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再三試探

002 再三試探

慵散的女子撥了撥草垛,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躺下,對著邱昱懶洋洋的笑了一聲,「大概我叫畫眉,女扮男裝想要暗殺你被你發現了,所以你相當恨我,是嗎?」

「畫眉?」邱昱很不相信的冷哼了一聲,「你為什麼要殺我?」

「嗯……大概是因為你看中了我姐姐的姿色,要搶了我姐姐入宮做你的第三百八十八房小妾,我娘不依,你就把我娘逼得一根繩子上了吊……」畫眉兀自沉吟著,繼續道,「我爹和我哥哥都被你抓到了地牢里害死了,所以我才要女扮男裝,想要殺了你報仇……」

「夠了!」

邱昱喝止了畫眉的胡言亂語,眼神再次流連在那車的刑具上,掃視了半響,方才挑挑揀揀的扔下一個來,「就這個吧。」

畫眉低頭看了看,是一柄極鈍的刀,便知道邱昱想要對她施以凌遲之刑了。

凌遲不算是極刑,然而對如同畫眉這樣嬌弱的女子來說,還是太重了些。

邱昱回過頭不去看,負手立在那鐵門之外,等著身後那看似柔弱的女子發出哀嚎或是求饒的聲音,然而等了許久也沒有聲音發出來,邱昱按捺不住回頭去看,便有給寧珂上刑的護衛幾步趕過來,「王爺,她暈了。」

薄珠如霧氣一般蒙蒙的籠罩在她的額上,愈發襯得她如玉的膚色瑩潤了起來,玫瑰花一般的唇瓣緊緊抿起,秀眉深鎖,瑟瑟的如同秋日掠過殘荷的蝴蝶,靜靜的立在開謝了的荷瓣上。邱昱盯著那暈過去的女子看了許久,許久,方才低聲道,「暈過去的還真是時候……」

……

再次醒來后,自稱是畫眉的女子已經被送回到了原先的內室里。

堆疊的深紫錦被顯得她的臉色愈發的蒼白,把過脈的大夫回了身,對上邱昱的眸子,冷冷的一顫,隨即道,「回王爺,體內舊傷淤積,似乎頸部還受過重創,失憶也是有可能的。」

舊傷?

邱昱凝眉,待那大夫出了這屋子,方才親自過去給畫眉把了把脈,確如那大夫所說,氣血瘀堵,隨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當夜他確實也看得出寧珂耗盡了心力,難道那一掌,真的讓她的舊傷愈發的重了?

畫眉,你到底……是什麼人?

香氣清郁,邱昱隔了那一室靜心香的清芬,細細的看香霧后那女子的臉。她固執的稱自己為畫眉,隨口便扯出那一串串自己強搶民女的故事,看似率性而散漫,實則堅持到毫無侵入的縫隙。

「嗯……」

睡夢中的女子沉沉的吟了一聲,毫無意識的偏過頭,抱住了邱昱撐在床榻上的手。

邱昱本該一怒之下便拂落的,然而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目光便頓在了她的胳膊上。一刀刀驚心的血痕,在極細膩的肌膚中翻出森白的骨,那是他下令對她處以凌遲之刑的後果,然而此刻,卻不知為何便莫名的心疼。

想了想,大約是她沒有安全感的緣故,便也沒有放開,任由她就這麼抱著自己。

只是這一怔之下,胳膊便動了動。

畫眉的額便緊跟著蹭了過來,蹭在了邱昱的胳膊上,一連串的動作后又扯動了寧珂胳膊上的傷口,不自覺的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邱昱的胳膊愈發的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她或許是在熟睡之中吧,看這唇角漾出淺淺笑意,待蔓延到眉梢,已成不可收拾之勢。

此刻的人大約都是卸下了心防的,邱昱動了動自己的胳膊,輕聲道,「寧珂。」

許是體察到懷中的東西在動,畫眉皺眉,愈發的貼過來,嬌笑了一聲,「寧珂是誰?」隨即又帶了悶悶的意思,「好痛啊。」

邱昱也跟著心中一緊,然而下一刻便為自己的心情感到好笑。

她不過是一介戰俘,卑微如她,怎能享受他如此細緻入微的照料?邱昱冷笑一聲,狠狠的將畫眉的手拂落。

這動靜震的畫眉再次醒來,習慣性的想要揉額,然而牽動著胳膊上的傷口一痛,便低下頭去看,嫩白如藕節的胳膊上多了那幾道鮮血淋漓的傷口,看著實在觸目驚心。

然而畫眉並沒有多說什麼,久久的盯著胳膊上的傷口,剛剛發生過的所有事情自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苦笑一聲,看向邱昱,「王爺,疼。」

