衛離的面兒就哭開了:「嗚嗚……衛離,你還有沒有良心啦?我還是你的五姨呢,到底是那個和你沒血緣的妹妹親,還是五姨親?你為什麼只偏著她,都不說句公道話?」
兇狠地推著瑟縮的蔣蕾上前:「去,傻站著幹什麼?去和你表哥說,若雪那小賤人是怎麼欺負你娘,怎麼打罵你娘的!」
「五姨!」曲妍兒跺著腳,忍無可忍的尖叫。
「五姨,適可而止!」衛離盯著風五妹,目光如刀,眉宇間銳氣逼人,惑人心神的聲音竟然如冷泉般冰人:「五姨,這次是看在母親的份上,我才不予五姨計較,倘若再聽到您侮罵若雪,那休怪我不客氣!」
「什麼,反了你……」風五妹簡直覺得不要活了,正要憤怒尖叫,丫鬟婆子簇擁著形色匆匆的甄氏和風二姐出來。
這兩人一見衛離面如冠玉的臉冷若冰霜,又見風五妹滿臉淚水,儼然氣又急的模樣,當下就一迭聲地道:「你們姨侄兩個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回屋不好說,非得在大門口讓人看笑話。」她們本來都在老太太那裡逗趣,聽得老管家差人來稟報,才急急忙忙跑出來。
「大嫂,二姐,我……」風五妹見到甄氏和風二姐,就跟見到救星似的,正要將自己的遭遇再次哭訴一番,隨後而至的鐵氏卻冷冷的看著她,硬綁綁地道:「別哭了!老太太讓你過去,怎麼說我們也是書香門第,你不嫌丟臉,我們可丟不起這臉。」
「四嫂,你便是不說,我也要去找母親她老人家評評理的!」風五妹一看到鐵氏就不高興,要說娘家誰對她最不好,就屬這位不近人的四嫂了,老覺得她有侮風家清貴風雅的門風。
鐵氏鄙夷地睨了她一眼,目光投到衛離身上后便溫和多了:「離兒,你外祖母讓你也去。」又笑著向曲妍兒和蔣蕾等人招手:「過來舅母這裡,你們外祖母正念叨你們呢。」
衛離卻徑直看向曲妍兒:「若雪呢?是先回去了嗎?」他以為若雪生風五妹的氣,所以帶著人先回衛宅了,與來風家大宅尋她的他走的錯過了。
曲妍兒正要將實告之,被甄氏和風二姐勸進門的風五妹卻回過頭,張著嘴諷笑道:「哈,你那妹妹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被人家請去喝茶了,哼哼,她也就只敢在我們面前凶,這下遭到報……唔唔……」餘下的話,被眼疾手快的風二姐捂住嘴,給她捂回去了。
衛離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盯著曲妍兒,眸色幽沉若深海:「誰?」
「路上碰到端王世子和周郡主了,他們兄妹倆說是在廣陵多蒙衛家招待,見到若雪,少不得要敬地主之誼,所以特意來請她去萬全樓小敘。」曲妍兒垂頭喪氣的請罪,她邀了若雪出去,卻沒能將若雪送回家,以後離表哥恐怕要將她例為拒絕來往戶了。
衛離眸色驟寒,一雙眼裡似有烏雲翻滾,寒徹人心的聲音似從齒縫裡出來的:「周、羿!」
曲妍兒不了解其中的曲曲彎彎,見衛離面色不對,心內也有些惴惴不安,當時若雪臉上的表似乎半點也不歡迎端王世子,而端王世子一開口,對若雪也是滿口冷嘲熱諷,兩人不像友人,倒像仇人。
要不然風五妹也不會空穴來風的誣衊若雪得罪了端王世子。
「離表哥,有什麼不對嗎?」曲妍兒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後既是安撫他,又是安慰自己道:「不過若雪說不要緊,且端王世子也道敘完舊,馬上就會送若雪回來。」
「你進去吧,我去接她。」衛離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恢復了以住雍容優雅的模樣,神色自若的彷彿沒有生任何事。
……
被周羿和周瑤請來萬全樓敘舊的若雪,此時正端坐在萬全樓二樓的雅間里。萬全樓座落在京城最有名的鏡湖邊上,裡面的裝潢極盡奢華,卻又雅緻不落俗套。
名義上是周羿和周瑤兩兄妹,其實只有周羿一人,根本不見周瑤。
周羿心思慎密,想著若是他自己請若雪,孤男寡女的總是不好聽,若雪肯定不會跟他走,而曲妍兒也不會放人,到時動起手來,大動干弋就不好了,於是他就扯了周瑤做幌子。
