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六十八)回門
葉旭堯請太醫到外面去開方子,太醫也會意地出去,他與葉家頗有往來,知道一點葉家的家事,而且他也不大看得起葉明恂的為人,若不是會投胎托生到這襄陽侯府來,就葉明恂這樣的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沒有外人在,葉明恂不再掩飾自己臉上的神情,他不悅地走到葉鍾氏的病床前,看到葉鍾氏那抗拒見他的樣子,頓時又火大了,正想發作,誰知葉旭融卻上前一把將他架了起來往外面拖,心裡立即老大不滿,嚷道,「我是你老子,兔崽子,你放手——」
葉旭融低喝道,「你想叫嚷得人盡皆知,就儘管叫。」今兒個拼著不要這名聲,他也不能再讓這老畜生傷害到親娘。
葉明恂滿臉憤怒,他想大聲斥責兒子,可他怕老爹啊,真的壞了小兒子的名聲讓他官途受阻,老爹真會要了他的命,他已經是個廢人了,老爹對他沒指望,可他對那倆兔崽子有指望。
葉鍾氏只是冷眼看著丈夫狼狽的樣子,並不想開口相勸,而且她剛經歷一場生死,也沒那個精力管這麼多。
林瓏只一心照顧葉鍾氏,並不多看一眼那邊的父子相爭,而蘇妙珏卻有點擔心,一再張望,生怕自家丈夫一時氣憤做出什麼事來。
林瓏見狀,低低地與蘇妙珏道,「不用太擔心,小叔有分寸。」
蘇妙珏看到長嫂鎮定的樣子,心裡也跟著安定起來,倒是她方才想岔了,該對丈夫有信心才是,他一向不是衝動行事的人,忙感激道:「多謝大嫂提醒。」
林瓏拍了下蘇妙珏的手,這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在葉鍾氏的身上。
葉鍾氏仍舊出神地看著某處,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之前的夢裡,她夢到回到了兒時,母親自濃霧中走來,說是要帶她回家,讓她一輩子不受風雨侵擾,她歡喜地上前拉著母親的手,隨她一道在濃霧中走著。
只是走著走著,她依稀聽到有人在喚她,初時還心裡迷茫,她還小,是誰在喚婆母?還說大姑娘要回來省親,讓她不要走。
大姑娘又是誰?
她一路走一路疑惑,只是想到這幾個字,一股濃濃的思念瀰漫周身,她想見到那個人口中的大姑娘,非常想見。
眼看一條天河就出現在眼前,她突然不想過河了,她抬眼看著母親溫柔的側臉,「娘,我想回去了。」
「你真的想好了?人間多疾苦,為娘現在帶走你,以後就不會再痛苦。」
她微垂著小腦袋想了老半天,仍舊想不出人和事來,只是記得她想要見那個大姑娘的慾望非常強烈,那種似要從身體里破出的感情讓她差點承受不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揚著小臉看向年輕的母親,「娘,我想好了,縱是人間多疾苦,但也有歡樂在。」
世間還有她牽挂的人,她不捨得就此離去。
母親笑著伸手摸了摸她頭上梳的雙丫髻,「只要我兒開心,為娘又有何不舍?回去吧。」
她看著母親指的路,心裡的不舍就要滿溢出來,可是,母親鬆開她的手,含笑的身影漸漸消失,最後化做天邊的一顆心。
「娘,娘——」
她忍不住哭叫出聲,心底突然明白,這次分別,她估計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再見到親娘。
她聽著近在耳畔的聲音,「婆母,一定要堅持住,大姑娘說她要回來探望您……」一步一步地又往回走,而她的身體也跟著一步一步地拉長變大,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那光突然大亮。
夢中的情形壓抑著她的心,歡喜與悲痛交織。
「婆母,可見哪裡還不舒爽?太醫還在門外。」林瓏看著葉鍾氏那忽展忽垂的眼睫毛,細心地詢問。
葉鍾氏猛地抓住大兒媳婦的手,睜開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半晌,她問,「老大家的,你說的……是真的?」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理智上她知道大女兒是不可能回來探親的,汝陽王有多遭皇帝忌憚,身在權貴之家的她心裡哪能不明白?大女婿也不可能冒險來京城,若是被發現,那可是不得了大罪。
可是情感上,她有多麼想再見一眼她的女兒,每每想到心都痛了,卻不知道該對何人訴說?
