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進入虛冢
沈遼白一怔,這可真是湊巧了,他迷迷糊糊摸出來的玉佩竟然是楚冢的,「你莫要看錯了。」
楚愆陽一皺眉,道:「生火。」
眾人立即起身去找些乾燥的柴火,這地樹枝倒是多,只是大多潮濕,忙活了半晌才勉強在河道前生起一堆火來,各自脫了被河水浸濕的衣物在火前烤乾,一時無話。
「沈兄,」宋千程大概受不了沉悶的氣氛,因而找了個話題,道:「我看你斯斯文文的,竟也會刺青呀。」
沈遼白摸了摸背上的刺青,看不見具體模樣,按舊時家人看見的樣子,若真要說個所以然,倒有些像一個花苞,「是少時父母遣人刺的,說是能保我平安。」他說著笑了兩聲,顯然不怎麼相信。
柴火還在噼里啪啦地燒著,眾人顯然都興緻缺缺,拿出帶來的乾糧開吃,雖然被水浸泡有點變了味,還是勉強能填飽肚子。
沈遼白望了望楚愆陽,看他的神情,那塊玉佩卻是他父親的無疑。只是玉佩掉落在此處,並不能說明什麼,興許是跑動過程中掉落的呢。夜晚的山坳很是陰冷,他將手中烤乾的單衣披在身上,驀地靈光一閃,「有沒有可能是你父親也像我們一樣從河裡起來,坐在此處烤火,不慎將玉佩掉落的呢?」
楚愆陽的眸光動了動,「若真是如此,他們必定會留下痕迹。」
說是容易,若真留下了痕迹,在茫茫山坳中,又歷經半個月,怕是難找。即便如此,眾人依舊舉著火把老老實實地找去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影青留下的線索里提到過,他們的盜洞十分特別,被設在中空的樹木中。」沈遼白道:「那顆樹當是有些特別,但是怎麼特別,卻沒有細說了。」
含章嘆了一口氣道:「這山坳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樹,每棵樹都挺特別。」
「等等,」宋千程停下腳步,道:「該不會說的是那棵樹吧?」
或許是遠離了瀑布,這處地方的霧氣並不十分濃密,借著火光,沈遼白看到宋千程所說的那棵樹,遒勁的枝椏四處漫伸,纏繞在別的樹榦上,比起巨大更為特別的是,它的樹葉全是枯黃的,看上去像是一棵死樹,這在蘊含著生氣的山坳里並不多見。
一行人面面相覷,許久,含章才道:「秀才,你這隻瞎貓,怎麼總是碰上死耗子呢。」
待眾人走到樹前,扒開一堆掩蓋著的枯草才看到樹的樹榦部分果然已經被掏空了,而盜洞,就在樹裡頭。
盜洞傾斜向下,裡頭黑乎乎地看不甚清楚,大小足夠一個成年男子屈膝爬過,這一代的土壤鬆軟,洞壁卻處理地嚴嚴實實,摸上去都不帶掉土的。
「謝五的手藝真是不錯。」宋千程這聲讚許發自真心,「據說有一位前輩跟謝五下地時遇上地動,墓室都震塌好幾間,他們以為要困在裡頭了,結果回到謝五打的盜洞前,那洞連一塊泥巴都沒掉呢。」
他說這些無非是為了活躍氣氛,但除了沈遼白禮貌性地笑了笑,其他人都一副沒有聽見的樣子默默地在做下洞準備。
楚愆陽往洞里扔了一個火把,火焰搖晃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進去吧。」楚愆陽說。
楚愆陽率先爬進去,含章斷後。
盜洞不長,很快就從另一端爬了出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發霉的氣味。沈遼白舉著火把觀察四周,此刻這間狹小的墓室在幾個火把的照射下一覽無餘。通往主墓室的甬道頂多五十步長,盡頭是一扇厚重的石門。主墓室兩端有兩個側室,而離他們稍近的地方,左右兩端各有一個耳室。
「這也太小了吧。」宋千程撇撇嘴,頗不以為意。
「你不是有地圖么?」楚愆陽淡淡地瞥了沈遼白一眼。
他這麼一說,沈遼白到是記起來了,他從謝五家中取來的那本書中,有沈影青留下的一張地圖,地圖被刻在牛皮紙上,巴掌大的一張,說是地圖不如說是簡筆畫,寥寥幾筆,勾勒出大致可以看清楚的輪廓,某些地方落著墨點,不知是刻意為之還是不小心落上去的。
移了火把近看,楚愆陽立即察覺到不對,「地圖有最少有六間耳室,而現在只有四間?」
含章冷哼一聲,道:「該不會是拿來糊弄我們的吧?」
沈遼白挑起細長的眉,不滿道:「你們拿出誠意待我,我自不會對你們有所欺瞞,地圖卻是影青留下無疑,你自個兒不信,卻莫要說我欺騙了你,既然我們一起來了,便不要互相猜忌,我想誰都不願意和敵人處在一塊兒。」
「我相信他,」楚愆陽掃了一眼含章,道:「當初我只要求他答應我一件事,對其他的別無要求,他沒有理由糊弄我們。行了,分成兩組,查看一下情況。」
說罷獨自一人查看主墓室的石門去了,沈遼白則主動跟宋千程一組去查看右邊的耳室。