「世子,我們之間似乎沒什麼舊可敘吧?」要敘也是敘仇,若雪一邊品著剛沏好的雨前明井,一邊擺出敘話的架式問周羿。
「小姐,不要喝。」紫露膽戰心驚的立在她身後,小聲地提醒她不要喝那茶,保不齊周羿在裡面放了砒霜。
若雪拍了拍她的手,笑著道:「安啦,世子不會那麼蠢,若是我出了意外,曲表姐就成了證人。」
紫露聞放心了,世子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請的小姐,若是小姐出了什麼事,他第一個難辭其咎。
周羿的面具早已取下,露出那張傾國傾城,卻表極度匱乏的臉,此時他正輕啜著茶水,聽到對面那主僕視他於無物,討論著他蠢不蠢的問題,隔著氤氳的茶香,他那雙波闌不興的黑眸直視若雪,丹唇微啟:「要殺死你,方法多的是。」
「吹吧,吹吧,男人吹牛不是罪。」若雪對他的恫嚇很是無所謂,眼皮都不抬地鼓勵他:「反正吹牛一不犯法,二不完稅,你就可勁的吹吧。」
「你以為本世子嚇唬你?」周羿那雙黑眼珠特別多的眼睛竟然難得眯起,顯出漂亮的弧度和彎彎密密的睫毛。
「怎麼會?我相信你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殺死我,但是,你始終沒有出手的勇氣。」若雪直不諱:「倘若你想殺我,第一次你就付諸於行動了,不會等到現在還讓我活蹦亂跳的。」
「哼,自作聰明。」周羿絕不會承認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對於他的反應,若雪一笑置之,只是她陪曲妍兒逛了半天,除了在車上吃了點瓜果,喝了點冷飲以外,到現在還餓著肚子,未免有些不耐煩:「世子,我娘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你要是不殺我,我就要回去了。」
噗!周羿險些被茶水嗆著,忍了半晌才盡量不咬牙地道:「現如今本世子還沒那種打算,不就是一頓飯么,萬全樓的美食可是出了名了,大不了請你吃一頓。」
見若雪一臉我拒絕我嫌棄的模樣,他哼了哼:「等會我還要請你看一出『好戲』。」
前面若雪不感興趣,但後面這「好戲」,恐怕才是周羿請她來的重頭戲,倒也從善如流:「有美食,有戲瞧,我何樂而不為。」
不一會,桌上就擺滿珍饈美味,盤盤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垂誕三尺。
萬全樓的美食之所以出名,並不是說有多麼標新立異,或者說有多麼的與眾不同,他們的菜品和其它酒樓大同小異,並無甚奇特之處。但萬全樓大廚的廚藝委實了得,普通的家常菜,硬是能做的風味獨特,滋味好的讓人恨不得將舌頭都吃掉。
若雪著實餓了,再說她和周羿結仇已久,根本沒必要在他面前裝淑女,更不用去討好他,還有就是——誰知道他準備的好戲是什麼倒胃口的東西,此時不吃飽,更待何時?搞不好以後都沒得吃了。
因此在吩咐紫露自己去吃之後,她抱著吃最後一頓美食的心,旁若無人的大快朵頤了一番。
燕窩、魚翅、人蔘、熊掌、鹿茸,這些她不感興趣,但其中的豉汁排骨,紅燒肉、四喜丸子、炸糕,還有一盤香酥雞卻甚得她心,覺得用筷子吃香酥雞不過癮,她乾脆用手指拿著慢慢品嘗。
她這麼一番隨性的吃吃喝喝不打緊,周羿可是看得一愣一愣的,多虧他臉上由始以來沒什麼表,要不然他非目瞪口呆不可。
別看周羿身材高大,可他本身是那種吃嘛嘛不香,對著龍肝鳳膽都食不下咽的主,真正的精貴人。而他周圍的人,端王妃和周瑤不用說了,吃什麼都是淺嘗輒止,其他人更不敢在他面前肆意妄為。
若雪享受美食,他就撐著下巴在一旁看,見她用白嫩的手指拈著香酥雞,秀秀氣氣的吃著,他的目光忍不住就盯著她的雙手看。
聽說她是六指,但是他一次也未曾見過,此刻細細的端詳,倒也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只覺得那雙手嫩如春筍,根根手指猶如玉雕一般,十分的纖長柔美,十指開闔彷彿在跳舞,有一股說不出的美態和妖嬈之感。
