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猜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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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奔忽然搖身一變，不再到外面東跑西顛了，開始定居在自己寢室畫靜物畫。

這天，胡奔摸出一尊維納斯石膏像放在李迅桌面上，然後撐開他那隻草綠色畫夾，聚精會神，旁若無人地畫起來。

第007章愛與原始生命力

倘若我的魔鬼棄我而去，我怕我的天使也會振翼而飛。

——里爾克，寫於知道心理治療之宗旨后立即停止其心理治療時。書信74，1907—1914。

柏拉圖在《會飲篇》曾就愛的深層含義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說：「愛欲是一種原始生命力。」愛欲與原始生命力的同一性，在古希臘人看來雖是極其自然的事情，對所有現代愛情理論說來，卻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此時，李迅正在看【美】羅洛.梅的哲學書籍《愛與意志》。

那個年代，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國門大開，意識形態搞拿來主義，西方哲學蜂擁而至。在大學里業餘閱讀書籍，蘿蔔白菜，各喜各愛，李迅喜歡上了這些西方學說，還時不時從書上摘抄些比較精彩、比較精闢的句子保存下來玩味。

「無味。」李迅審「哲」疲勞，打個哈欠，將「羅洛.梅」往鋪上一扔，順手抓了本《謎語大全》，信手翻開。一條謎語躍入他眼帘——摩拳擦掌（打一數學概念）。李迅想了想，沒想出來，就翻到書後看提供的答案，答案是：等角。「什麼鳥謎語！」李迅兩眼直獃獃盯著胡奔放在他桌上的維納斯，想了半天，怎麼也想不出此謎語與謎底之間有啥必然聯繫，似乎有點風馬牛不相及。突然，李迅把謎語書塞進自己鋪角那堆書中，雙眼盯住胡奔：「奔寶！畫石膏像有啥味？來！猜我一條謎語，猜中有獎！」

「莫干擾我，浪費我寶貴的時間。」胡奔眼睛盯在維納斯上，小聲應答。

李迅就走過去，拿走擺在他桌上的石膏。

「走開點！」胡奔立即跑過去，奪回維納斯，還搡了李迅一下。

「奔寶自動棄權，算了。」李迅忽然賭性發作，「誰猜得出？誰猜對了，我輸十塊錢菜票。誰猜？」

「真的？」玩笑鬼陳明哲接上話茬。

「當然當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有個條件，如果你猜錯了，你也輸十塊錢菜票給我。公平對決，行啵？」李迅認真地對陳明哲說。

陳明哲不回答李迅提出的條件，只問：「什麼謎語？」

「有癮？說給你聽也白搭——摩拳擦掌，打一數學概念。XX網站w-w-w.-x-Xx.c-o-m。莫說一個陳明哲，就是十個陳明哲百個陳明哲千個陳明哲萬個陳明哲，也白搭！」李迅乜著眼，藐視著陳明哲。

李迅是他們103寢室里一隻好鬥的公雞，像地球警察美國一樣，經常挑起戰爭。

陳明哲一聽，眼睛滴溜溜直轉，他調動全體神經細胞參與琢磨。可琢磨來，琢磨去，轉了半天眼睛，也轉不出謎底是個啥所以然。(XX網站www.xxx.com)

正這當兒，李迅內急，匆匆忙忙上外面的公廁去了。

孫東子立即從被窩裡爬出來，穿一條白短褲，一哧溜降到李迅鋪上，從他那堆書里翻到那本《謎語大全》。孫東子雖然期末專業考試有科目哐過瓢（辦砸了事），但小聰明、鬼點子還是有不少。他估計，這條謎語可能出自此書。果然，在「科技類」欄中到了。呀，答案原來是「等角」！孫東子像頑童樣向學友們扮個鬼臉，上去了。

