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買下刀頭灶（一）
午膳時分的廚房如戰場。
「麻婆豆腐，芙蓉大蝦，上菜！」學徒從頭灶手中接過盤子，透過小窗朝著大堂亮嗓喊著。
菜才放到窗口的長桌上，跑堂夥計就麻利地端走。
「上菜咯！！」
「肉沫燒餅，抓炒魚片，宮保雞丁，上菜！」
「新鮮灌湯包一籠，上菜！」
「侉燉羊肉還沒好嗎？前頭客倌在催，快些！」
「炸春卷，如意卷，金糕卷，白飯一桶，上菜！」此起彼伏的喊叫聲，忙碌穿梭的身影，鍋碗瓢盆的哐當打架聲，不絕於耳，東西客棧的客人如潮，在這麼小的地方能將生意經營得如此紅火，絕對是廚房上上下下十幾口人的功勞。
離上次斧大御廚來店挑戰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人們早就忘了曾經有那麼一號人，囂張的前來挑戰，又灰溜溜的摸鼻子走掉，只有當時目睹過刀頭灶刀工的人，將這個故事神話，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刀頭灶用一把菜刀在雞蛋殼上刻出一副八仙過海圖成了人盡皆知的秘密。
從此東西客棧的生意更上一層樓，慕名前來一睹刀頭灶風采的人數不勝數，不過刀頭灶還是那麼默默無聞，一直躲在廚房盡心做菜，從不答應客倌的要求，到大堂表演一番。客倌們也寬心體諒，沒有欣賞到刀工，品嘗到美食也不錯，所以都忍不住多點幾道菜。
不過午膳時分一過，廚房自然都會空閑下來，今天真是個例外！
「午膳還沒過嗎？」二灶秦習雙腳加緊，不自然地站著，手裡卻沒有停歇，順手又操起兩個雞蛋，打碎，撒些鹽，置些酒，拔出一雙竹箸，快速打散起來。
「早就過了。」學徒阿土也忙著洗一把茼蒿，說話間又浸下一把青菜。
「那為什麼出菜的速度完全沒有減慢？外頭等著用膳的人這麼多嗎？」秦習哇哇大叫，小腹的爆滿脹痛讓他心情不悅。
廚房最忙碌的時候，誰都沒有時間到茅房解手，但是如果再照這樣下去，他就要爆炸了。
「清炒茼蒿，肉餅蒸蛋，咖喱菜花，上菜！」完全沒有受周遭影響的只有刀頭灶，沉默念著菜名，沒有第二句贅言。
大堂夥計麻溜端走三盤新菜，順便丟進一張客倌加點的菜單。「清蒸鵪鶉一盤，叉燒豬肉再一盤，抓炒裡脊，桂花魚條，雞絲湯麵，干燒冬筍，百子冬瓜各一盤，鮭魚煲加蔥不加姜，哦，還要蟹黃豆腐，……」
頭灶毫不含糊，直接下油爆香準備加點的菜肴。
「小豆芽等等！」二灶秦習將正準備開走的夥計小豆芽喊住，「外頭怎麼回事？有人家辦喜宴嗎？」
按道理說辦喜宴是要提前通知廚房的，這樣好準備妥當。
「沒有沒有，今日樓子里沒人擺喜宴，只是來了一位年輕姑娘，從她進門開始手裡的筷子就沒有停過，白飯一桶加一桶，她吩咐我記下她要點的菜色，可是她根本就是從第一道菜點到最後一道，再從這些菜色中選出她要加點的菜色，……不說啦不說啦，我得趕緊先替她上菜，等一下再來端加點的菜色。」小豆芽一溜煙轉過拐角，不見了蹤影。
一個年輕的姑娘？
白飯一桶加一桶？
是他秦習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他小豆芽腦子出了問題？
他確定是一位姑娘？而不是幾十個莽漢？
他確定他用的是「桶」字，而不是「碗」？
「麻婆豆腐，宮保雞丁，肉沫燒餅，加點加點。」還沒等秦習緩過神來，小豆芽又匆匆扔下加點菜單，順便端走剛才加點的菜肴。
「叉燒豬肉，抓炒裡脊，芙蓉大蝦，再一份。」才半柱香時間，小豆芽又拐進廚房，扔下加菜菜單。
「豬！外頭點菜的這傢伙一定是豬吧？」秦習哇哇大叫。
「桂花魚條，雞絲湯麵，干燒冬筍，百子冬瓜，上菜！」唯一沒受影響的就是沉默寡言的刀頭灶。他盡心做著每一份菜，只要上單，他就下鍋。從不問誰吃，也不管誰吃，盡心做好每一道菜才是他的本分。
「對了，刀頭哥，那位姑娘誇你做的菜好吃，每一道都好吃。她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肴。」小豆芽特彆強調了「這輩子」，那姑娘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嘴裡含著滿滿的菜，眉眼彎彎，好像這輩子吃下這頓就心滿意足了。
刀嘯提勺，上盤，沒有對這樣的美譽表現出任何的自滿。
人人都傳東西客棧的頭灶師傅什麼都好：他對人好，上上下下的夥計都親熱地喊他刀頭哥，掌柜正統地叫他刀頭灶，老闆則敬他一句刀哥；他刀工好，這點從那副八仙過海圖就可以略知一二；他精火候，文火時煨、蒸、煮，武火時，煎、炒、炸，視各種菜色調節火候；他熟作料，油、鹽、醬、醋、水、加酒，他都精通，二灶秦習曾經模仿他做菜，但是味道就是差了一味。
不過刀頭灶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話太少，在東西客棧，他幾乎不與人交流，除了必要的念菜名之外，你幾乎聽不見他說出另外的話語。
小豆芽剛才那番話，若在平時是得不到刀嘯任何反應的，反正小豆芽也明白，他也只是那麼一說。不過今天來了一個怪怪的飯桶姑娘，連刀頭灶也變得怪怪的。
正當小豆芽端著菜打算拐出廚房時，刀嘯將他叫住。
「小豆芽，等等！」
利落地取來一片晶瑩剔透的涼皮，三兩下將黃瓜切段，將蘋果去皮，片成薄片，加上一條濃香熏肉，卷進涼皮，切成一口一個的大小，然後配上刀嘯自製的醬汁，放置盤中。
薄透的涼皮卷著翠綠黃瓜，搭上肉白蘋果肉，在這個盛夏悶熱的廚房，讓人垂涎欲滴。
這道不是東西客棧菜單的菜色，估計又是刀頭灶最近研究的新菜色。
「招待那位姑娘。」刀嘯將盤轉交小豆芽，說道。
「刀頭哥，我沒有哦~」
太偏心了！他忙得豆大汗珠都來不及擦，看到這麼脆嫩的涼皮，也會流口水啦！！
「等灶台熄了火，大家都有。」刀嘯開始熱油炸蝦，這是外頭姑娘加點的菜色。
「太棒了！」忙完又有好東西解嘴饞咯~~整個廚房歡呼。
二灶繼續忙搭配，顧擺盤，學徒們繼續洗洗刷刷，而小豆芽也麻溜上菜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