「你倒挺有眼力的,看出來我是這裡面最好相處的一個人了。」宋千程笑道,他拿著一根木頭棍子,在地上來來回回地戳,說是試探有無機關。
要是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他沈遼白也不會大無畏地跟他們一起下地。楚愆陽性子冷淡,含章眉眼裡藏著一絲戾氣,問皓雖然面上客氣,但瞧著他露過的兩手功夫,也不是個簡單的人。除此之外,楚愆陽以讓他應付宋千程為條件,他也應該有點行動。
不過若是說起這夥人的脾氣,確實是表面嘻嘻鬧鬧像個孩子似的宋千程和他比較合得來。
沈遼白報以一笑,道:「還請宋兄多多指點。」
「拉倒吧,這又不是帶你下來參觀說教的,還多多指點呢。」宋千程收回手中的棍子,「放心往前走吧,這墓裡頭竟然沒有機關,也真夠稀奇的。」
說也奇怪,按理說甬道才是通往各個墓室的主要途徑,可是剛才一路走來都沒什麼響動,要麼是年代久遠,那些木質機關已經腐朽要麼就是影青他們進來的時候已經破壞了,沈遼白更傾向前者,因為地面乾淨地不像有人來過。
也不過就兩句話的功夫就到了右側耳室。這耳室頂多一間柴房大小,四下散落著陪葬器皿,一些青銅器早已銹跡斑斑,更別提那些陶土燒成的器皿了,早已殘缺不全,破碎地只差地泥土融為一體了。
沈遼白蹲在那堆破碎的瓦罐面前,小心翼翼地翻動,沒有發現任何東西。並且這些陪葬品放的很規整,沒有被動過的痕迹,排除值錢物品已經被人帶走的可能,也就是說沈影青那幫人下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拿?
「走吧,」宋千程聳聳肩道「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沈遼白跟在他後頭出去,另外三人已經匯合,正在輕聲討論著什麼。
「有什麼發現嗎?」問皓道。
沈遼白搖搖頭。
似乎他的答覆在意料之中,問皓並沒有多驚訝,「我剛才檢查了左耳室,除了一些腐爛的兵器,便別無他物,就連殉葬坑裡頭,都只有一些動物的骸骨。」
這未免太不正常,雖說張角死時太平軍已經窮途末路,但憑藉張角的地位與早年積累的財富,死後也不至於葬在如此簡陋的墓室里。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這只是一座虛冢。古時候,特別是戰爭年代,盜墓尤為猖獗,哪怕是刑罰規定盜墓者將被處以極刑,也抵擋不住某些人鋌而走險的心,所以一些達官顯貴便會給自己設立幾個空墓,藉以掩人耳目。
而盜墓猖獗,一方面由於當時戰亂,要麼餓死,要麼被官府通緝,橫豎都是死,而後者起碼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另一方面,許多有權有勢的人也都參與到盜墓,到處搜刮墓中財寶斂財。張角也是其中一員,太平軍的成員多是農民,那麼巨大的軍事花銷費用從哪裡來?他自然而然地發了一回死人財,並且將這些錢用做起義經費開支。
就像現在,當朝皇帝昏庸,各地叛軍揭竿而起,連定王都趁著這時候動起了歪心思。
「愆陽,你有什麼發現嗎?「沈遼白問,末了又覺得他們二人的感情還未親密到可以直呼名字的份上,有些唐突了,但是楚愆陽並沒有在意的樣子。
方才在他們交談的過程中,楚愆陽只是安靜地聽著,相比起其他人,他實在太過於平靜了,雖然他一直表現冷淡,可沈遼白卻能敏銳捕捉到他神情的細微差別。
「有兩種可能,」楚愆陽緩緩道:「一是地圖與實際對不上,我們走錯了墓穴,二是這墓中另藏玄機。」
楚愆陽走到主墓門前,踢了踢石門下方的一處地方。那處地方的顏色明顯有別於石門的整體顏色,如果沒有看錯,那應該是新砌上去的土石。
「沒見過盜墓的還把毀壞的東西修好的。」宋千程打趣道。
新砌上去的土石壓的不嚴實,十分不牢靠,被含章幾腳踹開一個大窟窿,率先爬了進去,也多虧了前人的功勞,不然他們想進這扇門,還得費上許多周折。
沈遼白也緊隨其後,然而主墓室的情況更令人咋舌,主墓室甚至比耳室還要簡陋,連陪葬品都沒有,只在正中放了一口棺材,因著年代久遠,棺材上的彩漆已經脫落,看不清楚上面繪製的圖案了。
一切都預示著這不是他們要尋找的那處墓穴。
楚愆陽一掌拍在棺材板上,道:「開棺。」
含章早就等他這句話了,趕緊招呼問皓和沈遼白幫忙,雖然與禮數不合,沈遼白卻也別無他法,只得在心中道了歉,幫著他們推棺材。推了幾下,沒推開,原來是棺材頭尾各有鐵釘深深嵌入。
「宋秀才,」含章喊道:「把你那口大刀借我使使。」
沒有迴音。
沈遼白心中一驚,四下尋找,卻沒有發現宋千程一點痕迹。