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風雨漸來城近摧(萬更求首訂!)
然而此刻,我卻無法為鍾離皓軒的表白而動容,雖然鍾離皓軒只是簡單提到了他在那不知名的賊窩中的生活,但是我能夠想象的到,在那一段時間裡,還是個孩子的他受了多大的苦難……
彷彿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鍾離皓軒沖著我輕輕的微笑起來,又吻了吻我的發梢,示意我不要擔心。
我有很多話想要跟鍾離皓軒說,但是到了真的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它們又都在嗓子腫就結成了一團,誰都不願意先行跑出來。本以為逃出魔窟的小小年紀的鐘離皓軒,回到那個他一心想念著的宮城之後,卻沒有得到他朝朝暮暮懷念的一切,反而只剩下漠視與迴避……
更何況不久鍾離皓堯就出生了,更是把宮中原本就所剩無幾的對鍾離皓軒的關注全部的吸走了。在那樣一個弱肉強食的環境下,誰得寵誰就是王,而角落中的人,註定是要蒼涼的默默過完那慘淡的一生。
好在鍾離皓軒他近乎完美的熬過了這一切的不堪,儘管失去了容貌,但是他的頭腦與膽識卻依然是足以傲視群雄的,不然當今皇帝怎麼敢放心的將一些兵權交付於他呢?
不過這十幾年來,想必鍾離皓軒過的是萬分的艱辛吧……打消皇帝的疑慮恐怕就要很久,更何況是征服世人的目光,打破勢利的桎梏……
「珊珊,別皺著眉毛,這樣你就不美了。」鍾離皓軒輕輕撫上我的臉,愛憐的看著我,倒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可是那看似波瀾不驚的表象之下,該是怎樣的驚心動魄啊!
「自從那一次變故之後,我時常覺得不大舒服,被囚禁的時候賊人似乎給我服下了一些東西,可是具體的細節卻怎麼都想不起來……若是努力想要全部記起來,頭頂就會劇烈的疼痛,最後索性就不再去想了。」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只想要以後加倍的對他好,補回他本該得到的全部溫情。
「王爺……額、鍾……」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樣喚他。
「叫我皓軒好了,」他轉而用嘴封住了我的唇,一陣纏綿之後帶著意猶未盡的表情對我說道,「若是叫我相公,那是再好不過了。」
「誰要叫你相公啊!」我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將鍾離皓軒向外一推。
然而,我這輕輕的一推,卻真的讓鍾離皓軒倒了下去。
「皓軒?皓軒?皓軒!鍾離皓軒!你怎麼了!鍾離皓軒你別嚇唬我啊!」我看著仰面倒在床上的那個男人,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大聲呼喚著鍾離皓軒的名字。
然而鍾離皓軒並不是同我開玩笑,他就那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
我顫抖著伸出手探到他的鼻下,卻沒有感受到希冀中的那份濕熱。獃獃的盯著自己的手,我還是難以相信鍾離皓軒就在我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下便突然離我而去了。
「鍾離皓軒!鍾離皓軒!你不要嚇我!鍾離皓軒你起來啊!你起來啊!」我發了瘋一樣的捶打著面前的那個毫無反應的人,卻染了一手殷紅。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茫然的看著衝到自己面前的曹藝璇,不停的重複著鍾離皓軒的名字。
「珊珊,你振作一點,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了?」曹大夫重重的搖了我兩下,又發現了我手上的血跡,更是焦急起來。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扯住面前這個女子的衣袖,「藝璇!藝璇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他沒有呼吸了!他剛剛還好好的!還好好的!我就輕輕推了他一下!鍾離皓軒他……他就……」
「好好好,你先別慌先別慌,你讓我看一下。」
我驚惶的不斷點著頭,盯著曹藝璇的每一個動作,同時密切的關注著鍾離皓軒,希望在他有動靜的那一瞬間自己就能發現,連眨眼的功夫都勻不出來。
很快我便發現了那血的來源,不是從別的地方,正是從鍾離皓軒頭頂處源源不斷的向外湧出,眨眼間便浸染了床鋪。
「珊珊,你別緊張,鍾離皓軒本來頭部就有淤血,這番讓它流出來倒也是好事,你別失了方寸。」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一字一字的在頭腦中過濾咀嚼著曹藝璇剛剛說的話,良久才反應過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又加重點頭的力度。
