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夜
第三章
最討厭參加神馬宴會鳥,賢斌一面往嘴裡舀魚片粥一面用眼神向姐姐發射不滿的信號。
姐姐在外面是美麗大方溫柔解意的淑女,粉愛惜羽毛。自有些名氣后,只要不是和公司安排的男藝人一起出席各種公共場合,商業晚會和慈善晚會都是由父親陪同參加。感謝金淑嫻小姐的給力老爹,她的形象灰常正面,全韓國上下普遍認為她是個優雅矜持的大家閨秀,而這也讓當時還在電視台為事業奮鬥的母親莫名鬆了一口氣。在電視台工作的她太知道了,為了一個出鏡,一個角色,一篇廣告,有些小花朵們千方百計在各個場合引誘老蜜蜂。她的女兒用不著做小花朵,她的老公也被女兒看得牢牢的,任誰也不會當著人女兒的面勾搭她老爸。
姐姐的正面形象給她在娛樂圈帶來不少便利。她的老公當年也是傾慕她的形象,同時感慨她的善良高潔,從此展開熱烈追求,被金淑嫻一舉拿下。有老爹的資金支持,老娘的信息人脈,老弟的美國角色與廣告,金淑嫻,有多少明星演員在背地裡森森嫉妒你,公司都不敢強求你,知足吧。
金淑嫻的確很知足,結婚以來,在公眾場合,她一如既往的維持自己的形象。出席晚會男伴一般是老公(自己的老公要看牢),老公忙不過來就是老爸(老媽我挺你)。這回,老公抽不出時間參加這次商業晚會,他鄭重將妻子拜託給老丈人,但素,這次丈母娘發話了,老頭子要休息一天,於是此路不通。姐夫目光一轉,瞄到靠在一邊沙發上全神貫注的看電視劇的小舅子,心裡有了一人選。
賢斌難得的手頭沒啥工作,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假好好治癒自己被老媽逼婚逼得傷痕纍纍的小心靈。目光凝在電視劇屏幕上,電視里播放的是昨天晚上的電視劇《愛的喜悅》,沈秀珍有小五十了吧,看起來不算太老么,果然韓國娛樂圈美人不老呢,姐也是,三十歲出頭還敢演剛畢業小姑娘,還真演的像那麼回事,姐姐好給力……不過話說回來沈秀珍神馬的名字好熟,已經紅成這樣了么,咱平時不關注的都覺得她耳熟。
「那麼就拜託賢斌了。」姐夫將姐姐的手交到賢斌手中。賢斌一面點頭答應(姐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一面心中咬牙切齒暗恨自己遲鈍,你沒事看什麼電視發什麼呆?要看去辦公室也可以呀,好不容易逃脫老媽的相親大招,結果又迎來一個任務,陪姐姐參加晚宴T^T。
姐姐在姐夫背後沖他擠眉弄眼地笑,弟弟的心理活動太好猜了。
參加這些宴會要打理形象,還要事先填飽肚子。要是賢斌自己去,對於這些不怎麼待見也沒什麼重要的晚宴,他去了也就去了,不怎麼注重形象,勞資一分鐘幾萬上下,百忙中來捧你的場,愛看不看。但姐姐要求她的男伴必須衣冠整潔,步履楚楚。
賢斌填飽了肚子,換上熨燙好的西裝,將領帶打得整整齊齊,坐在客廳等姐姐打扮。給姐姐上妝的是老媽的學生,一來就星星眼盯著他看,這工作起來還挺敬業么。
一輛銀白色的沃爾沃停在酒店門口,賢斌下車,繞一圈打開另一側的車門,牽著姐姐的手將她從副駕上扶下來。外面閃光燈亮個不停。將車交給門口泊車人員開去停車,在眾人的矚目中,和姐姐挽著手臂走進會場。
會場和普通的晚宴會場一樣,都是金碧輝煌,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在各自小圈子裡交換生意信息或八卦,名演員金敏珠攜伴出場,在會廳里引起一陣騷動,郎才女貌在哪裡都閃瞎一片狗眼。有的消息靈通的,知道賢斌是何方神聖,心底暗暗盤算著一會兒上前結交,就不算上高恆集團,單是萬福集團的少東就值得結交。有的消息不甚靈通,陰暗地猜測金敏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還裝純,居然背著老公另交男友還帶到了宴會上,看來要離婚。
跟著姐姐同她相熟的幾個圈子打了招呼,正式的相互介紹了一番,姐姐就和幾個關係密切的夫人交談去了,將他留在了一邊。賢斌轉了轉,無所事事,於是到桌前拿了杯酒,走到一邊的沙發坐下,目光百無聊賴地掃視整個會場。
旁邊坐下了一對男女,女的還想進場同熟人說話,男的卻不想配合,女的生氣徑自離開了。
賢斌目光一轉,這男的他認識,不是學長李元濟嗎。
「元濟學長。」
面上心不在焉微露沮喪的李元濟轉過身來,看到了賢斌。這個金賢斌在大學里就是活躍人物。高恆集團董事長,在國外呆過那麼長時間,他對高恆的了解挺深,在美國就是個龐然大物,放到韓國,可能也就是三星比它強些吧。
「回國了?」
「剛回來。」
「這些年聽說你發展的不錯,老是聽人提起你。」
「元濟哥你還不是一樣,聽家父對你讚不絕口,常拿你給我做例子呢,嫌我不幫家裡忙。」
「伯父太謙虛了,你在外面打拚那麼大一攤,我不過守成而已。」
……
「這回回來是要留在韓國發展么?」
「這幾年吧,日後那邊有事了還得過去。」
「也是。」
「回國了還要學長你多多關照。」