兒子雖然是親生的,但性別的差異,導致有些話她無法對兒子說,兒媳婦也是好的,只是再親近有些話題也是不適合說,小女兒大大咧咧,她不想她因為擔心從而有心事。
至於丈夫,這個本應該與她有共同語言的男人,她早就當他死了。
兜兜轉轉一圈下來,她連個說話的對象也沒有。
林瓏看了眼周圍沒有什麼人,蘇妙珏領著人出去煎藥了,屋裡的大丫鬟都離得有些遠,想來不會有什麼人聽到,這才一臉真誠地低聲道,「大姑娘秘密飛鴿傳書回來說的,她說今年一定會回來探望婆母,讓婆母一定要等她。」
「我怎麼不知道?」葉鍾氏疑問道,「之前的信里她連個暗示都沒有。」
林瓏輕笑道,「信都是公開的,哪敢說這事?雖然現在皇上不太猜疑,但是暗地裡監視的人不少,估計信送到我們手中之前,就被人拆開看過了,只是我們沒發現痕迹罷了。」
她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其實她心裡早就懷疑了,不過既然帝皇做得隱秘,那葉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這事好了,這也是她拿來私下問丈夫,丈夫給出的答案。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誰也不戳穿。
葉鍾氏如今有些渾沌的腦子一轉,兒媳婦的話有道理,大女婿那敏感的身份,確實得小心行事。
「這就好,這就好……」她呢喃道,「能再見我兒一面,我死了才甘心。」
林瓏見葉鍾氏相信了,悄然地鬆了口氣,婆母一向犀利,這次不過是病得太厲害,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如果她再多問幾句,她只怕也找不出話來編。
其實她這謊話真的破綻百出,葉蔓君自打遠嫁之後,就已經絕了再回京城的希望。
只是可憐了葉鍾氏一顆拳拳慈母心。
不過現在葉鍾氏能相信就好,為了等著見女兒一面,她再次有了主心骨,無論如何都會堅持下去,慢慢地休養,身體迴轉就不是難事,而且經過這次的病重,她的思母之情也得到釋放。
蘇妙珏端了葯來,與林瓏一道侍候葉鍾氏喝葯。
喝了葯,葉鍾氏的眼皮子很重,想著還有什麼話要說,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閉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太醫的葯里有安眠的成分在。」蘇妙珏看葉鍾氏睡得快,小聲地與林瓏道。
林瓏點了下頭,葉鍾氏的睡眠其實不大好,易驚醒,加之今晚受到葉明恂的刺激,再讓她胡思亂想下去,精神只會更衰弱,好好睡一覺是有必要的。
葉鍾氏睡著了,林瓏本來也想跟蘇妙珏一塊兒守著,蘇妙珏卻是道:「大嫂,你別逞強,你還懷著孩子呢,現在都耽擱到天亮了,趕緊回去補眠才是正經,不然傷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會兒就不美了,婆母這兒有我在,大嫂要盡孝以後有的是時間,不爭在這一時。」
若是林瓏的肚子里有個三長兩短,先不說大伯夫妻倆會如何傷心,只怕葉鍾氏的病情又會加重。
蘇妙珏不是擔不起事的人,況且她也希望大家都能安好,這樣家裡的氣氛才能和諧。
林瓏感激地看著蘇妙珏,這個弟媳婦說得對,這不是她逞強的時候,「那我到隔壁的耳房歇一歇,若有什麼事,弟妹立刻著人來找我。」
「大嫂放心去睡一會兒。」蘇妙珏看到林瓏聽勸,臉上帶了些許笑容,這個大嫂就這點好,不是個愛逞強讓人操心的人。