曹藝璇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你乖乖在這裡待著,我去取點葯來。」
走了兩步之後她又回過頭來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一時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把你們倆的衣服穿上。」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和鍾離皓軒是一番**過後,兩個人都是赤身露體的,幸好聽到聲音跑進來的是曹藝璇,若是讓鍾離皓堯看到我們這幅模樣,就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不久,曹藝璇帶著鍾離皓堯進來了,看到我已經差不多整理好了兩人的衣衫,舒了一口氣。
便開始有條不紊的指揮著我和鍾離皓堯,此刻的我也已經鎮靜了許多,不禁對剛剛的失態介懷起來。
鍾離皓軒的出血癥狀在逐漸的緩解,面色也不似最初的那般蒼白,看來之前只是暫時性的休克,並不是真的離我而去……
我仔仔細細的看著鍾離皓軒,想要將他完完全全的刻進我的心中,我已經錯失了他一次,不想再這樣丟了我們之間的緣分。
鍾離皓堯驚奇的聲音喚回了我走失的心緒,我順著鍾離皓堯的目光慢慢向下看去,只覺得血一陣上涌。
「藝、藝璇……鍾離皓軒……他、他這是什麼情況?!」我緊緊拉住曹藝璇的手臂,驚駭的指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曹大夫也是一臉的震驚,程度並不比我輕,看來眼前的這個景象她也是從來都沒有見識過。
「鍾、鍾離皓軒……?」我試探性的伸出手來,抑制不住的顫抖,慢慢觸上了他的面頰,然後剝落下了一大片皮膚。
眼前的鐘離皓軒,從額頭開始,整個的,在蛻皮。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躺在自己手心的那一片真實的皮膚,又望了望同樣目瞪口呆的曹藝璇和鍾離皓堯,一時間竟失了開口的勇氣。
而那完全置身於狀態外但是又不斷製造著驚悚氣氛的鐘離皓軒,此刻褪下的皮已經開始剝離原本的肌膚,從而顯露出了更加光潔的臉。
我顫抖著撩開鍾離皓軒的衣衫,發現他的身上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情況,巨大的恐懼感席捲了我的內心,前幾個時辰還在和我歡愛的鐘離皓軒,此刻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怪物般的存在。
一直是因為我拔了那金針,所以鍾離皓軒才會出現現在的這種情況!
我甚至在想,難道鍾離皓軒是蛇精的轉世……不知道幾百年前這大膽的蛇精忤逆了佛祖,因此被佛祖封了全部的法力,打入凡間,歷經劫難,以待悔改……若真是這樣,那我不就成了和妖怪同夥的人了么?不僅如此,我還陰差陽錯的解開了這蛇精的封印,更是罪加一等……
這樣想著,便不自覺的離鍾離皓軒更遠一些,願佛祖明察秋毫,能看出來我不是故意而為之的……大慈大悲的原諒我這無心之失……
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許沛珊,你這都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怎麼能就這樣和鍾離皓軒劃清界線呢!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陪伴人家給予人家溫暖呢怎麼轉眼間就變了卦。
「藝璇……」
「看來那金針的來頭不小,我察看了一番,並未發現什麼端倪,但是那針的位置,卻是十分關鍵,看針體的血肉痕迹,想必已經在鍾離皓軒頭腦內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隨著鍾離時間的推移,想必是影響到了鍾離皓軒的生長。如今你拔出了它,鍾離皓軒變出現了變化。之前我們只是憑藉感覺覺得鍾離皓軒似乎不同於往常,現在這脫皮,想必也是拔針的後果之一……」
和我想的差不多,可是……
「只不過這後果到底是好是壞,就難說了。」曹藝璇皺起了她那柳葉似的眉毛,原本清澈純凈的目光現在只剩下幽深的凝重。
「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了嗎?就放任他這樣一直下去?」雖然明知道回答該是怎樣,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藝璇。
「有啊……」
我欣喜的望向她。
「你可以幫王爺準備一套乾淨的衣服,等他這種癥狀結束之後,再幫他洗個澡。」說罷,藝璇沖我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曹藝璇!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逗我!」
「難道你要看著他滿身皮屑的醒來么?嗯?」
「你!……哼!」
不得不承認,曹大夫的話還算是有些道理,但是幫鍾離皓軒洗澡這件事情,真的合適由我來做么?