他不著痕迹地打量了自己的雙手一眼,他的手也很美,骨肉亭勻,修長白皙,奈何比起若雪的,總覺得像少了點什麼。將兩人的手暗中對比了片刻,他赫然覺——若雪的手好小,只怕沒有他的一半大。
心裡驀然一動,有什麼從腦中劃過,快的讓他抓不住。為了掩飾這份異樣,他若無其事的撇開視線,艷色的唇瓣輕吐:「豬。」
這下可算他捅了馬蜂窩,女人最忌諱被人說成豬了,不管你有心還是無意。若雪雙眸一眯,當下就將手中的香酥雞朝他狠狠砸去:「豬你妹,你全家都是豬!」
周羿趕緊抄起桌上的玉箸將香酥雞打飛,順便揮一揮袖子,將香酥雞身上掉下的油渣碎沫揮走,眉頭微微一動,露出一種勉強可以稱之為嫌惡的表:「衛夫人的家教就這樣?」
「我是我,我娘是我娘,少混為一談!你自己的家教也不見得好到那裡去,有什麼資格教訓我?」若雪吮了吮手指頭,拿起一旁的濕帕子擦拭手指。人就是要有比較才分得出好歹,跟衛離一比,周羿就碎成了渣渣。若是衛離見她這麼能吃,只怕都要高興死了,哪會說她是豬。
見她抹嘴漱口,周羿頗有些意外:「你不吃了?剛才見你吃的挺歡的。」
若雪本想說看見你就倒胃口,但她想積點口德,便換成:「你不是說有好戲嗎?趕緊上吧,遲了就沒機會了。」
周羿垂下眼帘,一雙眸子黑的如同夜幕一般深沉,高挺的鼻子宛若畫家筆下最完美的藝術品,不厚不薄的紅潤唇瓣微動:「八哥,傳蒙山老尼進來。」
蒙山老尼?那是何方神聖?周羿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若雪暗暗忖度著。
稍後,門一開,一灰衣尼姑飄然而至,手中一串佛珠輕捻,對著兩人雙手合什:「阿彌陀佛,貧尼慧覺,見過世子,見過小姐!」
「慧覺師太不必多禮。」周羿斜睨著若雪道:「這是慧覺師太。」
說是老尼,其實慧覺師太不過四十多歲,長眉細眼,五官端正,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頭上戴著一頂僧帽,一身灰衣倒顯出幾分超凡脫俗之態。若雪不動聲色的打量了慧覺師太幾眼,心想,還好不是峨眉老尼和滅絕師太。
她垂下眼帘,心思轉了幾轉,淡淡一笑:「看來慧覺師太是這好戲的主角了,那倒有勞師太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世子和小姐與佛有緣,貧尼幸之。」慧覺師太垂著頭,目光從眼皮上方打量著若雪,誰知正好與若雪清澈如水的目光相遇,她不慌不忙的將目光收回。
「那就請師太讓我們開開眼界吧。」周羿單手支頤,示意師太可以開始了。
……
風三娘風風火火地趕到風老太太的東閣時,背心都出了一身汗,丫鬟見她來了,忙撩了帘子請她進去。
「……嗚嗚……娘,女兒不活了……」
「姑奶奶,你這說的什麼話喲,孩子們可都在這裡看著呢!」
「嗚嗚……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丫頭片子也敢對我指手畫腳……打我罵我……我還活個鬼呀!」
還未進屋,風三娘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喧嘩之聲,有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夾雜著叫罵聲,還有姑娘媳婦丫鬟婆子們的勸解聲,嗡嗡嗡的鬧成一團。
風三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裙子進了屋,一陣涼意撲面而來,青銅獸鼎香煙渺渺,那些哭鬧聲更清晰地傳入耳中。她快步繞過屏風,對屋子裡拉拉扯扯的一群人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地走到端坐在羅漢榻上的風老夫人身邊:「娘,生何事了?這麼十萬火急的讓女兒過來。」
「三娘你來了,來得正好。」風老夫人保養得宜,頭上只有零零星星的白,臉上雖然有不少皺紋,但精神尚好,氣色紅潤,見到風三娘,忙拉著她的手,指著依舊在哭鬧不休的風五妹道:「你快勸勸你五妹,兒女都這麼大了,還這麼鬧,像什麼樣子。」
