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無視容清

101 無視容清

眾人都看向陳玉和,心道這瘋子魔怔也不挑個好時間,昭和帝許久不來垂詢殿,這好不容易來一次,聽見的卻是陳玉和這般誅心之言,不知道心裡可會有什麼想法?

左參政瞟了一眼昭和帝,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先告退了。」

「等等,你們都留下,聽陳相把話說完。」昭和帝啜了一小口茶,漱了漱嘴后,吐在衛敕端過來的瓷白盂里,又慢條斯理的掏出絲絹擦了嘴,方才看向陳玉和。

一系列動作下來,有條不紊,此地不亂,方才抬眸乜了眼看向陳玉和。

雖帶了笑,然而那笑並不會讓眾人的心理負擔輕上半分。

陳玉和深諳昭和帝脾性,此時若是認慫,比會讓昭和帝從心底里看不起,於是便梗了脖子道,「皇上,太子乃一國儲君,當早立才是,皇上前幾日里曾說讓我們自選太子,再根據朝心決定,怎麼現在便沒了下文?」

「陳相說的極是,朕正是要根據朝心決定的。」

昭和帝輕笑了一聲,手中把玩著碧璽,思忖半響,又道,「朕今日來就是為的這個事情。」隨即抬起頭,眸色平靜的掃過眾人,「怎麼,心中可都有了結果?」

左參政瞥了一眼陳玉和,見陳玉和不說話,便上前一步奏道,「皇上,都已有了人選。」

「嗯。」

昭和帝的餘音拖得很長,垂了眸卻只是盯著書案上那一紙未寫完的奏摺看,鐵鉤銀划,一筆一筆都含血和淚寫成。初落筆,便見鋒芒初露端倪,這是容瑄的字跡,他最清楚不過的。

一瞬間的恍惚。

垂詢殿便在這一瞬間中極致的靜了下來。

風與人心息息相通,,怕驚擾了年老帝王飄忽的心思,也徘徊在那檐角下,久久不息。

左參政還在等著昭和帝下文,一仰頭便見昭和帝直愣愣的瞧著桌子上的那封信,那原是他和右參政今日準備商議拿來寫進《北周史》的,被陳玉和一攪合就忘了收起來,卻不防恰好被昭和帝撞見。

這本是容瑄決意逼宮后寫的一首反詩,一直都放在東宮,若非右參政提議要去搜查,也不會這麼巧的就別左參政看見,還光明正大的帶進垂詢殿中。

原以為昭和帝一定會生氣,就算不會「勃然大怒」,也一定會「拂袖而去」,原先說的關於立太子的話題就再一次被重重提起輕輕落下,然而,過了許久,昭和帝方才抬起頭,除了聲音略低了一些,沒有旁的不同。

「寧珂幾日前交上來的,各位謄錄的名單,朕已經看過了。」

昭和帝皺了皺眉,看了看沈覺,又看向陳玉和。

「朕是說過讓你們自選太子,再根據朝心做決定,只是,朕有說過讓你們結黨營私、交聯近臣嗎?」

後半句的時候,語氣陡然一厲,便於其中透出無限的威嚴。寧珂垂了眸,細細數著昭和帝將會給陳玉和羅列出來的罪名。

「朕有說過讓你們只謀前程不顧社稷嗎?」

「朕還說過讓你們私下裡在掌心寫了所扶持的名號四處通信?」昭和帝冷笑了一聲,呷了一口剛換上來的新茶壓火,擱下茶盞后又擦了擦手,「朕自然知道國儲重器,不可輕授亦不可輕取,立的太早,免得叫下頭不懂事的人們帶壞了,還猶不自知!」

最後一句話說的嚴厲,近來因為皇城中放出來的風聲,哪個大臣不是在掌心寫了所扶持的王爺的名號四處奔走?上至左相陳玉和,下至京畿之外的知州知府,日日里都有快馬來回奔波於驛道,日日里揚塵千里中,都暗藏了幾家歡喜、幾家憂愁。

陳玉和脖子一縮,便垂下頭去。

然而心中卻還是暗自不平,這些話皇上在之前可從來沒有說過。

只是昭和帝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又不敢公然的表現出自己心底強烈的不滿來,只能惡狠狠的咬緊牙,垂著頭不讓昭和帝瞧出些端倪來。

昭和帝也確實不曾注意到陳玉和的反常,只是敲了敲桌子,又沉吟道,「皇城內的計數,擁護秦王的有四十八個人,擁護燕王的有五十二個人,若再加上你們偷偷聯絡的皇城外臣,誰知道又是多少?擁護齊王的卻只有一個人,這委實不是個好兆頭。」