「你不去做難道還想要我來幫你做么?」曹藝璇沖著我挑了挑眉毛。
「當然不是……」我一時語結。
「我來吧。」
我轉過頭來看著鍾離皓堯,這件事還是由他這個弟弟來做靠譜的多,雖然我和鍾離皓軒已經突破了最後一步,但是總歸還是十分尷尬的。想必曹藝璇也是已經看出了我和鍾離皓軒之間的關係變得非比尋常了,所以才故意揄掖我。
可以鍾離皓軒和鍾離皓堯之間有間隙……若是鍾離皓堯這時候對鍾離皓軒做些什麼不好的事情,那……
「還是等四哥醒來了再做這些事吧。」鍾離皓堯彷彿是看出了我的疑慮,這麼一說我倒是鬆了一口氣。
然而看著眼前還處於昏迷狀態中的鐘離皓軒,我心中有萬分的焦慮,但是又無處釋放,只能那樣死死地盯著鍾離皓軒。
不知道過了多久,鍾離皓軒蛻皮的速率慢慢降了下來,而現在躺在那裡的那個人,跟以前的鐘離皓軒想比,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如果說之前的鐘離皓軒是一團污穢的泥巴,那麼眼前這個人就是褪去了所有的糟粕之後晶瑩剔透的水晶,全身上下無一不散發出閃耀的光芒。
如果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在鍾離皓軒身上發生的這些變化,打死我我都不會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那個醜陋不堪的男人。
可是事實已經擺在了我的面前,容不得我有絲毫的迴避。
曹大夫已經端來了一碗熬好的葯汁,說是可以進一步解毒祛火,並且可以調理一下鍾離皓軒的內息。我一點一點的將那褐色的葯汁灌入鍾離皓軒的嘴中,雖然手掌覆在他如今驟然俊秀的面龐上,卻始終帶著濃重的不真實感。
我不止一次的想象過若是鍾離皓軒是一個翩翩美男子,或許作為一個外貌協會的資深成員,我最終會愛上他,與他發展一段甜蜜的婚後戀情,直到天長地久。
可是在鍾離皓軒尚且醜陋的時候,我已經陷進了他的世界,並且許下了相伴攜手的承若。如今真真的見到了想象中的那樣的人兒,竟然驚惶到不敢靠近。
未曾得到的時候,我日日夜夜盼望著夢想實現,無比的熾烈與熱忱。
然而當變化已經生生的擺在了我的面前時,我又不可抑止的想要逃離,越遠越好。
感覺到了肩上多了一隻手,隨著那柔軟的觸感向我源源不斷的傳來溫暖,我抬頭望了望微笑著的藝璇,心裡充滿了無限的感激。
「別想太多,他還是他。」
他……真的還是他么?
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拔除金針的副作用會不會還在一步步的擴大?之前鍾離皓軒說自己記不清許久之前的事,那麼現在他是不是要全部記起來,然後讓當年的那些人,血債血償?