風五妹正歪在一方竹躺椅上哭天抹淚,一迭聲的叫著不活了,三個女兒也在一旁哭哭啼啼,甄氏和風二姐帶著丫鬟婆子們正殷殷勸解著。
鐵氏本來一臉厭惡的站在一旁,見風三娘過來了,忙吩咐丫鬟給三姑奶奶上茶。
「多謝四弟妹。」風三娘對鐵氏點點頭,一屁股在她老娘身邊坐下,接過丫鬟端來的涼茶一欽而盡,然後瞪了風五妹一眼,又對著風老太太不滿地道:「她哪次回娘家不這麼鬧?屁大點事,娘也好喚女兒過來?我這會子正忙著呢,宅子里久不住人,處處都須得收拾。況且這次回來,帶來的東西也多,都要一一歸置妥當。」
衛家此次上京和以往不同,是全家出行,路上又熱,需要帶的行李非常之多,還有準備給外家,以及眾親友的禮物和廣陵特產。
再加上風三娘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肯定要進宮去見見小姑子衛貴妃,給她送點家鄉的特產和家人的心意什麼的,也好讓她在諾大的深宮中有個念想。因此有十來車的物品運到宅子,都需要好好的清理。
風老太太聽到風三娘抱怨,忙憐惜地道:「娘不是讓你們就住在這邊嗎?什麼都是現成的,不用忙活,你們娘仨個偏要自己回宅子住,可不忙壞了嘛。」
「住這裡?」風三娘一指還在哭泣的風五妹:「她住這裡就夠娘和嫂子弟妹忙活的了,我和孩子可經不起她鬧,自己宅子里雖然亂是亂點,收拾收拾也就好了,總之可以圖個清凈。」
「唉,都怪她小的時候被你爹慣壞了,越沒個人樣了。」風老太太被風五妹鬧將多時,早頭疼不堪了。
風五妹賣力的哭了半天,就等著風三娘過來評理,沒想到風三娘來是來了,卻對她不理不睬,於是她哭的更大聲了,簡直是聲嘶力竭啊,眾人只覺魔音穿耳:「娘,二姐,嫂子,你們看,我被人快欺負死了,三姐都不過問一聲,還在那裡說風涼話!」
畢竟是多年姐妹,風三娘對她的性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當下就回道:「姑奶奶,這話你也就哄哄外人罷了,我卻是不信的,你不欺負別人就阿彌陀佛了,還有人能欺負你?」
鐵氏深以為然的抿了抿嘴。
風五妹聞,從榻上一躍而起,哪還有方才尋死覓活的樣兒,幾步衝到風三娘面前,舉著右手給風三娘看:「你看看,你看看……」她咬牙切齒地道:「這就是你那好女兒乾的好事,真不知你是怎麼教女兒的?不懂禮貌,不敬長輩,沒大沒小無修養……」
「風五妹,你夠了啊!」風三娘啪的一下打開她的手,火冒三丈的站起來:「你自己瘋便瘋,幹嘛扯做我女兒?」
「啊——」風五妹氣的尖叫一聲:「你女兒你女兒,你就知道你女兒!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親妹妹?」
她不依不饒的將手再次舉到風三娘面前,揚高聲音叫道:「你沒看到我手都紅了嗎?你都不問問我疼不疼,這就是你女兒打的,她還揚要擰斷我的手呢!」
說著拉過風二姐:「妍兒可以做證,二姐你讓人去喚妍兒來。」又急忙拉過蔣蕾三姊妹,統統將她們推到風三娘面前:「你不信我,我總要信妍兒和蕾兒她們吧,她們都親眼所見!」
風二姐早就將曲妍兒送回去了,自然不肯讓她來趟這混水,便哄風五妹:「妍兒大伯家裡有急事,接她回去了。」
「……三姨母……」蔣蕾三人哭得凄慘無比,話都說不連貫了,但還是曉得幫著母親,都對風三娘道:「母親的手是若雪擰的……若雪還威脅母親……」反正她們說的是事實,並不算做偽證,只是斷章取義,說了後半段,不說前半段。
三個姨侄女都生的如花似玉,且正是花一般的年紀,一張張小臉上淚痕斑斑,猶如嬌花帶雨,處處透著楚楚可憐,風三娘心一軟,挨個撫了撫三個孩子的頭,嘆息著道:「姨母不是不信你們的話,只是,若雪不是那樣的人……」
「三姐,你的心真是偏到天邊去了!」
風五妹氣咻咻地打斷風三娘的話,怒火萬丈地道:「你親妹妹的話不信,親姨侄女的話不信,連二姐的話也不信,獨獨信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的外人!若雪不是那樣的人?那你就是說我們冤枉她嘍?」
