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傳,傳聞
當天晚上,傅清明便同阿緋宿在一塊兒,他難得地並沒有強人所難,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阿緋縮在他懷裡,早晨醒來的時候竟舒服地打了個哈欠,然後便想起來昨晚的事,一時有種「老虎今天吃草」的感覺,誰知道這念頭剛冒出來不久,身邊的人就將她復摟入懷中,手在她腰間輕輕一按,又略用力捏了捏,咬著她耳垂低低道:「傻乎乎地,在想什麼?」
老虎並非今天吃草,而是昨晚上吃草,所以把昨晚上欠下的肉在一清早就又變本加厲地吃回去了。
阿緋捏著肩頭,不勝唏噓,正躺在床上不願意動,門口處南鄉跟連昇兩個小傢伙卻又在探頭探腦,阿緋轉頭看見,便喚了他們進來。
南鄉跟在連昇身後,亮晶晶地眼睛緊盯著阿緋。
連昇做了個手勢,阿緋道:「今天不行,我有點累,要休息會兒。」
南鄉雖然不懂手語,但卻也知道連昇說什麼,一聽阿緋如此回答,便挺身而出道:「你明明什麼也沒幹,為什麼會這麼累?」
阿緋目瞪口呆,然後就嘴硬說:「昨天我們不是玩老鷹捉小雞么?我跑的很累。」
南鄉人小鬼大,精明非常,振振有辭說道:「我也跑過,連昇也跑過,為什麼我們不累?」
阿緋咬牙道:「因為、因為我跑的格外賣力些……而且我人高腿長,所以更吃力,懂嗎?」
南鄉一臉的不信,義正詞嚴地指責說:「你分明是在偷懶!」
阿緋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就算知道是禎雪的兒子,可是面對這可恨的小臉,卻仍舊生不出徹頭徹尾喜愛的感覺,但是面對連昇就不同,可見還是小孩子自己的原因,有的就天生招人恨,譬如南鄉,當然……也不排除是被傅清明養壞了的可能。
阿緋便反問:「你一早跑來這兒做什麼,怎麼不去找你的唐姐姐?」
南鄉呆了呆,臉上居然露出點不太高興的表情,連昇忙比了個手勢,阿緋一驚:「什麼?她已經走了?這麼快?」
連昇一點頭,又比劃:「聽聞是要準備著進宮了,姐姐,這件事好生稀奇。」
阿緋歪頭想了會兒:「她那麼愛鬧,就讓她鬧去吧,在宮裡也好……」忽然間又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姓徐的跟糖棋子兩個人的卑鄙無恥是半斤八兩,如果遇上了也不知道誰會贏。」
南鄉便撇嘴,連昇只是無奈地笑。
阿緋越想越起勁,一時精神抖擻地翻身下床,南鄉道:「你不是累不想動嗎?」
阿緋道:「我一想到高興的事兒就會很快恢復過來,不行嗎?」
南鄉皺眉:「你所說的高興的事,不會是剛剛提起的皇後娘娘跟唐姐姐不知誰會贏吧?」
阿緋笑眯眯地:「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的嘛。」
南鄉本能地要驕傲一下,一轉念覺得不是那個味,便道:「聽你的口氣他們兩個不會和睦,這怎麼是高興的事?」
阿緋道:「她們打起來對我來說就是高興的事,小鬼你還真喜歡刨根問底啊。」她下了床,伸了個懶腰忽然哈哈大笑,「反正他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最好狗咬狗兩敗俱傷。」
想到這裡,越發浮想聯翩興高采烈,卻聽得南鄉大皺起眉,小傢伙年紀雖然不大,卻本能地覺得這種行徑似乎不太正常。
唐妙棋的生父是天都派的掌門,但生父的出身卻是正統的書香門第,而其母的家族也是京內有名的士紳一流,此即正值采女選拔之時,唐妙棋便搬回了祖母家裡去待選。
諸君都知,唐妙棋本是看準了傅清明的,怎奈一開始就看走了眼,那人品貌的確是一等的無可挑剔,然而卻是個啃不動的主兒。
本來以為有個跋扈的公主做對比,會立馬顯出自己的優勢來,沒想到一連幾次的交手都落了下風,讓唐某人險些抓狂。
她自回了京城之後,以文會友,仗著一些「文採風流」,很快地聲名鵲起,加上母親一族的勢力,要入選後宮並非難事。
因此當幾個舅舅來找她的時候,唐妙棋思慮了兩天,在「傅清明」跟「皇帝」之間權衡了一番,終於還是選擇了後者。
這其實是一次合作關係,唐妙棋跟她的母族各取所需的關係。
對她來說,傅清明的確是難得的,人物是無可挑剔的,至於權勢之類,只要他願意,只要將來兩人同心,她從旁協助,又何愁天下不可得。
但在發現自己很有可能不是這段關係里的主角之時,這一切顯得有點糟糕。