我實在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波動,當那隻軟軟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我剛想撲到曹藝璇的懷中放肆的大哭一場,卻瞥到面前的人有了小小的反應。
我將鍾離皓軒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不停地念叨著他的名字,可是並沒有聽到任何的回應,就在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由於太過緊張而看花了眼的時候,鍾離皓軒突然睜開了眼睛。
「皓軒!」我驚叫了一聲,急切的攀到他面前,「你……你感覺怎麼樣?」
然而那墨色的瞳仁中散發出的疏離感卻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種距離在我和鍾離皓軒之間拉開了。
「皓軒……」我嚅囁著,卻少了幾分果敢和勇氣。
「你是誰?」
我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震驚的看著鍾離皓軒。
鍾離皓軒環顧著這件屋子,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目光又回到了我的身上,眉毛皺的更加的厲害。
「你到底是誰?」
他又重複了一遍,同時厭惡的掙脫開了我握住他的手,彷彿我是一件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一樣。
「皓軒……」
「不要叫我皓軒。」冷冷的語氣要生生的將我凍結在時光里。
「我是……」
「四哥,他是四王妃,你的妻子。」
鍾離皓軒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毛:「八弟你剛剛說什麼?他是我的妻子?」
「是的。」
「哈哈哈,怎麼可能,我根本沒有成親,何來的妻子?八弟我知道你我一向是有不小的生分間隙的,但是好歹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了這麼長的時間,如今不要動什麼心思壞了這份和氣。」鍾離皓軒不屑的瞥了瞥我,「就憑她,也配做進我鍾離皓軒家的大門?」
鍾離皓軒句句帶刺,將我刺的遍體鱗傷,連反駁的力氣都全然失去。我也不是沒想過鍾離皓軒這次蘇醒后可能的壞的情形,但是我不知道事實已經壞到了這種地步。
「我先帶王妃出去,你跟四王爺解釋。」曹藝璇說罷,便不由分說的拉起我,將我硬扯出了房間。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不會讓這種胡亂來路的野女人……」
呵呵,野女人……我許沛珊何德何能,讓你一個完全認不出我的王爺,直接便將我歸到了野女人的行列?鍾離皓軒,在你的內心深處,是不是真的就是這樣定位我的?
「請四王妃不要將王爺的話放在心上,王爺剛剛蘇醒過來,想必是頭腦尚未清醒,才說了些傷人的話。王爺對您的心意,你也是看得出來的。」藝璇試著寬慰我,可是此刻的我,完全聽不進去旁人的言語,滿腦子只有剛剛從鍾離皓軒口中吐出的字眼。
鍾離皓軒,你用命換了我的安全,我將心交付於你,如今你卻將我直接排出在了你的世界之外,鍾離皓軒你到底是怎麼了……
眼淚無聲的順著我的臉頰滑落,大顆大顆的砸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濡濕。藝璇擔憂的看著我,想要開口但是又頓住了,只輕輕的將我抱進懷中,拍打著我的後背。
我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收起了所有的情緒,換上了一副冷然的表情。鍾離皓軒,你不認我,那我也沒必要強行與你交會,此前纏綿,權當是我許沛珊做的一場異夢。
從今以後,你我分道揚鑣。甚好。
「站住。」
我並未收住自己向外邁出的步伐,反而更加的堅決起來。
然而一雙有力的臂膀將我緊緊地圈住,使我動彈不得。
「鍾離皓軒,你這又是玩哪一出啊?您不是高高在上,現在怎麼抱著我這個野女人不放啊?」我奮力想要掙脫出鍾離皓軒的禁錮,但是那一雙手卻還是死死的鎖在我的身上。
我真是摸不透身後這個男人了。
「難不成王爺您記起我這個野女人了?」
「沒有。」
我腿一軟……不記得我你幹嘛不放我走?!