又不放心，唯恐答案看錯了，一會，白短褲一晃，孫東子又一哧溜降到李迅鋪上，重盯了幾眼答案，直到確認準確無誤才離開。

白短褲一晃，孫東子悄悄來到陳明哲鋪前，細聲細氣道：

「好消息，老陳，謎語答案——蘋果！」

陳明哲會心一笑。

上完廁所，李迅回來了。他前腳一進寢室門，就朝裡面的陳明哲嚷：「寶一樣的傢伙！我說了你猜不出吧！」

「我猜不出？」陳明哲奸笑著。

「你猜出了，我出菜票，你猜錯了，你出菜票。寶一樣的傢伙！你猜。」李迅一個滿不在乎的驕傲神態。

「我代表我本人，嚴重同意你開出的條件，可不能打自己嘴巴哦。」陳明哲奸笑。

為兌現，陳明哲提出，他們兩個人都拿出十塊錢菜票放到孫東子手上。

「不！孫東子跟你關係鐵，放到寢室長老黎手裡公正！」李迅說。

「好，好，好，就依你的。」陳明哲還是一臉奸笑。

兩人箱子一陣響，各自數出十塊錢菜票交給黎民。

「寶一樣的傢伙！說吧，啥謎底？」

中國有句成語，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迅與陳明哲打賭猜謎語，偏偏孫東子第三者插足，白短褲晃兩次，去李迅鋪上偷看謎語書，找到了正確答案，但是，孫東子又耍小聰明，沒把正確答案告訴陳明哲，而是提供了一個錯的答案，把一缸水攪了個渾。這一來，後面就有好戲看了。

嘿嘿，嘿嘿，嘿嘿，孫東子告訴我了答案，我心裡自有一根棍棍兒（胸有成竹）。XX網站w-w-w.-x-Xx.c-o-m。陳明哲仍在奸笑著。

「奸笑啥？寶一樣的傢伙！說呀，啥謎底？」李迅催促道。

「你聽清楚！」陳明哲奸笑著。

「我聽清楚了！」李迅答。

「你聽明白！」陳明哲奸笑著。

「我聽明白了！」李迅答。

「那我就說謎底了。」

「寶一樣的傢伙！說吧說吧，謎底是什麼？」

「我說對了不準反悔。(XX網站www.xxx.com)」

「決不反悔。」

「我說對了不準耍賴。」

「絕不耍賴。」

「那好，謎底是……」

「寶一樣的傢伙！快說呀！」

「謎底是，」陳明哲奸笑著說，「等角！」

孫東子不是為陳明哲提供的錯答案么，陳明哲怎麼說出了正確答案？怪哉！

原來，孫東子為陳明哲提供錯誤答案后，陳明哲想了下孫東子提供的答案，摩拳擦掌，蘋果，摩拳擦掌，蘋果，摩拳擦掌，蘋果，憑他的思考，憑他的分析，憑他的推理，這個答案好像有點八竿子打不著。不對坨啊，怎麼會是一個這樣的答案呢？是不是孫東子看錯了？但他看了兩次呀！雖然平時學專業時孫東子悟性比其他學友差一個無窮小量，上期期末考試時有「數分」一科不及格，但不至於視覺也這麼差吧？陳明哲正想著，就看見孫東子在鋪上正鬼一樣朝他壞笑。本來，孫東子給出一個錯答案是想帶籠子（下套）調戲下玩笑鬼陳明哲，讓他輸得莫名其妙！讓他輸得有口難言！讓他出回洋相！但陳明哲能考到益陽地區教育學院來進修，證明也不傻。孫東子的壞笑暴露了目標，露了餡，陳明哲馬上從孫東子的壞笑上看出了破綻。「孫東子，你欺騙你叔叔，存心讓你叔叔出洋相，是吧？」陳明哲詐他。「沒……有。」孫東子做賊心虛，嘴巴哆嗦。「你的嘴巴已經出賣你了！」陳明哲迅速衝到孫東子鋪上，要脫掉他的那條白短褲。「說！正確答案是什麼？！說！正確答案是什麼？！說！正確答案是什麼？！」陳明哲邊脫邊厲聲道。「哎喲！哎喲！哎喲！你鬆手，你鬆手，你鬆手呀！」孫東子死死捫住自己的屁股，以免被鞔瓜（被人脫掉褲子，裸露出下體，我們這邊把這種人玩人的遊戲叫「鞔瓜」）「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你鬆手，你鬆手，你鬆手！」「說！說！說！」「我說！我說！我說！」「什麼答案？！什麼答案？！什麼答案？！」「等角！等角！等角！」被陳明哲一逼，孫東子舉起白旗，投降了，乖乖向陳明哲奉上了正確答案。等角？陳明哲的大腦迅速加工，摩拳擦掌，等角，摩拳擦掌，等角，摩拳擦掌，等角，一個摩拳，一個擦掌，兩人針尖對麥芒，針鋒相對，勢均力敵，是等角呀，對呀！陳明哲得到了正確答案，不再窮追不捨了。同一個謎語，給出的謎底「等角」這一答案，在李迅看來是風馬牛不相及，但陳明哲馬上悟到了二者之間的關係，可見我們人在認識事物本質，把握內在聯繫這個問題上，即使是聰明人，有時也會思維短路，出現盲區。

