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林江慘死【爆更】
據傳言,陳穎把那宣紙畫帶回皇城與陳玉和徹夜研究都沒有研究出什麼門道來,於是,只好借了衛敕的手又送進宮去。昭和帝端坐在鍾粹殿,給九足雙耳黑石小鼎中添了些蜜羅香的香料,待那香煙氤氳而起的時候,方才展開了那封了金絲絨套,蓋了各地官府官印的宣紙畫。
據傳言,那夜的昭和帝,對著空白的宣紙沉思了良久。
有人猜近來心情一直不算太好的昭和帝會遷怒於寧珂,至少也得判一個罔視宮規,罰俸祿三年。
然而,昭和帝只是沉思在桌邊,雕花窗欞遮住了那空白的宣紙,在灌了松油的攢花宮燈的照映下,倒顯得昭和帝唇角有了一絲空廖而寂寞的笑意。
……
昭和二十九的春天,是一個註定多事的春天。
秋冬所醞釀的紛亂風雲迭起,製造衙門重新交由林江監管,杜氏流落至江南的杜禾卻好似交了好運般,一路青雲直上,在位江南知府期間,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
上亥知州孫義允因暗中勾連山匪,謊報海寇,甚至還運送有毒的糧草到前方戰線,若非寧珂及時發現,力挽狂瀾,必會惹起一場滔天大禍。南疆宵小愈發張狂,若是北周國內四分五裂,難保不會為歷史添上一筆嘲諷。
寧珂邸報飛報:孫義允拒捕,失手傷之,重病不愈,新的知州當從昭和帝門生中選取一名。另,重設海道,新立胥曹司。
自此,財政、軍政與文政三足鼎立,互相牽制,倒也成一種新政體系。
上亥事畢,聽聞容楚結束了玉峰關的戰事也正趕往江南,寧珂抱起多日不見的星軌,踏上回江南的船隻。
笑意沉潛中卻自帶了無言的期盼,一別幾日,卻好似已別三秋,想著大約他在戰事的歷練中愈發英氣逼人,想著,終於可以攜手一起踏上回皇城的路。
然而剛在碼頭上站定,忽然有人策馬狂奔而來,待看到寧珂,慌張之中自馬背滾落,不曾顧忌身旁來來往往行人的注視,「啪」的一聲跪在寧珂面前,打著顫道,「寧大人……林大人被黃陵裹枷解送回皇城,朝夕不保!」
……
都說一場春雨一場暖,然而疾馳夜色中的寧珂,卻感受不到上亥的夜雨有絲毫的暖意。全身都彷彿墜在了冰窖之中,牙關打著顫,手臂清冷而毫無知覺,就連髮絲,也凍在了雨絲之中。
馬鞭仰起,再落下,頻率極快,帶著水珠連綿成一片光影,然而寧珂卻還是覺得慢,太慢。
風聲和雨聲自耳邊呼嘯而過,寧珂卻恍然不覺,只聽得到那自稱是林府守門人的哀切相告,「皇城有人密告林大人叛國通敵、暗建地宮,前幾日剛被黃陵裹枷解送皇城,只怕驚變就在朝夕之間,林大人性命難保!」
六天。
上亥、江淮道、冶州、涿州……六地接連而過,兩側的樹只餘一片連綿的影,無數人曾見有人白衣紅袍風馳電掣而過,極快的速度,只來得及看到卷塵而過後,一路斑斑點點的血跡。
終到皇城門外的松林前。
積壓在骨子裡的無限疲倦稍稍放鬆了些,然而那馬卻不減速度的超前奔著,然前方卻鬼魅般的圍出一群人,猛地用力拉直絆馬索,再無半點力氣的寧珂便毫不意外的甩了出去。
一個踉蹌后便又站了起來,抽出懷中的刀支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朝皇城的方向走,雖一瘸一拐,但速度不減。
身後那些攔下寧珂馬的人怔怔的看著那個掙扎前行的女子,白衣紅袍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以至於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了灰濛濛的感覺,狼狽不堪。看她沒了馬,腳下的步子踉蹌,努力的用刀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以一種古怪可笑卻又讓人心酸的姿態,掙扎前行。
那領頭人心裡左右為難一番,終是快步過去,面對寧珂跪下,「如歌……遲了……」
……
皇城六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摧毀任何一個人對於所謂美好的眷戀。
六日前。
沈覺深夜被召鍾粹殿,昭和帝夜夢白虎,又夢白虎被錦鯉所傷,忐忑難安。沈覺解了夢自鍾粹殿出來,卻並未回自己的右相府,而是徑直去了燕王府邸。
一封自上亥而來的密信,信上只有短短數字,然而近一周來,沈覺卻看了又看。
「主上躊躇,先生可自決之。」
五日前。
林江被快馬解押回了皇城。
沈覺第二次進鍾粹殿,沒有人知道沈覺和昭和帝談了些什麼。
所談之細密,就連衛敕,也不曾得知。
四日前。
林江被押往大理寺,太子容瑄趁夜而往,驅散了所有獄卒,說是奉了昭和帝聖令秘密審訊。
後半夜,裂盞之聲清晰傳出,容瑄臉色不善,匆匆離去。
三日前。
容瑄進鍾粹殿,后奉密旨,將林江押往東平門。
斬首示眾。
據說,即便是被處以重型,林江也未曾說出地宮的地圖到底在哪裡。
兩日前。
迅速查抄林江住處,卻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只是,容瑄手中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半張署了林江之名的地圖,昭示著林江之罪,必死無疑。
此刻的寧珂,還在趕回皇城的路上。
一日前。
沈覺再查官員履歷,發覺林江為政並不清廉,更何況,與容錦交聯甚密。
所謂地宮,就是為容錦登基所囤積的金銀珠玉。
昭和帝鞭屍三百,以儆效尤。
……
寧珂聽完,眼前恍然現出爹那和善卻憔悴的臉,踉蹌跟著那人走向東城門外的亂墳崗。
林江的屍身沒有人敢下葬,胡亂扔在亂墳雜草之上,蠅蟲嗡嗡,不住的圍著林江的屍身打繞,寧珂幾步走過去,身子一軟便無力的朝著林江跪下。
蒼白的臉頰上,空洞而無力的睜大了的雙眼,彷彿有什麼心愿未了,有什麼苦衷難言。
爹……
寧珂顫抖著手撫上林江的眼臉,指尖因失血過多而冰涼,撫在林江的眼臉上,說不清哪個更蒼白沒有血色。
爹,您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這天底下最為不孝的女兒,她在皇城錦衣玉食,官拜國相,卻一直拖到最後才去救地牢中受苦多年的您。
爹,您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不孝的女兒林如歌,直到最後,她也沒能見到您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