「你放開我。」
「不放。」
「沒看出來王爺還有隨隨便便就抱著路人的癖好啊!」我咬牙切齒的說,只可惜鍾離皓軒在我身後,看不到我幾近暴走的表情。
「我看上你了,你是本王的女人……所以,你要留在本王身邊。」
我剛想張口反駁,然而那一陣從背後傳來的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卻讓我生生的將到了嗓子的話咽了回去。這話沒有任何的輕佻,反而帶了極端的震懾力,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不怒自威,直叫人自覺臣服。
我有些慶幸自己現在是背對著那個男人的了,若是正對上他的目光,還不知道那壓迫感會有多大、有多難以承受。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瞬的震驚,使得我竟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鍾離皓軒很是滿意,熱熱的氣隨著呼吸一股一股的灌入我的衣領,引得我一陣發癢卻又擺脫不得。
「王爺可以放開了吧。」
沒有反應……
「王爺!」
這回沒有手的壓迫力了,然而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轉過頭,奇怪,沒有鍾離皓軒啊。再往下一看,鍾離皓軒竟然面色慘白的倒下了!
七手八腳的將這個男人重新抬回到床上,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樣的滋味,有不甘,有痛苦,還有一絲為著他那一句「你是本王的女人」的小小的竊喜……
我暗自搖了搖頭,許沛珊啊許沛珊,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淪陷了……鍾離皓軒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鐘離皓軒了,你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男人,卻要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他么。
鍾離皓堯和曹藝璇都離開了房間,還不約而同的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我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盯著面前的鐘離皓軒,不禁看的呆了。褪去了所有的偽飾和糟粕,又消散了之前那股強大的壓迫力,現在的鐘離皓軒五官俊美,如同雕刻出來的一樣,稜角分明。出鞘般劍眉下面是挺拔如山峰般陡峭的鼻翼,薄唇緊抿,蒼白如雪,倒像是一幅畫。
再也沒有一寸地方能夠讓人挑剔,這世間的美男子大抵最高也就是這樣了吧。如今躺在我面前的鐘離皓軒,倒不像是鍾離國的四皇子了,只若誤落凡間的神祗。
我情不自禁的撫上了那張臉,每一處都像是技藝精湛的工匠精心雕刻出來的一樣,找不出絲毫的缺陷。
這……真的是那個鐘離皓軒么……
雖然親眼見證了鍾離皓軒的變化,但是心裡其實好像還是很難以接受,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裡,鍾離皓軒就該是那個醜醜的模樣,原本惹人生嘔的醜陋如今想來卻有些可愛。
倒是這俊美……讓人平白生出了難以接近的感受。
指尖不住的顫抖,我不敢再在這房間中多做逗留,倉皇的收回了手,收回了心緒,一瞬不曾回頭的逃了出門。
鍾離皓軒休養了兩日,身子差不多恢復了八分,神清氣爽,大手一揮:「回宮!」
我、曹藝璇、鍾離皓堯三人面面相覷。
這完全變了模樣的鐘離皓軒回宮之後定然會引起一番軒然大波,想著數年前因他而勝出的那一場風波應該還留在人們的心底,如今只怕會激起難以預料的後果。
但是鍾離皓軒完全不在意這些。聽了我們七嘴八舌表達出來的擔憂之情之後,他只是淡淡的掃了我們一眼,那眼神中的堅定與魄力,使我們自覺地噤了聲。
想必鍾離皓軒已經想好了對策吧。
事實是……鍾離皓軒根本!什!么!都!沒!想!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面對著議論紛紛的文武百官,直接把我推到了人前,讓我替他證明。
我頭上掛了無數條黑線出來,這我怎麼能證明你就是那個鐘離皓軒,難不成我要跟那些半隻腳埋進棺材的老大臣們說我親眼看到你在床上蛻皮,然後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了么?!