「伯父在國內你還用我關照,伯父早就關照過了。」
「學長別這麼謙虛嘛,宇宙集團可是人人都想合作,要是有什麼項目適合合作,也是雙贏嘛。」
「說起來倒是最近有一個……」
……
雖然當年關係不是那麼深,久別重逢,兩人卻越說越投機,於是雙雙跟女伴打聲招呼,離開了會場,在鄰街上的一間酒吧里叫了個包間,興頭高昂地繼續聊。
「話說回來,當時你跟那個中國的都是我們系的名人,我們屆都對你們的事迹如雷貫耳。」
「是金誠斌吧,我們那會兒鬧得比較瘋,惡名都傳到高年級了?」
「什麼惡名,有活力一點是好事,你們要是算瘋,我們屆那幾個通宵喝酒賭博上夜店的算什麼。」
「相比之下,哥也算是潔身自好了?」
「呵呵,可不是。」
「你才是真的潔身自好呢,話說當年你跟你那漂亮到不行的女朋友天天黏在一起,哥們們面上酸的不行,其實都羨慕著呢。」
「雅俐瑛……」
「原來叫雅俐瑛。不過今天那個好像不是她,她有事耽誤了嗎?」
「也不是……我們分了。」
「分了?你們感情那麼好,我們還打賭你們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呢。」
「呵呵,分了……她提出要分手。」
李元濟已經喝的有點意思了,他一隻手撐著頭,將臉埋在陰影里。另一隻手輕輕晃動著酒杯。
賢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沒話找話埋怨雅俐瑛的不是。
「別傷心了,沒想到她居然不是認真的,我們系,不,我們學校,當年在讀的扒拉一遍都找不出幾個你這樣的好男人,和你分手是她的損失。這些豪門女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一味玩弄感情,以後有她哭的時候。」
「其實……雅俐瑛她不是豪門女。」
「什麼完全看不出來。」
「是的,其實她也不容易,和母親相依為命,還那麼優秀,她待我那麼好,我對她的愛她也不曾拒絕,我真的以為她是愛我的……」李元濟帶著哭音絮絮叨叨,聲音越走越低越來越含糊,漸漸難以分辨,同時一杯接一杯不停往嘴裡倒酒。
或許是包間里的光線太溫柔,或許是當時的氣氛太憂傷,聽著李元濟的似哭似訴,賢斌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那個高賢斌的妻子,溫恆。她是個愛臭美的黃臉婆,沒有自知之明,一把年紀了還強逼自己承認她看起來像女兒的姐姐,但父母生前她對他們非常孝順貼心。她整日里美容時裝化妝品,跟他沒有一點共同語言,但她會在他在外面吃了虧的時候,在家為他私下罵那些讓他吃虧的人,想辦法坑那人的妻子一把找回來。她對他蠻不講理,從不溫言軟語,但會在他胃病又犯的時候,端湯倒水的伺候,會為他教育女兒,在他這個寵女兒寵的沒邊,要星星不給月亮的父親身邊,女兒能三觀正常健康成長,妻子功不可沒。
賢斌又灌了一杯,眼前的景物已經看不清楚了。溫恆,我想你,清醒的時候從不肯承認,平日里克制著自己不敢想你,怕想起你就不能自已。自己一個人拼搏時,累到脫力也無法睡著,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孤寂,想起前世更加艱難的創業,那時候有你陪伴,忙裡忙外,我竟不覺得日子難熬。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但腦海里總是浮現你稍顯蠟黃的臉和單薄的身軀。那是我們那些年一起吃苦的日子留給你的紀念,永遠吃不胖的身材和多少粉都蓋不住的不健康臉色。真後悔沒有對你再好一點,真後悔給你帶來的不安,真後悔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我曾經回國尋找我們的過去,但沒有找到,冥冥之中,這或許是天意。從前我傷害你卻不自知,現在意識到卻沒有機會彌補,我永遠失去你了。之前只覺得你粗俗乏味,失去你時才發現,我一無所有。
不知什麼時候賢斌對面的座位空了,李元濟已不知去向。賢斌留下結賬錢,也踉踉蹌蹌出了酒吧,就近找了一間賓館登記入住。晃進屋裡,沒有開燈,賢斌拽下領帶,扒掉外套,踢飛皮鞋,把自己扔在大床上迫不及待進入夢鄉。朦朧間,遲鈍的大腦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隨即又拋到腦後。韓國賓館服務就是到位,門為客人留著不鎖,服務就是貼心,高恆旗下的酒店應該學習一下……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左右,房間里的浴室門開了,一個女人只圍著浴巾,從裡面跌跌撞撞出來,一手抓著浴巾防止滑下來,一手抓著換下來的衣服隨意扔在地上,也倒在床上不動了。只有從半開的浴室門裡透出來昏暗的燈光打在浴室門口半濕的高跟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