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堂妹憂愁終身大事的阿寶這會兒沒那個心思想這些,她回到京城后並不得閑,略作休息一日,開始忙活起來,匆匆過了幾日,便去外祖母家拜見。
阿寶回京的事情外祖母家也得到了消息,前一日便收到了阿寶親自寫的帖子,對阿寶到來並不意外,反而是阿寶到了外祖母家時,自己意外了。
外祖家田家是書香世家,阿寶的兩個嫡親舅舅一個現下是太子太傅,另一位小舅舅正外放做官,加上田家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好名聲,田家的背景實在是夠硬。不過這些是近幾年的事情,早些年時,田家卻是沒落的書香世家,家世在京城這種出個門就可以撞到世家勛貴的地方來說,田家是不夠看的。
田家素來門風嚴謹,只是不知從幾代開始,彷彿受了詛咒一般,子嗣不豐,一脈單傳,如此傳了幾代,也因人才的缺失,田家出現傾頹之相。好不容易到阿寶的外祖母進門,田家終於娶進了個能生的主母,三年抱倆哥兒,第五年生下阿寶的娘親,這讓田家差點樂瘋了。
田家沒有庶齣子女,兩兒一女皆是一母同胞,感情十分好,且兩個兒子上進,少時便有才名,使得田家的情勢突然變好起來。田家的小女兒便是阿寶母親,田家兩個哥哥對這唯一的妹妹那是十分疼愛的,田家雖然沒落了,但因兩個兒子努力上進,有重振門風的勢頭,在阿寶娘漸漸成長時,有些人家已經瞄準了田家,準備觀望觀望,若是田家兩兒有出息,便為自家聘了田家女。
田家眼看著最小的女兒漸漸長大,心裡也是打算著要為女兒擇一門好親事。對於唯一的女兒,並不需要用她來聯姻或帶來什麼利益,田家的選擇很多,唯一一點的便是要夫婿上進疼媳婦兒。
在田家女兒及笄那年,威遠侯府第一個使了官媒過來給他們府里的四少爺李繼堯說親。威遠侯府比起京中其他勛貴之家雖然有些沒落了,但門風卻是不錯的,寡居的老夫人出身名門世家,孩子有這麼個娘教育,應該也不錯,加上威遠侯府的四少爺李繼堯又是嫡出,而且長這般大也沒有傳出什麼不好的傳聞,且讓人敬佩的是,他並不因為出身矜貴而自持身份,由著家族安排出路,自己還努力讀書剛考了個二甲進士,這可是那貴族圈中比較上進的世家子弟,很多夫人眼中的女婿人選啊!
只是,那時候田家的兩個兒子官兒還沒做這麼大,田家並不是公侯之家聯姻的對象,威遠侯府怎麼會突然想要來田家提親呢?田家猶豫再三,看在李繼堯肯上進態度又好的份上,最後還是允了這門親事。
然而,等親事允了后,方知道威遠侯府為何會來提親,原因出在那位四公子身上,這門親事是他自己親自求的。原來在一次宮中舉辦的宴會上,李繼堯不小心多看了田家小姐兩眼,便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了,回去馬上央求著母親去提親,免得他看上的媳婦兒讓人給叼走了。
當知道這個內-幕時,田家兩位兄長只有一個想法:窩勒個去!宮中的宴會雖然說有個別名叫相親宴,但也沒有要你隨便亂瞄別人家的妹妹啊?其實李繼堯你的腦袋讀書讀傻了吧?
其實李繼堯並不是讀書讀傻了,而是他遇到了初戀,並且想要打破「初戀都是沒有好結果」的詛咒,且加上他又是老威遠侯夫人最小的嫡子,從小就是在母親及兩個嫡親兄長的寵愛下長大的,不知不覺中便養出了副熊孩子一般的中二性子。
雖然懷疑李繼堯的腦袋讀書讀傻了,但是親事已定下,也沒法子了,過了年,田家小姐還是出嫁了。
田氏嫁到威遠侯府後,李繼堯與田氏也過了一段小夫妻倆的恩愛時光,可惜好景不長,田氏在生第一胎時難產落下了病根,女兒剛過了滿月便去逝了,留下悲痛欲絕的丈夫抱著剛滿一個月的幼女,分外凄涼。
田家兩位兄長得知妹妹去逝后,也十分悲痛,但也難體諒這種事情,畢竟女人生產就像在鬼門關走一遭,挺不過的例子很多。田家悲痛過後,開始憂慮了,李繼堯還沒到二十呢,正是男人最年輕上進的時候,這時候死了老婆,又沒有兒子,絕對要再續娶一個的,到時後娘進門,前妻留下的女兒怎麼辦?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后爹,且前妻留下的還是閨女,這不是很多後娘橋段裡面的必須剷除的礙事者么?
就在田家為妹妹留下的女兒的未來憂心時,他們那剛過了青春期卻仍是不改中二病的妹婿又用行動告訴他們他對於初戀的執著,充分發揮了他熊孩子的性格,抱著女兒發誓,他這輩子再也不娶了,田氏就是他唯一的妻,阿寶是唯一的女兒!
當時聽到他在田氏牌位前發下的誓言,威遠侯老夫人眼睛一閉便昏厥過去了,其餘人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雷得不輕。從來只聽說過女人在丈夫去逝後為丈夫守節的,可沒有聽說過男人要為死去的妻子守節的,他這是要鬧哪般?