我瞪著鍾離皓軒,他完全沒有要和我對視的意思,如果不是現在外人眾多,我一定會將鍾離皓軒暴打一頓,勝負暫且不顧。但是我帶著刀光劍影的眼神卻沒尋到想要的著落,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只得忿忿的收回目光,卻沒有注意到鍾離皓軒嘴角一閃而過的狡黠。
「呵呵……各位鄉親父老、不是、各位叔叔伯伯、也不是……」我一張嘴只想抽自己,「各位大臣各位大臣!這位真的是四王爺鍾離皓軒!」
「怎麼可能啊!」
「騙誰呢?」
「你這女人快點把我們的四王爺交出來!」
「對啊對啊!快點交出四王爺!」
「拿下這妖女,妖言惑眾,還敢帶個假冒的王爺回來哄騙我們!」
「拿下她!」
看來我的打哈哈計策沒有成功,還成功的引火燒身了,眼前的這些人們都咋呼著一張嘴兩隻手,眼神里全是滿滿的激憤,直瞄準著我,估計若不是礙著龍椅上未曾發話的皇帝鍾離榮瑾的面子,估計早就衝上來將我撕成碎片了。
場面一片混亂,我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以前怎麼沒見你們一個個這麼維護鍾離皓軒啊!
我回過頭來看著那個將自己置身事外的罪魁禍首,那個男人居然用笑眯眯的眼睛盯著我,帶著幾分玩味和戲謔。
「你看看你乾的好事!」我狠狠的踩了鍾離皓軒一腳,這男人終於皺了皺眉頭,不再保持著那樣一副讓人看了直想胖揍一頓的表情了。
「你這女人!你竟敢……」
「你該不會是為了讓這些大臣們把我抓起來才讓我出面的吧?」敢什麼敢,都這個局面了我還有什麼不敢,不然一會兒被人拉出去斬了都沒機會報個小仇了。
「當然不是。」鍾離皓軒有些好笑的看著我。
「那你自己解決掉!」
「不行,你要對本王負責。」
我眼前一黑,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突然就要對你負責了?我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憑什麼?」
「憑你是我的女人。」
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說這樣一個不著邊際的理由的人我這輩子也只見過一個,就是眼前這個無恥的男人。
議論紛紛愈演愈烈,所有的矛頭直指向我,連皇帝的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似乎是要發作了,這若是興師問罪起來,我百分之一百逃脫不了干係。
「誰懷疑我不是鍾離皓軒?」
明明是一個問句,從鍾離皓軒的口中出來,卻變成了只有一個否定答案的陳述句。
鍾離皓軒靜靜的立在那裡,凌厲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擊穿了無數的心理防禦,直接在心上籠罩了一種無上的壓迫與震懾。那是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是真正的王者才能散發出來的龍者氣息。
這樣的人,絕對是少沾惹為妙,然而偏偏有那硬往槍口上撞的冒失鬼。
「你拿……拿出證據啊!沒有證據怎麼能說你就是四王爺!」
鍾離皓軒淡淡的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甩過去一個眼神,雖看似不經意但是氣勢卻一路劈殺了過去。那人彷彿也意識到自己即將大禍臨頭,不停地用衣袖擦拭著自己的額頭。
我站在鍾離皓軒身邊,感受到從鍾離皓軒身上散逸出來的濃濃寒氣和低壓,不由得心生緊張。鍾離皓軒眯了眯眼睛,邁開步子向那個人走了過去。
「魏尚書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雙眸子清冷冰寒,整個大殿內彷彿被他周身釋放出來的寒意所籠罩,所有的人都失了聲一般的看著他,此刻的鐘離皓軒,只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陰冷而殘酷。
沒有人敢上前阻止鍾離皓軒的步伐,甚至沒有人敢對那個瑟瑟發抖的大臣同僚投以同情的目光。整個朝堂像是被施了法術一般,凝固寂靜。
鍾離皓軒把手輕輕搭在魏尚書的肩上,那個大臣便出人意料的癱軟了下去,「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噗嗤,一個沒忍住,我笑了出來。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將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的,不過這樣倒是緩解了一下這裡的氣氛,也算是功德一件。
「魏尚書剛剛可是口口聲聲說要我拿出證據啊,不知道魏尚書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證據呢?」鍾離皓軒絲毫沒有理會地上那個老大臣的滿臉淚痕,直接拽住他的衣領將他硬生生的提了起來,逼得那個人不得不看向鍾離皓軒的眼睛。