林瓏這才由身邊的大丫鬟扶著到旁邊耳房裡去,這耳房是給守夜的下人用的,設施比較簡陋,不過她現在真困了,精神一放鬆,身體的疲累也顯了出來,倒在那不大的床上,只一會兒,她就沉沉睡去。
葉鍾氏房裡的大丫鬟抱來了真絲錦被,說是三奶奶讓拿來的,如庄如眉倆人接過給自家女主子蓋上,然後兩人守著坐在一旁打著盹。
這邊廂女眷都各有安置,另一邊廂的男人們卻是聚在葉老侯爺的院子里。
葉老侯爺待兒媳婦葉鍾氏醒來無礙后,就已經先行一步回去,他沒有立刻歇下補覺,而是坐在那兒等著送走太醫的長孫到來,依他對這長孫的了解,葉旭堯肯定有話要與他說。
果然,他坐了沒多久,長孫就尋來了,那臉色看得比平時要冷得多。
他心下嘆息一聲,這大兒子真能造孽,居然父子二人的關係冰冷成這樣,想到大兒子的所作所為,他也拉不下來臉給父子二人說和。
祖孫倆一向親近,說話也不藏著掖著,很快就把事情商量了個七七八八。
葉明恂被父親傳來的一路上都心裡直打鼓,眉頭跳得厲害,他直覺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只是一時間猜不著罷了。
就著父親的親近小廝念平掀的帘子,他進去后,就看到除了父親外,倆兒子也赫然在坐。
好一副三司會審的樣子,看得他心裡好一陣氣,可又發作不得。
上前,他給父親見禮,然後方才坐了下來,看到倆兒子一個也沒動,那怒氣差點要衝破頭頂。
「你們倆連禮數都不懂嗎?」他怒斥。
葉旭堯懶得搭理他,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小兒子卻是冷哼一聲,看他的目光如看死人。
葉老侯爺看到這情形,說不發愁是騙人的,不過他活到這把年紀,早已看開了不少人和事,父子不和就不和吧,反正只要不鬧到外面人盡皆知,私下裡就由得他們。
想明白后,他也不糾結,而是朝著葉明恂道,「你娘在莊子里寂寞,正好你這當兒子的去陪陪她儘儘孝道。」
葉明恂突然睜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看著親爹,他想過父親有可能會打他一頓,也有可能會大聲罵他,卻萬萬沒想到,父親卻是打著孝道的旗子要發配他到莊子去。
親娘葉秦氏被打發到莊子去養病,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看一回,可看歸看啊,他從沒想過要長住到莊子去,那兒遠不如侯府來得舒適。
「爹,您不能這樣啊……」
他的抗議聲很快被葉老侯爺打斷,「這事我已有訣論,你不用再說,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都當了耳邊風,你媳婦身子不好,我說過不讓你去刺激她,你倒好,半夜三更地找上門去與她爭吵,她真死了,我們葉家能得好?」
「我那不是氣不過嘛,鍾氏她根本沒當我是丈夫……」
「那也得你有個丈夫的樣子才行。」
葉明恂的辯解全被葉老侯爺打了回去,想到莊子里的清苦,他的臉頓時如霜打的茄子焉焉的,知道改變不了父親的主意,而且這主意八成還是他那大兒子出的。
半晌,他才一副委屈樣子小心地看著父親道,「爹,我去半年就回來,可好?」
葉老侯爺一臉失望,與長孫對視一眼,很快有默契的祖孫二人就達成了共識,他這才再開口,「也罷,別說我這當爹的心狠,這半年就看你的表現。」
葉明恂一聽不是無限期待在莊子里,這才心裡歡喜起來,可看到大兒子那張冷臉,頓時又冷哼數聲,沒見過坑爹的兒子。
葉旭堯看到父親那放鬆的表情,這人怎麼就這麼天真,好在父親當侯爺的那些年有祖父幫襯著,不然只怕襄陽侯府挨不到今天由他來襲爵,他當真以為出去了就能輕輕鬆鬆地再回來?