頓了頓,又道,「是齊王不會拉攏?不見得吧。」

餘音在傳到陳玉和耳畔的一剎便頓住,反而叫陳玉和心中愈發的不是滋味。這是聖心所屬便歸了齊王?當下心中一扯,便跪了下去。

「皇上,燕王待人赤忱,體恤百姓。」陳玉和心中掂量了一番,就把能想到的話都說了出來,「更何況為人最是和善,在這太平盛世,不需要秦王和齊王殿下殺伐過重的太子,和善恭睦的太子,才是民心所向啊!」

句句懇切,若非昭和帝早有預料,必會感慨陳玉和一番慷慨陳詞。

然而此番動作已在寧珂與昭和帝的預料之內,所以,除了又喝了一口茶,昭和帝並沒有旁的動作。

陳玉和俯身跪在地上,背部愈發的綳成了直線,在眾人瑟瑟的目光中,遮住那天際垂落的一線金光,身後一方天地中檐角飛揚,蔚藍天幕,愈發顯得這背影如此堅挺,又如此孤獨。

良久,昭和帝示意讓衛敕扶陳玉和起來,涼涼道,「太子之事暫且放下,三人皆缺了歷練,近日來需得派他們一些實差,認認真真的考量一番再說吧。」

陳玉和斂了心神,迫於昭和帝那巨大的壓迫,不敢再說話。

昭和帝撐著衛敕的手站起來,繞道寧珂的桌前,吩咐道,「國庫虧空,你把這差使給齊王,限他半年內補齊朝中所有官員所欠國庫的銀子。」

「皇上,臣……」寧珂慣性的就要拒絕。

「秦王不是最會斷案么?就把刑部交由秦王看管,一應大小事件,先經了秦王的手再呈上來。」昭和帝卻不給寧珂留猶豫的時間,繼續道,「記住,北周前幾朝皆有犯罪的大員花錢買替死鬼的事情,若本朝再出,便是笑他這個秦王當到了頭!」

「臣明白。」

拒絕不得,寧珂只好硬著頭皮接下,又看了看昭和帝,等著昭和帝分配容清的任務。

然而昭和帝只是繞回到書案上坐下,優哉游哉的喝茶看書,到好像忘了容清一般。寧珂有些鬱悶,看看兩位參政,已經開始埋頭撰寫《北周史》了,而兩位丞相則開始揣測昭和帝的意思,根本沒有人顧及到昭和帝剛剛的分配有多麼不公平。

「皇上。」

寧珂又硬著頭皮叫了一聲,這一聲卻是引得垂詢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帶著各種各樣的意思掃在寧珂身上,寧珂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只能硬著頭皮幾步走到了昭和帝的書案前,壓低了聲音道,「皇上,燕王殿下可要代辦什麼職務?」

「哦。」昭和帝恍然大悟似地嘆了一聲,「險些忘了近日來屢屢稱病的燕王,他身子不大好,就先不要安排了。」

這便是充分的表達了昭和帝對容清的不滿。

寧珂撇嘴,眼角卻瞥到陳玉和袖內的十指,已緊握成拳。

也是,剛剛才談到皇城中擁護幾人的人數差距,待到分配職務的時候反而因恰好的因為他稱病幾日便忘了,這麼低級的借口,只要是個人就看得出來昭和帝借了容清,對陳玉和的警告之意。

「今日便如此吧,兩位參政留下繼續撰寫《北周史》,三位相爺可先走一步。」

昭和帝笑眯眯的看了看三人,彷彿剛剛氣卷雷霆的大怒只是一現曇花,片刻過後已是雨散天晴。

寧珂、沈覺和陳玉和三人依次向昭和帝告了退,經過書案前的時候,瞥見那依舊擺放的端端正正明黃絹紙,因了筆架遮擋,並看不清楚,只隱約瞧得幾個字。

「劍已出鞘,覆水難收。」

僅看見的一句話,便表明了容瑄當時所有的糾結與無奈。

果然還是為上位者身不由己,有時,即便不是為自己,就算是為了手底下一干吃苦受罪的人,也不得不往前沖,不能停,便如覆水,一旦撲出,再無收回之日。

寸寸含限,步步維艱。

說的,大抵就是這深宮之中所有的陰謀與算計,只因為背負的不只是自己吧。

寧珂嘆了一聲,匆匆離去。

……

常信在鴻臚客館待的也並不安穩,可恨那來自南疆的糟老頭子卻時不時的煩他,學了這麼長的時間,連四書五經都學不會,著實讓常信懊惱。

說好的一點即通、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呢?

雖是教導聖巫,然而常信的心思卻並不在這裡,早已飄到了垂詢殿去。

容清人脈廣,自然知道昭和帝去了垂詢殿,然而偏生此刻卻沒有一絲半點的消息傳來,煎熬的常信的一顆心懸在了半空,明明空落落的卻堵的難受。

「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是『道』。」聖巫揚了揚手中的《周易》,沖著發獃的常信氣鼓鼓的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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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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