她指著蔣蕾,對風三娘道:「三姐,你有本事的話,你把這話對著蕾兒說,你就說你不信她,卻信若雪,你看看孩子怎麼看你!」
「三姨母……」蔣蕾用手帕捂著臉哭開了:「您不信蕾兒嗎?也不信卉妹妹和萱妹妹嗎?嚶嚶……」
風三娘沉默了,也不說信不信誰,許久之後才道:「我不能偏聽偏信,這事等若雪回來之後再說。」
「我不活了——」風五妹又撲天搶地的叫喚開了:「我自己的親姐姐都不信我,我還活個什麼勁啊,讓我死了算了……」說著便去撞柱子,被僕婦拉住后又去解腰帶,說要投繯自盡。
風老太太和風二姐等人恨不得捂上耳朵,風老太太重重的一拍案幾,恨鐵不成鋼地道:「五妹,別鬧了!年紀一大把了還這樣鬧,成何體統?」
風老太太不說還好,一說風五妹便推開僕婦,飛快地衝到老太太身邊,抱著老太太搖晃起來:「娘,你為什麼也偏心啊?是不是因為女兒嫁的不如三姐好,所以你就嫌貧愛富,所以你不能一碗水端平啊?」
「……放手……」風老太太被她搖的頭暈眼花,像個不倒翁一樣,眼睛都翻白了。所幸風三娘就在旁邊,一看老娘的形不對,趕緊推開風五妹:「五妹你瘋了!」
風三娘擔心老太太有個好歹,急之下推風五妹的力氣大了點,風五妹被推的一個趔趄,身子朝後面倒去,偏偏她的後面是鐵氏。鐵氏不但沒有伸手扶她一把,反而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
結果風五妹沒了支撐點,一下子就倒在地上了,後腦「咚」的一聲著了地,然後,她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滿屋都安靜了下來。
老太太都嚇得不大喘氣了,白著個臉,顫顫巍巍地指著一動不動,也不出聲的風五妹,對眾人道:「……你們,你們快看看她咋樣了……不會是……」
風五妹那副樣子,連風三娘這樣久經風雨的人都有些嚇著了,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打著骨頭還連著筋呢,這要是真有個好歹,自己可就把親妹妹殺了……
她和風二姐連忙半跪到風五妹身邊,風二姐還伸手去掐風五妹的人中:「五妹,五妹?」
風五妹眼睛睜的大大的,眼角猶掛著淚珠,一把推開風二姐的手,有氣無力地道:「妹妹要死了……」
「胡說。」她能開口了,幾個人都鬆了一氣,要扶她起來,她卻賴在地上不起。
「三姐不信我,我還不如死了呢……嗚嗚……」風五妹抽抽咽咽地哭起來,非常的傷心:「我死了不打緊,我只是放不下我的三個孩子……婆婆又不喜歡她們,相公也只愛幾個小妾生的男孩子,對她們不聞不問的……」
風二姐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真心話:「唉,你要是能把在娘家鬧騰的精神揚到婆家,你婆婆十個加起來都不是你的對手。」
太精僻了!連丫鬟婆子都翹起大拇指,覺得二姑奶奶這話說到點兒去了。五姑奶奶胡攪蠻纏的本事一流,每次回娘家,但凡是找著一個由頭,那都是沒完沒了的鬧騰,吵得四鄰不安。不過聽說在婆家綿得跟兔兒似的,她婆婆想怎麼收拾她就怎麼收拾她,都不費什麼勁兒。
風五妹又哀哀地哭,拉著風三娘的手泣不成聲:「三姐,妹妹要走了……」風三娘說你活的好好的,瞎說什麼呢。風五妹充耳不聞,繼續託孤:「我不放心蕾兒她們,哥哥姐姐們都有女兒,就你沒有女兒,我將蕾兒她們三個托給你……」
風三娘見她沒事了,精神才鬆懈下來,先前生怕錯手殺了她,這會子心裡也有些內疚,便柔聲道:「是三姐不該推你,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別再這樣鬧了成不成?娘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樣鬧。」
風五妹堅持問個結果:「那你要不要蕾兒她們三個?」
「我也有女兒的。」風三娘很無奈:「至於蕾兒她們三個,你是她們的親娘,你怎麼好當著孩子的面說這種話?」