邱昱皺了皺眉,看向一旁不知何時走進來的大夫,「要用什麼葯?」

「嗯?」那大夫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便去問。

邱昱的脾氣不太好,一甩袖子便冷聲道,「用什麼葯她的傷口好的快?」

那大夫挽起畫眉的袖子,細細的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說,「只是外傷用藥怕是不頂用的,小人知道羽嵐山有一味祛痕草,若能摘了來,配在小人獨家的藥膏里,再佐以內服用藥調理,半個月就可以痊癒了。」

邱昱點點頭,那大夫舒了一口氣,看著心情迴轉的邱昱,慶幸能撿一條命出來,哈著腰退下。

畫眉額上忽然又滲出了一層層的冷汗,不等邱昱問怎麼回事,頭一歪就吐了邱昱一身。

她從被俘以來就沒吃一點東西,此刻吐出來的都是蔓延著酸味的胃液,苦綠的顏色,看著邱昱心中也是一扯。畫眉劇烈的吐著,穢物盡數沾染在了邱昱的長袍上,乾嘔的聲音刺激著邱昱的耳膜,讓邱昱一時也束手無策。

剛剛退下去的大夫又被宣了回來,趁著畫眉吐的不厲害的當口,給畫眉再次把脈,隨即沉了臉道,「氣血逆行,無毒攻心……怕是,怕是……」

「不管怎麼說,保住她這條命!」

邱昱一瞬間只覺得有些不甘心,這個人是他兵敗的罪魁禍首,就這麼死了,實在是便宜了她。然而瞥見她鮮血淋漓的胳膊上翻出的森森白骨,又覺得不忍,大約她真的是失憶了呢?

想起不知道是誰說過生病時的人抵禦力最差,邱昱緩緩拍了拍畫眉的後背,低聲道,「我說,你到底是誰。」

第三次,想要哄她說出她到底是誰來。

剛吐完的畫眉臉色愈發的蒼白,丫鬟們捧過來的粥都一動不動的放在書案上,畫眉的眼神無意識的飄過那各種各樣的粥,紅棗蓮子羹、西湖牛肉羹、玉米羹……都是她此刻想吃的東西。

雖是打定了注意不去看,然而美食那巨大的誘惑還是誘的她哀求似地看向了邱昱,「我餓了……」

神態不像是戰俘,倒像是安了心要讓別人侍候的千金小姐一般。

邱昱看了看她的胳膊,又看了看書案上各種各樣的粥,不同的香氣交織在一起,愈發顯得邱昱唇畔的笑意高深了起來,「你告訴我你是誰。」

「唉。」

那女子卻忽然長嘆了一聲,看了看邱昱,又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畫眉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呢?說了自己是誰也不被相信……如果可以,畫眉真想找出畫眉的爹爹娘親和哥哥姐姐來,來像這個王爺證明,畫眉真的就是畫眉。」

邱昱不耐煩的搖了搖頭,早知道就會使這麼個結果。

「抱春——」

邱昱指著門口侍立的小丫鬟。

「奴婢在。」

抱春幾步走過來,對著邱昱盈盈福身。

「把這碗粥餵給她喝。」

邱昱在桌子前坐下,指著那碗紅棗蓮子羹道,「她受過傷,太油膩的東西一下子吃不了多少。」末了又似解釋般的笑了一聲,「大夫說的。」

抱春奉命,端起那碗來,一勺勺倒也喂得盡職盡責。

吃完了一碗粥,畫眉心滿意足的躺回到了榻上,對著邱昱嘻嘻的笑了一聲,「王爺是好人,畫眉喜歡。」

邱昱眉心一跳。

「王爺——大營來報——」

有人足不點地快步而來,手中軍報保持著最為接近邱昱的位置,「王妃加急快報——」

邱昱聽見這聲王妃,對著抱春揮了揮手,抱春會意,已轉身將送軍報那人攔了出去。

「原來你有王妃。」畫眉的漸漸低下去的聲音里多了一絲哀嘆,隨即又自嘲般的笑了一聲,「王爺是好人,除了畫眉,應該還有許多人喜歡才對,嗯……王爺,是這樣嗎?」

偏過去的眸帶了幾分計較與認真,然而看向邱昱的時候,眸中的水霧卻為她平添了一絲楚楚的韻致,若非額上那青紫的於痕,還當真是不可忽視的一個美人。

若是有那於痕,也是美人。

邱昱笑了一聲,執起妝台前的筆,又折身坐回在了榻上。

小心翼翼的扶起畫眉來,輕笑了一聲,卻並不回答她的問題,「本王來給你化妝。」

筆端帶著如水的涼意,然而貼在額上卻是莫名的舒服,畫眉任由他深一筆淺一筆的順著自己額角的於痕畫出玉蘭花的樣子,畫完了,邱昱又找出金簪挑了些淺粉的胭脂化開,潤色在那玉蘭花上。

銅鏡中女子含笑半倚在男子的身側,通身氣派過人外,最為顯眼的便是額上那玉蘭花,淺粉色的花瓣,卻又有著深青的脈絡,明明是詭異的配色,然而此刻卻也生出幾分異域別樣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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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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