接著,李繼堯確實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決心,待滿周歲時,他便排除所有反對聲直接跑去參軍了,將老夫人叨念著讓他再娶一女為填房的話拋在了後頭,並且對老母道,若再逼他,便這輩子就呆在邊境不回來了。雖然兒子是個中二病性格太熊又不孝,但老夫人還真不敢再逼他了,甚至只希望想明白了后,自己受不了邊境惡劣的環境回來。
而李繼堯這一去,便是十六年,且讓人跌下巴的是,他竟然還有做將軍的潛質,沒有靠家族靠關係,自己爬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也順帶地重振了威遠侯府。
十六年的時間,楊過和小龍女都重逢了,可是李繼堯仍是那個熊孩子的性格,繼續呆著不回京,連其母派去伺候他的通房妾侍也一併踢了回來,他要為亡妻守身呢,哪有空理會你們這些魑魅魍魎?然後轉身繼續在邊境蹦躂著。
老夫人氣得半死,這些年來不知道在背後罵了多少句孽障,罵過後又要為他的人身安危擔心。反觀是田家,見到妹婿當真做到這程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十分敬重這位妹婿,連帶的對媽死爹不在的外甥女也無比的憐惜。
田家大舅田文儒知道外甥女回來后,便讓妻子準備了,他也收到了妹婿託人送來的信,信里有讓他為外甥女阿寶的終身大事把關的意思。當然,就算沒有李繼堯的請託,唯一的妹妹的女兒田文儒也是要好好把關的。
阿寶在田家二門下了車,攏了攏衣袖,便在婆子的引領下進了二門。
阿寶今日來得是時候,大舅舅田文儒今日恰巧休沐在家,見到阿寶自然是激動萬分,看著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外甥女那張與妹妹七分相似的臉龐,田文儒突然明白李繼堯一直未再娶的決心了,一直有這麼個長得像亡妻的女兒戳在那裡提醒著他對妻子的深情,不是讓他時刻記著自己發下的誓言,他哪還有心思再娶?
阿寶給大舅舅和大舅母行禮問侯,又與二表哥田宇楠和小表妹田宇詩見禮。至於大表哥田宇橋,阿寶知道他這時也被外放做官,大表嫂和兩個小表侄都跟著去了,只是不見外祖母,不禁有些奇怪道:「怎地不見外祖母呢?」
「你外祖母回老家江陵去參加表舅公孫子的婚禮了。」大舅母答道:「她老人家說一輩子在京城中呆膩了,恰巧老家有喜事,便回去了。」
阿寶笑道:「確實是喜事呢。只可惜現在見不到外祖母,心裡十分想念她。」
「莫急,再過兩個月她老人家就回來了。」
阿寶心裡確實是失望的,總感覺外祖母不在,舅家倒是讓她有些不自在,特別是表妹田宇詩那雙像X光一樣的眼睛,沒想到過了幾年還是如此。
說來她和表妹沒啥仇怨,要說有仇怨便是外祖母疼她比疼自己的親孫女們更盛。田家大舅舅田文儒兩兒一女,小舅舅田文斌一兒兩女,其中田宇詩便是最小的表妹,今年剛好及笄,其他兩位表妹已經嫁人了,兩位嫁人的表姐年紀比較大,早已將祖母對阿寶的偏心看開,只有這小表妹一直心有不平,每次看阿寶的目光都帶著異樣。
世界上總有幾個表妹是討人厭的!這句話無論是針對阿寶還是針對田宇詩都說得通。
二表哥田宇楠與阿寶見禮后,一直有些驚奇迹地看著長得清麗文雅的表妹,很難將這個婷婷玉立、舉止文雅的表妹與小時候直接將他摔打在地上的兇殘小姑娘重疊在一起,雖然說那時他不過是扯她的辮子罷了,哪知道她人小小的,竟然直接扯了他的手就摔出去。
田宇楠想起母親不小心透露的息信,趕緊收回目光,很快便遁去書房讀書,連瞄一眼阿寶的空當也沒有。
既然外祖母不在,阿寶在舅家坐了一上午,與舅父舅母用了午膳,便告辭離開了,並不若往常會在田家小住幾天。
等阿寶離開后,田文儒看著自家的小兒子,想到阿寶的親事,心中便活絡開來了。他兩個兒子都是不錯的,大兒子田宇橋已經娶妻了,可以不提,二兒子現也到了可以說親的年紀,雖然未出仕,但也是個舉人,與阿寶倒是相配。而且他們表哥表妹的,又是親舅家,阿寶嫁過來有他護著也不會吃虧。
田文儒越想越覺得可行,將這話與妻子陳氏一說,陳氏心裡早有預感,並不驚訝,只道:「阿寶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喜歡這孩子,只是阿寶是威遠侯府的千金,上面還有祖母父親,恐怕她的婚事老夫人自有主意罷。」
田文儒聽罷,也略有些悵然,說道:「雖然我希望阿寶過得好,可是越不過威遠侯府的老夫人去,若是她無心,便罷了。」
陳氏笑了笑,沒搭這話,阿寶是小姑子唯一的血脈,若是作外甥女她自然是疼她的,但是若要作兒媳婦——算了吧,這等兇殘的姑娘,兒子娶了她還能振夫綱么?會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壓著兒子打?
不行,這太兇殘了,還是趕緊斷了丈夫這種念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