祖父那麼說不過是讓他安心出發去莊子,不吵不鬧,外人也看不了笑話,到了莊子后,隔得遠了,也不怕他鬧。
沒有了父親在府里氣著母親,估計母親的病會好得快些。
看了看天色快亮了,他也要出發去上早朝,只是在離開前,祖父吩咐了一句,「讓孫媳婦給挑幾個穩重的小廝隨你父親去莊子。」
葉旭堯明白祖父的用意,無非是著人看著父親,一不讓他鬧事,二讓他好好活著,遂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
葉老侯爺這才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揮手示意他退出去,這般處置親兒子,其實他內心比誰都心痛。
記得大兒子出生的時候,他滿心歡喜,這是他的繼承人,那會兒還雄心壯志地想著要好好地栽培,一定讓兒子成材,哪知道望子成龍,子卻成蟲,人生真是好唏噓。
葉旭堯沒有過多的打擾祖父,這會兒老人家心裡正難過,估計也不太想看到他,正是因為他的堅持,父親才會被趕到莊子去。
在去上早朝之前,他先去看望了葉鍾氏,母親雖然臉色依舊不好,但卻睡得很是安穩,看來病情是穩住了。
放心之餘,問了弟媳婦蘇妙珏,知道林瓏就睡在旁邊的耳房裡,他抬腳過去,估計是聽到聲響,兩個大丫鬟很快就站起來迎接。
他揮手讓她們到外面侯著,這才走到那小床前看著熟睡的妻子,伸手將她睡著后耳旁有些凌亂的頭髮撥到耳後,大掌往下隔著被子撫摸一下她已經隆起來的肚子。
孩子似乎是感覺到父親的大掌,立即歡快地動了動。
那不陌生的胎動讓葉旭堯的唇邊揚了一抹微笑,「閨女,別吵著你娘,她累了,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孩子似乎回應般地再動了一下,就安穩地窩在母親的子宮裡不再動了。
這或許是個乖巧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就已經贏得他全心的父愛。
俯身在妻子的唇畔輕吻了一記,他這才轉身離開,離開前吩咐倆大丫鬟好生侍候著,還有遣人到葉鍾氏院子里的廚房去安排一下早膳,點的都是林瓏平日愛吃的。
這次懷孕后,她的口味刁了許多,這不愛吃那也不吃,總要合了味口才會多吃一點。
為了妻子的口欲,他也是操碎了心。
葉鍾氏半夜延請太醫的事情,天一亮醒來的葉蔓籽就收到了消息,這會兒她一臉緊張地看向新婚丈夫,「夫君,我娘怎麼樣了?」
「剛葉家來人說無大礙了,讓你不用太操心。」朱子帆握著她的肩膀安撫道,「我們先去給爹敬茶,然後我就陪你回娘家。」
今兒個還沒到三朝回門,但妻子擔心岳母,若不回娘家看上一眼,估計她一天都不會安生。
丈夫的體貼,安撫了葉蔓籽一顆急躁的心,她此時恨不得插上雙翼就飛回去,半夜請太醫,可見她娘一度病危得厲害。
「謝謝你。」她一臉感激地看著這個男人,從此後,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
「傻瓜,夫妻本是一體,何須分你我?」朱子帆不喜歡她見外的話。
她伸手抱緊他表達自己的感謝,曾經她還對這婚事多有抱怨,現在回頭再看,差一點,她就錯過了這個男人,那將必是人生之大憾。
朱豎早早就起來等著兒媳婦敬茶,這杯茶他等了好多年,今兒個總算能喝到,兒媳婦有了,孫子還遠嗎?
這麼一想,他就笑呵呵地。
葉蔓籽隨丈夫來敬茶時,就看到公爹那一臉高興的樣子,心下有些起疑,這還是第一次見這個不靠譜的公爹,本以為會是像她爹葉明恂一般討厭的人,哪知道第一眼看去,這人給人的感覺不難相處。
不過想到關於他的傳聞,那虐殺偷人小妾的舉動,她就知道看人不能看錶明,這樣的公爹,只能敬而遠之,只要他不再給他們夫妻之間製造障礙,她對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公爹,請喝茶。」
朱豎看著跪在面前的兒媳婦,一個勁地笑著說「好好好」,然後還讓人給了豐厚了見面禮,看得出來是準備了多時。
人心非草木,葉蔓籽看得出來這公爹在示好,遂她也熱情了一點回應。
果然朱豎對她更為滿意,葉鍾氏昨兒晚上病重延請太醫的事情,他也知曉了,主動地開口讓兒子陪兒媳婦今兒個就回娘家,至於禮數什麼的根本就不用放在眼裡。