「是老臣、不,是小人有眼無珠,錯看了王爺,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我想魏尚書以後肯定會因為鍾離皓軒而產生了心理陰影吧,此刻的他,恐怕回想起自己剛剛那番作死的言論,腸子都悔青了。
鍾離皓軒將目光從魏尚書身上挪開,慢慢的在整個殿內巡視,竟沒有一個人敢和他的目光相遇。剛剛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人們現在就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全部都失了言語,之後低下頭迴避。
「皇兒。」
一個沉穩雄渾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裡凝重的氛圍,看來老皇帝鍾離榮瑾是忍不住了。
既然都叫鍾離皓軒為皇兒了,想必是承認了他的身份了吧。不愧是知子莫若父,不用滴血驗親或者驗明正身什麼的,就能確定這個變了模樣的人是自己的兒子。
鍾離皓軒收起了一身的戾氣,放開了那個可憐的大臣,恭恭敬敬的轉向皇椅的位置,行了個禮。
「父皇,兒臣不孝,此番擾亂了朝堂,兒臣甘願受罰。」
「哦?」鍾離榮瑾眯起了眼睛,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道理你倒是懂得。不過諒在你確實事出有因,便也饒過你這回。但是這裡畢竟是朝廷、是朝堂,你貴為皇子,自然也應該知道自己的分寸,失了身份,成何體統。」
「是,兒臣理當謹遵父皇教誨。」
「魏尚書出言不遜,你也胡鬧,弄出這番動靜,叫皇城內外該怎麼看待我大鐘離國?罰你們二人禁足閉門思過十天,好好反省。」
「謝皇上隆恩。」
「謝父皇隆恩。」
「嗯,若是沒有什麼事要上奏的話,便散了吧。」
「臣等告退。」
我和鍾離皓堯跟在鍾離皓軒的背後,默默無言的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現在出現在我們面前真的不是個善茬,還是能躲避就躲避為妙」的意見,瞬間達成了一致。
這種時候,什麼都不用論,還是明哲保身來得更為重要。要不然鍾離皓軒那一身寒氣還不把我們虐成冰渣渣啊。
「皓軒。」
皇上還有話要說?難道他改變主意了?我們三個人都停下了腳步。
「沛珊、皓堯,你們先出去。」
看來這皇帝也是個疑心很重的人,想必是剛剛在眾多大臣的面前不好意思明著懷疑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兒子,現在把人都請出去了,留下了鍾離皓軒,可以私下探查個究竟。
「四王妃在這門外等著也是無益,不如隨八弟到額娘宮中小坐片刻,也方便四哥前來尋找。
我思忖了一會兒,鍾離皓堯說得到也有道理,這涼風吹的,要是感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倒還不如去月音娘娘那裡,說不定還能尋到些可口的點心吃幾塊填下肚子,剛剛在那朝堂之上一番消耗口舌,現在平復了下來,確實有些餓了。
」額娘,兒臣來給您請安啦!「
這還沒踏進月音娘娘的宮門,鍾離皓堯就大聲的歡快的叫了起來,我沖著他翻了個白眼,他倒是毫不在意。
」我跟額娘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想來鍾離皓軒那不善言辭喜怒不露的性子應該從來沒有像鍾離皓堯這般和月音娘娘說話吧,若是我是娘娘,也會更加喜愛鍾離皓堯一些,總是親近一些。
不過鍾離皓堯在人前都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模樣,想來也只有月音娘娘這個院落才能使他放開吧。
」皓堯啊,你這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收一收啊!還是這麼大大咧咧,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月音娘娘迎了出來,有些嬌嗔的訓了下鍾離皓堯。
」額娘,兒臣才不怕別人笑話呢!您是兒臣的額娘,兒臣這樣喚您,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你呀!就這張最能說!看來是時候給你選一門親事了,讓兒媳來管管你!「
我像看笑話一樣看著鍾離皓堯的臉色忽明忽暗,看來」親事「才是鍾離皓堯的軟肋啊。
又想到之前鍾離皓堯當著我和鍾離皓軒面對皇上說過的已經心有所屬,到底是落在了哪位小姐的心上呢?想來應該也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不然應該也入不了鍾離皓堯的眼睛。
」哦?沛珊也一起來了。「敢情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這裡站半天了您才注意到我啊……
」沛珊給額娘請安。「
」快進來吧,外面風大。「說罷便擁著鍾離皓堯進去了。
我滿頭黑線,這長子不受寵,連帶著長媳的地位就是不高啊!
