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鼠成堆

牛胖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壓低了聲音：「老……老大，那我們現在該……該怎麼辦？」

「怕什麼！你沒看黃一仙都親自來了嘛！他肯定能擺平！」

「要……要是他擺不平呢，我……我會不會被鬼……鬼上身啊……對了，那……那截桃木樁子還放我家裡呢，怎麼辦，我……我要不要把它給扔了？」

「你敢！」我瞪了牛胖子一眼，並揚起拳頭在他面前揮了揮，嚇得他不敢說話，我又趁機忽悠：「你也不用腦子想想，那棵桃樹本來就是用來鎮邪的，現在把桃木樁子放你家裡，哪還有鬼敢上你的身呢！」

牛胖子一想也對，這才稍稍安心了些許。

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吆喝：「都別在這兒瞎站著了，去把家裡的鏟子鋤頭拿來，趕緊把這些垃圾都清理了！」

我踮起腳尖一瞧，原來是李長水在喊，還別說，他的話還真管用，圍觀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沒一會兒便走掉了一大半，又過了一會兒工夫，走掉的人又回來了，而且手裡頭都拿著鏟子、鋤頭、掃帚或是撮箕（註：意同簸箕）之類的工具。

大傢伙二話沒說，便上前開始幹活，李長水則領著黃一仙坐到一旁休息，我生怕被黃一仙瞧見，趕忙躲到了河邊一棵大柳樹的後面，時不時地探出腦袋瞧瞧，像是做賊似的，不過黃一仙一直都埋著頭和李長水在嘀咕著什麼，壓根就沒往我這邊瞧。

牛胖子弄不明白我是在躲啥，對我的行為很是不解，而我也懶得跟他多做解釋，用手指了指李長水，問：「他是啥人呢？說話好像還蠻管用的！」

「那當然了，他是李村的村委主任，又兼任村辦水泥廠廠長和果園園長，掌管著村子里的財收命脈，誰敢不聽他的！」牛胖子答道。

「原來是土皇帝呢，難怪……」我恍然大悟。

由於土地廟周圍堆放的垃圾不少，要完全清理乾淨得費點兒工夫，我和牛胖子便靠著柳樹樹榦，閑聊了起來。

「老大，你說這世上真有鬼嗎？」

牛胖子這麼一問，使我立刻想起了小時候跟著師父最後所遭遇的事，心裡頭頓時湧起了一股難以名狀的哀傷，只覺得鼻腔一陣發酸，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年，但當時所發生的事始終都在我心裡，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為了不讓牛胖子看出來，我趕忙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並將腦袋轉向了一邊，故作淡然地答道：「誰知道呢！也許有吧！對了，你大上午的來這兒瞎湊什麼熱鬧？」我很快轉移了話題。

「只是正好路過啦，這不是要去賣桃核嘛！」牛胖子指了指身旁的一個纖維袋子，看起來似乎裝了滿滿一整袋的桃核。

「你這麼快就把桃核都砸出來了？」我有些驚訝，昨天晚上才摘的桃子，要把桃核都砸出來，恐怕非得砸一整夜不可。

牛胖子憨笑著說道：「呵呵，沒呢！昨天的還沒砸，這還是之前砸的，我都已經晾乾了。」在我們這兒，晾乾的桃核收購價會稍微高那麼一點。我沒想到他居然砸出了這麼多桃核，而且還都晾乾了，顯然沒少費工夫。

望著牛胖子一臉興奮的模樣，我忽然對他心生佩服，這傢伙，雖說平日里膽小怕事，但其實內心十分強大，家裡這麼困難，但他卻從不怨天尤人，而是一直都抱著積極的心態，用自己的雙手幫著他爹支撐著近乎破碎的家庭。

想到這，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以後咱仨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的忽然感懷，讓牛胖子有些受寵若驚，他瞪大眼睛看了我半晌，愣愣地問道：「老大，你沒事吧？」

「你才有事呢！我是說真的！」

「太好了，那……下午你去我家幫我一塊砸桃核吧！」

「@#￥%……滾！」

……

我倆正東一句西一句的閑扯著，忽然傳來了一陣驚呼聲。

我猛然回頭，只見正在清理垃圾的眾人忽然都捂住了口鼻，並紛紛散開，有幾個婦女居然還在一旁吐了起來，黃一仙則立刻起身，朝著土地廟快步走去。

「這是咋了？」我話音剛落，立刻聞到了一股如腐屍般的惡臭，我和牛胖子趕忙掩住了口鼻。

「你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啥事？」我轉頭對牛胖子說道，因為有黃一仙在，我是不敢過去。