聽見陳明哲竟然像神仙一樣說出了正確答案，李迅雙眼不停地眨巴，眨巴，眨巴。

「對不對呀，老李？」陳明哲奸笑著問。

在一場輸局面前，李迅只好小聲說：「對，對……」說完，就用右手不好意思地搔搔並不瘙癢的右腮，並嘿嘿，嘿嘿，嘿嘿笑著。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大聲說：

「我不出菜票！」

「為啥？」

「你偷看了我的書！」

「沒有的事。」

「一定是的！」

「沒有的事。」

「一定是的！」李迅把還在寢室里聚精會神畫維納斯的胡奔推一把：「呃，奔寶！你作個證，他看沒看我鋪上這本《謎語大全》？」

「莫害我，我要畫畫。」胡奔說。

「奔寶！你給作個證。」

「莫害我，我要畫畫。」

「奔寶！你必須作個證。」

「我在這裡畫畫，沒看見，莫害我。」胡奔幾乎是哀求的口氣。

「裝蔥！你一定看見了，不作證你現在畫不成畫了！」李迅走過去，搬了放在他桌上的維納斯。

胡奔搶回來，將維納斯重放在李迅桌面上原來的位置。

李迅又過去搬走。

胡奔又搶回來，放在原處。

李迅又搬走。

胡奔憤怒了：「迅寶幾，你想害得我當不成畫家？」他立即紅了眼睛。

寧靜的地平線

分開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

我只能選擇天空

決不跪在地上

以顯出劊子手們的高大

好阻擋自由的風

胡奔大吼出北島的詩。

那個年代，歌曲流行蘇芮，小說流行王朔，詩歌流行北島。北島的詩是朦朧詩，是當時

開發出的詩歌中的一個新品種，被稱為「崛起的詩群」。

作為左撇子的胡奔，不光痴情美術，還鍾情詩歌，可謂多才多藝。他不光喜歡北島的先鋒詩，而且自己也寫了一些破詩。

遠山

胡奔

你在我抽搐的瞳孔里

站立

一千次走近你一千次

被你谷口噴出的冷風刮回

每天

朝霞把我的激情烤得炙熱沸騰而暮靄

又使它凍結成零下的冰

於是我的狂想

在歲月的天平中失血顫抖

你默默地站立

以瀑聲為依託

以雲霞作幻想

你清靜然而你

並非清靜中的那朵伽藍

我知道在你幽靜的岩石里

有風的咆哮

有雲的怒涌

有曠吉時的刀槍撞擊

你是一座

可望不可攀的海市蜃樓

在我的血奔淚涌中

生命之舟將我愈載愈遠

直到被遠方的地平線淹沒

此刻禁不住要回頭看你

看你一千次就有一千次的陶醉

看你一千次就有一千次的絕望

我很想跟你作一次悲壯的告別

因為我的心

已經受傷

您別淡看了這首破詩，這首破詩曾在當時的學院院報上登載過，而且還在益陽地區教育學院的校園內引起過不小的轟動。胡奔那麼喜歡畫畫，一寢室人除了看到他在本期開學初給黎民畫了一幅漫畫外，再沒看到什麼造詣。這樣看來，胡奔的詩歌已初露端倪，小有成績，超過了美術，胡奔這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發生了意外啊。

胡奔這一出其不意的反擊方式令人啼笑皆非。

「寶一樣的傢伙！有病！是不是吃錯了葯？」李迅笑得嘴半天沒合攏來。「什麼是寶？」李迅指了胡奔，「這就是寶！」

103寢室里頓時「奔寶幾！」「有！」「奔寶幾！」「到！」「奔寶幾！」「在！」叫起來。

「混蛋！」胡奔背上畫夾，抓起維納斯憤憤地走了。

自胡奔受到學友們種種調笑和戲弄后，他決不心慈手軟，旗幟鮮明地、理直氣壯地、堅定不移地進行了回擊：第一招是誰喊他「奔寶幾」，他就根據喊他的同學名回敬一句「x寶幾」；現在，又急中生智，祭出第二招，用詩歌當匕首，作投槍，表達自己的憤懣之情。胡奔是一個聰明人，他總能找到一種辦法進行反擊。

胡奔就這樣頑強地、專註地、執著地、不務正業地堅守著自己的美術夢，不管寢室人員怎麼嘲笑他，排斥他，也絲毫沒有動搖他的意志，反而更堅定了他的信念。世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回報，有一天，103寢室學友們終於看到了一個在美術上嶄露頭角的胡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