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藥罐子
第2章藥罐子
莫依安靜的躺著，不吵不鬧。
儘管房頂漏雨的地方，距離她著實不遠，再過片刻就有可能滲到她身上。
可一個不滿六個月的孩子，誰也不能指望她做些什麼，甚至於，身上的包袱包得太緊，她連伸伸胳膊腿都不能。
她盯著房頂被暴雨衝擊越來越大的縫隙，看著那雨水漸漸的連成線，終於……
感受到身上冰冷的濕意，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就……悲傷逆流成河！
莫依頓時淚流滿面，又來了。
「五爺，不如將這兩樣賣了吧，換些錢財回來，衣衣的葯……斷不得。」素娘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
「這銀勺……」男子換好衣服走過來，看到婦人手中的物什愣了一下，那細長勺柄上的花紋，繁複精緻，是他女兒喝水常用的那個，可……怎麼會在這裡？
明明他們被趕出大宅的時候，除了衣衣的小衣服小被子，只准帶走兩三套常穿的衣物，其他一概不準帶出大宅，更別說這樣精巧值錢的東西。
前世啊……
「素娘，素娘，衣衣哭了！」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子，一邊往裡沖，一邊大喊道。
她的這個新身體，孱弱不堪，先天不足，吹一點風就要發熱，奶娘稍微吃點葷腥她就要吐泄不止，生下來不足半年，喝的葯卻是比前世二十八年都多。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那個雕樑畫棟的大宅，耳邊傳來姐姐凄厲的叫喊：「保住孩子……不要……管我……」
「五爺，您把衣服換了吧。」素娘體貼的取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並未遞過去，伸手欲幫男子寬衣。
死了死了潮流了一把，穿了！
「行了！我現在廢人一個，誰還願嫁於我，守著你們好好過日子罷了。」
別人穿越都風生水起，怎麼到了她這就偏偏半死不活，每每都在生命線上掙扎？
將手中的海碗放在一旁，素娘只看一眼，眼淚就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強迫自己將葯湯吞咽下去，她想活著，她要活著！
可近到跟前，又生生的止住，兩隻大手伸出來，又縮回去，不知道往哪放好，急得直跺腳。
「你身子重，不要動針線。」墨世安虎著臉，一把將她手上的綉框奪去，不經意看到上面的綉樣，目光再難移開。
姐姐，這就是你掙命生下來的孩子，卻是如此孱弱，早知今日，你是不是還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雖然是一個便宜爹，又是她頂看不上的腳踏兩船，生活自理能力也極差，可這當爹的對女兒的關心真情實意，毫不作偽，要知道，養她這麼個藥罐子可是極吃力的。
「沒那麼熱了。」素娘鬆了一口氣，拿起放到一邊的活計，又一針一線的縫起來。
莫依昏昏沉沉的睡了又睡，待苦澀的葯湯被灌進嘴裡，她悟了，這是又病了。
「我自己來，你先喂衣衣吃飯。」男子一把奪過素娘手裡的衣服，背過身去，自行脫換起來。
她現在終於能這麼平淡的緬懷前世了嗎？
「衣衣怎麼樣了？」便宜爹的聲音傳來，莫依努力的睜開眼睛，看到墨世安擔心急切的樣子，心中一暖。
素娘猛的抬頭，滿眼的不敢相信，「五爺，這怎麼行？素娘哪裡配得上……」
前世的她，在孤兒院長大，見慣了因病被親生父母扔掉的孩子，還有那些領養孩子的家庭，身體稍微差一點，都會被毫不留情的退貨，根本不考慮被領養孩子的心情，更加不在意共同相處的短暫美好時光。
素娘的眼中滿滿都是痛惜，這麼小的孩子，這樣的身體，這種環境，怎麼活得下去……
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快步走來，一手端著一隻粗瓷海碗，上面冒著陣陣熱氣，另一隻手擋在上面，手背之上濕漉漉一片，進門之後，用力的甩了甩手。
可能是前世太過碌碌無為，混吃等死，坐等老天緩慢回收，所以，老天爺看不過眼了？連手機爆炸這種糟心事都能被她趕上？
恰逢插在電腦機箱上充電，這一爆炸不要緊，連鎖反應，電腦也未能幸免於難，而她，光榮的與手機和電腦一同報廢。
「衣衣緊抓著不放，四夫人就允了帶出來，還有姐姐留下的玉佩，一直被衣衣抓在手裡，也沒被人發現。」素娘輕聲說道，將孩子豎起來，托著頭，輕輕的拍著後背。
看著床前男子無措的樣子，再看看床上的小女娃哭的聲嘶力竭，幾乎要背過氣去，鼻子一酸，眼眶裡湧起一片溫熱。
男子沉默下來。
男子卻是聽得一清二楚，身子顫了顫，良久，方才開口道：「素娘，以後不要再喊我五爺，就叫我……夫君吧！」
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將莫依從裡面濕透的棉被中救出來，彎腰從地上的包袱里，找出新的來重新換上，因為肚子太大，這一系列工序完成，素娘已然氣喘吁吁。
漏下來的雨水小了些，莫依的目光多了幾分期盼，當房頂的縫隙完全被遮住，她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憋屈，嚎啕大哭起來。
素娘有些吃力的將小女娃抱在懷裡，端起海碗抿了一小口，溫度還好，她費力的從懷裡掏出一柄銀制小勺，試探著放到小女娃的嘴邊，本以為會被小女娃嫌棄，卻沒想到餵食過程異常的順利，她喂一口，衣衣就吃一口，乖巧的讓人心疼。
……
「夫君……」素娘不知所措起來，以前的墨世安從來沒有管過她在做什麼，她們姐妹兩個，不過是兩個地位卑賤的侍婢，若不是發生那樣的變故，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叫上一聲「夫君」，並且如現在這般和這個男人長相廝守，守著孩子們過日子。
「原來你會綉這隔塵符……」墨世安的目光複雜難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