葉蔓籽聞言,看這公爹的眼神溫和了許多。
回門禮早就準備好了,提前一天也礙不著事,朱子帆立即就安排人備馬車,扶著葉蔓籽上車,馬車徐徐往襄陽侯府而去。
一路上,葉蔓籽已是歸心似箭,雙手不停地搓著那已經皺得不成樣的帕子。
朱子帆嘆息一聲,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安慰了幾句,並且給她換上了新帕子。
葉蔓籽朝他甜甜一笑,主動地將頭擱在他的肩上,經過了洞房之夜,她與他之間親密了許多。
四姑奶奶提親回門,正在葉鍾氏房裡侍疾的林瓏與蘇妙珏聽聞,妯娌倆對視一眼,然後趕緊做好迎接的準備。
蘇妙珏不放心,更是親自去看了一遍待會兒給葉蔓籽的回禮,見沒有出錯,這才放下心來。
葉鍾氏臉上掩不住喜意,但嘴上卻道,「這辦的都是什麼事?明兒才是三朝回門,這丫頭也不知道急什麼?這樣子也不怕她公爹有意見?」
既心喜女兒的歸來,又擔心她會被夫家之人刁難,真真是操碎了慈母心。
蘇妙珏看得嫉妒不已,她親娘早早就沒了,也沒人會這麼一邊期待又念叨她,祖母再如何做也比不過親娘的。
抽帕子暗暗地按了按眼角,正好看到林瓏迎著穿著一身亮眼衣裳做婦人打扮的葉蔓籽進來,她忙揚起笑臉上前迎接,「四姑奶奶回來了。」
「三嫂。」葉蔓籽聽到這稱呼,小臉兒不禁又紅又燙。
這樣子看得倆個當人嫂嫂的人不禁笑了出來。
葉蔓籽的害羞在看到親娘躺在床上的時候就蕩然無存了,她飛奔過去撲到母親的懷裡,眼睛濕潤地道,「娘,您好些了嗎?身體還有哪兒痛……」
她不停地念叨著,眼睛上下睃巡著,生怕錯過了母親有不妥的地方。
葉鍾氏也眼裡含淚地拉著她坐到身邊,細細地打量這已為人婦的女兒,眉眼看得出來添了抹嫵媚,應是極得姑爺喜愛的,這才放心地道,「娘已經不礙事了,你這會兒回來,你公爹可有不滿?」
說到底還是不放心。
葉蔓籽道,「公爹親自開口讓我提前回門的,其實,外頭的傳言歸傳言,我瞅他也不難相處,再說他不管事的,臨回門前,他還著人將府里的花名冊、賬冊還有對牌交給我,說是以後讓我掌中饋。」
說到這個,朱子帆告訴她,府里以前都有安排專人打理的,不過在他們成親前,朱豎就拿了回去,說是一成親就交給她來管理。
葉鍾氏聽到這話果然滿眼都是笑意,那病氣也減少了許多,能主動將中饋交給剛成親的兒媳婦,看得出來朱子帆的爹還不至於是個糊塗難纏的。
「交給你也好,以後就是自己當家作主,不用看人臉色。」她還是少不得要叮囑女兒幾句,「聽說最近那煙花之地被查處得厲害,你那公爹沒了這麼個去處,花銷也會少很多。」
葉蔓籽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翼郡王府的賬冊她還沒有看,不過猜也猜得出來,這剛建的府邸進項不多,皇帝賞賜的好東西也不能變賣,那必然是要束之高閣留給子孫跪拜的。
不過翼郡王府的主子算上她,滿打滿算就三個,又能花到哪裡去?朱豎不去逛青樓自然能省好大一筆錢。
葉鍾氏看到女兒沉思,不由得笑道,「這當了人家媳婦果然是不一樣了,也學會了精打細算。」
葉蔓籽被母親取笑,頓時臉色紅透。
這在一旁當陪客的林瓏與蘇妙珏也跟著暗自發笑,有這小姑回來,婆母的病情果然見好,人哪,最牽挂的還是自己的孩子。
幾人正說笑著,下人就來稟報,說是三姑爺與三姑奶奶也回來了。
林瓏一聽就道,「想必也是聽說了昨兒婆母病重趕著回來看望的,婆母,四姑奶奶,我先出去迎迎她。」
「去吧。」葉鍾氏點頭道,對於庶女葉蔓安,現在偏見少了,自然也樂得給她體面,拍了下女兒的手道,「你這三姐姐還是不錯的。」
葉蔓籽想著葉蔓安幾次三番地給她通風報信,心裡對這庶姐也是親近不少。
蘇妙珏與葉蔓安不太熟絡,不過這不妨礙她高看一眼這個庶出的姑奶奶,能得嫡母贊一聲不錯,可見葉蔓安本身有可取之處。
林瓏迎了葉蔓安往主院而去,「本以為你明兒才回來。」
葉蔓安看了眼主院的風景,「一來擔心母親的病,二來想著小妹也會挑今日回門,故就挑了今日回來。」
她的出身不好,難得現在被嫡母接納,總得要有所表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