牛胖子朝著土地廟跑了過去，過了沒一會兒，便又快步跑了回來，一停下來，立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好像是已經憋了很久沒呼吸到新鮮空氣了似的。

「怎麼了？」我急追問道。

牛胖子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好……好多死……死老鼠，嚇……嚇死我了。」

「死老鼠？什麼情況！」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那……那些垃圾下面，全……全是死老鼠，都已經乾癟了，而……而且，身體上還爬滿了蛆蟲，好噁心……」牛胖子說不下去了，他平日里就怕老鼠，更何況是一大堆腐臭的老鼠屍體。

而我聽了，心裡卻覺得有些疑惑，這是怎麼回事，老鼠可是十分聰明的動物，一般來說，只要是有一隻老鼠死在了某個地方，那麼其他老鼠都會對那個地方退避三舍，又怎麼會選擇集體死在一塊呢？莫非這土地廟已經變成老鼠墳地了么？

出於好奇，我很想過去瞧瞧，但又害怕被黃一仙發現，心裡正在猶豫，卻忽然發現，或許是因為太臭了的緣故，不少村民都用毛巾掩住了口鼻，還有一些年輕點兒的小夥子，甚至將衣服脫了下來，蒙在了臉上。

見此情形，我靈機一動，如果我也這樣，黃一仙不就認不出來了么？說干就干，我立刻脫下上衣，往腦袋上一蒙，牛胖子反應慢半拍，見我光著膀子，還用衣服把臉蒙住，不明就裡地問道：「老大，你這是幹嘛？」

「別愣著了，走，跟我過去看看！」

牛胖子一聽，面露懼色：「啊！還……還去啊？」他顯然是被噁心的場面給震撼住了。

我一尋思，這傢伙膽子小，萬一被嚇出什麼問題來，我還得把他背回去，關鍵是他這肥墩兒身板，要背著他走這麼遠可不容易。想到這，我趕忙說道：「算了，你還是在這兒等著吧，我自己去看看！」

我獨自一人走了過去。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股子如腐屍一般的惡臭味透過蒙在臉上的衣服滲進了我的鼻腔里，頓覺一陣噁心，不過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只得強忍住，盡量減少呼吸的頻率。

為了看得更清楚一點兒，借著人群的掩護，我找了個離土牆只有幾米遠的位置，而且是位於黃一仙的側面，這樣一來，他做些什麼，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當然，只要他一扭頭，也就能看見我，只能祈禱他不會認出我來了。

我探出腦袋往裡一瞧，儘管心裡早已有所準備，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我觸目驚心，只見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死老鼠的屍體，而且它們的身體上還爬滿了一種白色的蛆蟲，這種蛆蟲的個頭賊大，比常見的蛆蟲大了數倍不止，足足有兩三公分長，筷子般粗細，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蛆蟲都一動不動，似乎是已經死掉了。而在那一大堆老鼠屍體的旁邊，還有一隻大黑貓的屍體，看那體型，似乎正是昨天晚上我們碰到的那隻。奇怪的是，它的身體居然也有些乾癟，便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吸空了一般。

這會兒，黃一仙正在認真地擺弄著，他在地上擺放上了一隻香爐和一個化紙盆，點上三支香插入香爐之中，然後彎腰屈膝跪在地上，畢恭畢敬地朝著土牆磕了三個響頭。

接著他抓起一把紙錢，放入化紙盆里點上，嘴裡一直念念有詞。

過了沒一會兒，法事似乎暫時告一段落，黃一仙站起身來，扭頭對站在身後的李長水說道：「把汽油拿來！」李長水趕忙遞上一個裝滿了透明液體的啤酒瓶子，但裡面裝的顯然不會是啤酒。

黃一仙拔掉塞住瓶口的木塞，將瓶里的液體全都淋灑到那一大堆老鼠屍體上，我立刻聞到了一股子汽油味兒！

黃一仙點上一張紙錢，將正燃燒著的紙錢高高揚起，迅速在空中比劃了幾下，隨即便往那堆淋了汽油的老鼠屍體上一扔，屍體堆立刻燃燒了起來。

有汽油助燃，再加上這些日子天氣乾燥，河邊又有風，火勢一下子就變大了。我雖然隔著數米之遠，卻也感覺到一股股熱浪襲來，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而黃一仙也退到了一旁，和那李長水又嘀咕起什麼來。

大火足足燒了近二十分鐘，火勢才漸漸弱了下去，再一瞧，那些老鼠屍體都已經被燒成焦炭了，腐屍味淡化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焦臭味，儘管也不怎麼好聞，但比起那股腐屍味來說，倒是讓人稍微能夠接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