「她們跟著我這個親娘,還不如跟著你。」風五妹振振有詞:「你看若雪那千金小姐的模樣,再看看我的三個女兒,你好意思做她們的姨母嗎?若雪跟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你卻當她是公主一般嬌養著。我的三個女兒,哪點不如她?你卻不要?這是何道理?」
「這怎麼能混為一談?」風三娘覺得她越來越不可理喻了:「蕾兒有父有母,我豈能奪人子女?」
「反正我不管,若雪都能做你的女兒,我的孩子怎麼不能?當初我若知道你缺女兒,我早就將萱兒送去給你了。」
風五妹又開始不講理了:「你難道連親的疏的都分不出來嗎?蕾兒她們以後自會好好孝順你的。」說著就喚三個女兒過來:「快給你們姨母磕頭,求姨母收了你們。」
風三娘頭都暈了,急忙撫住蔣蕾三人:「這事萬萬使不得……」
「三姨母,您是嫌萱兒不乖嗎?」蔣萱淚眼汪汪,哭的可憐兮兮:「我會比若雪更聽話,更孝順您的,姨母您就讓萱兒當你的女兒吧。」又哭道:「若雪怎麼說還多一個手指頭呢,萱兒可比她正常多了。」
「夠了!」風三娘的臉色很不好看,直截了當地道:「五妹,並非我不要蕾兒她們,而是我一個寡婦人家,能力有限,你若是有別的要求,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但收養她們三個,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借口,統統都是借口!」風五妹狠狠的推了風三娘一把,坐起身大吼道:「那你當初怎麼收養若雪的?你為她花銀子如流水,對親姨侄女卻這麼苛刻吝嗇!你是怎麼為人姨母,為人姐妹的?」
風二姐和鐵氏適時扶住了風三娘,免於她摔到地上。
「造孽哦,造孽哦!我怎麼生了這麼個糊塗東西。」風老太太氣的直捶椅子。
風二姐忍無可忍地道:「五妹,你說話能憑著點良心么?三娘對蕾兒她們哪點不好了?這次送給她們的禮物比給妍兒的都還多,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戴的、金子銀錁子,哪裡苛刻吝嗇了?只差給她們金山銀山了。」
甄氏也頭疼地道:「五妹,蕾兒她們有父親,你怎麼能這樣強人所難呢?饒是做買賣,也沒有這樣強買強賣的,何況兒女之事。」
「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嫌貧愛富,你看都覺得我嫁的不如你們……」風五妹不依,千篇一律的開始念咒。
鐵氏極不齒她這種撒潑放刁的行為,小聲冷哼:「當初是你自己死活要嫁的,怪得了別人么?」
見風五妹越鬧越不像話,風三娘忍無可忍地吼了一聲:「風五妹你給我住口!我不怕實話告訴你,你處處拿蕾兒她們和若雪做比較,可你知道,若雪從頭到腳,由始至終就沒花過我這個做娘的一文錢!」
「騙誰?」風五妹梗著脖子吼:「不花你的錢,誰給她華服美食?誰讓她養尊處優?誰讓她奴僕成群,誰把她養這麼大……」
「她花衛離的;花衛焰的;還有她師兄的。她身上的每一根紗,每一片布,就連頭上戴的一朵花,那都是衛離替她置辦的!我這個做娘的,也是白得了個名頭。」風三娘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揮了揮手:「多的話我也不和你說,倘若是銀錢上的事,我可以幫你,但如果要收養萱兒她們,恕我無能為力。」
「因為,在家從夫,夫死從子,你們若能說服離兒答應,我巴之不得收了萱兒她們。」
……
鏡湖湖畔的萬全樓。
「少莊主。」衛雲和八哥守在雅間門口,乍然見到風姿翩然的衛離,忙恭敬地上前。
衛離面無表,緩緩行至雅間門口,垂眸輕輕撫了撫袖口,然後,優雅地一抬腳——
「咚!」的一聲巨響,雅間那扇精緻厚重的灑金雕花木門被他一腳踹開,甩在牆上受慣性使然,歡快的彈了幾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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