而且就算是小白花演得再出色,傅清明似乎總是那麼不冷不熱地,而那位公主,卻更是個變數莫測的角色。
唐妙棋覺得自己的智慧跟武力值都比阿緋高許多,奈何她的智慧對上阿緋,卻總是顯得多餘而可笑,至於武功……光是阿緋身邊那個孫喬喬就足夠她應付的。
這真是件無奈的事兒。
在這種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入宮成了一個新的途徑。
畢竟,如果在後宮裡混的好的話……如果達成她的目標的話……回頭再咬某隻呆蠢公主一口,或者一口將其咬死……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唐某人在選定了自己新的目標的開始,就秉承著一個俗之又俗卻令人嚮往的「不想當皇后的xx不是好xx」的直白信條。
於是阿緋的幸災樂禍是很有理由的。
人在深宮的徐皇后正在賞花,對著頭頂明媚的大太陽,忽然吸了吸鼻子,猛地打了個大噴嚏,徐皇后吸吸鼻子:「誰在念祟我么……」
這兩日,虢北的使者果真到了,如傅清明所說,多倫公主人果真也沒來。
只可惜人雖然沒來,國書卻到了一封。
慕容善因此特意召見阿緋入宮,將國書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阿緋本來覺得莫名其妙,虢北的國書跟自己有何干係?一直到聽完之後才明白。
「這……是什麼意思?」她有點兒不敢相信,就看慕容善。
慕容善面色尷尬,委婉地說道:「皇妹,瞧這上面的意思,這位虢北的多倫公主似乎是想跟你搶駙馬。」
阿緋道:「可是說什麼『兩情相悅』,這位多倫公主跟傅清明兩情相悅啊?」
慕容善揣起手來:「這就要問傅大將軍了,畢竟……外人不大好插嘴。」
阿緋皺著眉思索了會兒,然後大義凜然地說道:「那皇兄你叫我來幹什麼?難道是怕我會不答應?……唉,這個時候當然是要急國之所急了,虢北不是一直都蠢蠢欲動地不安分嗎?既然他們的公主看上了傅清明,不不,是跟傅清明兩情相悅,那麼就把傅清明送去和親吧……就算是我大義滅親好了。」
「和親?」慕容善頭皮一緊,「大義滅親?」
阿緋想了想,道:「不對,是怎麼說來著?叫做……忍痛割愛,對,是忍痛割愛!」
慕容善翻出一個很吸引人的白眼。
「公主你當真這麼想嗎?」身後有個聲音緩緩響起,有點傷心似的,「要忍痛割愛?」
阿緋脊背都僵了一下,扭頭瞪向傅清明:「你、你躲在那裡幹什麼?」
傅清明道:「這個不怪微臣,是皇上方才說要看看殿下的反應的。」
阿緋回過頭來狠瞪慕容善:「你給我記著。」
慕容善假裝沒聽見,伸手摸臉做自憐狀。
傅清明走到阿緋身邊,緩緩落座,一本正經地說:「這一躲,果真聽到殿下的真心話,讓我很感動。」
阿緋斜眼看他:「感動?」
他從哪裡來的感動?她就差把「落井下石」四個字寫在額頭上了。
傅清明嘆道:「殿下為了大啟,居然想『忍痛割愛』,傅某身為殿下所愛之人,自然感動了。」
「這個不是重點……」阿緋不得不提醒他。
「這對傅某來說已經足夠了。」傅清明深情款款地。
阿緋幾乎有種犯罪似的愧疚感:「呃……那麼說你答應了嗎?如果說那位多倫公主真的生得天上有地上無,又熱情又可愛又絕色無雙,那麼倒也是一件好事……」
「傅某已經有了公主,對別的女人從來不屑多看一眼,」傅清明不疾不徐地打斷了阿緋的話,「殿下不必擔心會失去我。」
她會擔心?笑話。阿緋瞠目結舌:「那你的意思是?……等等,國書上不是說你跟那位公主『兩情相悅』?」
傅清明淡淡道:「純屬無稽之談,我對殿下是一心的,殿下亦不必吃醋。」
阿緋露出一副吃了黃連的表情:「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吃醋了?」
傅清明卻已經看向慕容善,正色道:「虢北的其他要求可以答應,這點殿下就當作沒看到吧,傅某會修書一封託人帶給多倫公主……」
阿緋在旁嘖嘖道:「喲喲,還說沒有兩情相悅,都已經鴻雁傳書了喲。」
傅清明轉頭沖她一笑:「這算不算是吃醋?」
阿緋感覺被狠狠噎了一下,趕緊轉頭翻著白眼看天。
這件事大抵便如此定下。只不過不知為何,在此事消散淡去的同時,卻另有些不太好的傳言在京內四起,說什麼「傅大將軍情結異族公主始亂終棄」「同虢北原來是權色外交」……之類的野趣故事,紛紛亂亂,沸沸揚揚地,一瞬刷新了大啟百姓們對於傅將軍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