」你倒是說說,這些日子,你都到哪裡去了?「
我剛剛坐下,月音娘娘便開了口,原來不僅僅是不受寵的原因,還有了興師問罪的成分在裡面啊……難不成要說自己是逃跑了?
」額娘,四王妃她在獵場里迷了路,又受了傷……「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鍾離皓堯。
」我是問她,不是問你,你著個什麼急?「
鍾離皓堯只好悻悻的閉上了嘴,對我投來了一個無奈的目光。
腦子飛快的轉動了數圈,既然不能說實話,那就……
撲通一聲,我跪在了月音娘娘的面前,鍾離皓堯和月音娘娘皆是一愣。
鍾離皓堯起身試圖拉我起來,卻被月音娘娘阻止了,」讓她說。「
」額娘,都是沛珊的錯,那日在狩獵場,沛珊一時意氣,和八弟比試,不想自己卻在那山林中迷了路,又為野獸所傷,只能奮力逃出山林,結果卻迷了路。最終找到了一個屋舍,這才算安定了下來,本想著養好了傷再尋回皇宮,還未出發便見著了尋來的王爺。當時身處險境,王爺捨身救了沛珊,自己卻中了蛇毒,又耽誤了幾日。一直到今天,才回來向您請罪。沛珊不孝,讓額娘擔憂了。「
話到情深處,我還擠了幾滴眼淚出來,不過月音娘娘能相信么?我雖然說的不全是事實,但是後面也都是實話,只是前面稍稍變動了一下……
我低著頭不知道月音娘娘的表情,卻甚是奇怪為何她半晌沒有反應,剛想要抬起頭來窺探一下,卻被人一把拉了起來。
我吃驚的看著那個人——鍾離皓軒。
」額娘您這是做什麼?沛珊傷還未痊癒,若是出了什麼事如何是好?「
鍾離皓堯刻意壓制了一些怒氣,但是語氣中還是可以聽出來一些端倪,整張臉也算不上和善。我擔憂的看著鍾離皓軒,他卻絲毫不在意月音娘娘皺起的眉毛。
」你是誰?「
」我是您的兒子。「
這個場面有著說不出的怪異,不過月音娘娘比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要鎮定多了,起碼沒有任何失態的地方,只是閃過了幾分震驚。
」額娘若沒有其他的事,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不許走!難道為娘的就沒有過問這幾日自家媳婦去了哪裡的權力嗎?越大越不懂得規矩了!王妃沒個王妃的樣子,現在連王爺都沒有個王爺的樣子了!「月音娘娘將桌子上擺放的白玉茶杯直接拂到了地上,瞬間碎裂成無數小塊。
這不是拐著彎指責是我帶壞了鍾離皓軒么?明明你兒子娶我過門之後對我百般刁難吧!果然不是親身生的就是要平白遭受許多冤屈。
」額娘莫要氣壞了身子,四哥他也是擔心四王妃才一時說錯了話。「眼看著氣氛不對,鍾離皓堯慌忙出來打圓場。
」你知不知道這些天外面風言風語都漫上了天?!堂堂一個王妃,竟然從眼皮子底下不見了,什麼樣的說法都有,現在回來了倒還連說都不能說了?!「
」額娘……「
」皓堯帶著你四哥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呼……在心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可以走了。
」許沛珊,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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